第93章
等她整理好心情, 端着食物回去的时候, 他又回到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那个文件袋也被他放回了床边。
栗一诺用温水打湿了一块毛巾, 轻轻地揩了揩他额头上的汗水, “是空调温度太高了,觉得热吗?”
许皞微微点了点头。
栗一诺象征性地把空调调低了一度,然后把餐盒里的粥喂给他喝:“医生说你这么多天没吃东西了,只能稍稍吃点清淡的。等你出院了,我再给你做好吃的好吗?”
见他不语,她也不气恼,一个人在那里絮絮叨叨:“你呀, 一直都不肯好好吃饭的,无论我怎么说都不肯改。特别是一个人在国外的时候,就知道没日没夜地工作。”
说道兴头,她还轻轻弹了弹他的额头,“对了,你不开心的时候还会喝酒。以后不许喝了知道吗?”
栗一诺一边耐心地喂他喝粥,一边不经意地亮出了手上的钻戒,“不过你真的很厉害, 不但把公司管得很好, 还会设计珠宝。你看,我们的婚戒就是你自己设计的。”
许皞疑惑地看了一眼, 左手无名指不经意间动了动。
明明她早就把那戒指摘了,现在这样是为了骗他吗?
栗一诺把他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笑了笑说道:“戒指内侧还刻了我们学生时代的记忆, 我很喜欢。”
说罢她扯出脖子上的铂金项链,指着上面的猫爪,“我们养了一只猫,这是你照着它的爪子做给我的礼物。”
然后托着那个素简的男戒,轻声说道:“这是你的那一枚,等你不要做这么多检查了再给你戴上,好吗?”
许皞看着她纤细脖颈上,他自己的那枚戒指,心里五味陈杂。
他突然有些不知道自己装作不认识她,到底对不对了。本以为这样她会顺势跟他离婚的,可现在她竟然是一副想要照顾他的样子。
大概是觉得他车祸的时候护了她,心里过意不去吧。
许皞垂眸,摆出一副更加冷淡的样子,侧头避过了她递到嘴边的勺子。
“吃饱了啊?那我们一会儿再吃。”栗一诺浑不在意地笑了笑,把碗放到一边,然后自己侧坐在床上,轻轻依着他。
她取出那个挂件,把盖子打开给他看,“高中的时候你不愿意叫大家发现你的身份,所以从来不参加要拍照的集体活动。这个大头贴是唯一一个我们当年的合影了,幸亏你保存下来。”
许皞心里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暼了一眼后就强迫自己不去看,硬是闭上了眼睛。
他怕见到那张看了无数遍的照片,自己就没法再演下去了。
他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早一点把她逼走,早一点离婚。
栗一诺把那挂饰放在他手边能够到的地方,然后轻轻环住他的肩膀,把他身后多余的枕头撤掉。
她极其小心地把他安置好,温柔地说道:“累了就再躺一会儿吧,如果哪里不舒服马上叫我。你右边锁骨骨折,医生在里面打了钢板进去,所以右手千万不能用力知道吗?”
他还是闭着眼不回应,偏头背对着她就睡了。
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十点多。
她料想他大概睡熟了,一时半会儿不会再醒来,就轻手轻脚地用温水擦了擦他的脸和身子,然后轻轻掖好被角。
做完这些,栗一诺把灯关了,凝视着他憔悴的面容,又悄悄流了好多眼泪。
她俯下身,吻了吻他的额头,然后就伏在他身边的床沿上睡了。
许皞一动都不敢动,在黑暗中足足等了半个小时才试探性地睁开眼睛。
他见栗一诺脸并没有朝向这边,又听到她呼吸均匀,才慢慢动着手指,摸索着拿到了那个挂坠。
“嗒”的一声,盖子弹开,许皞立刻屏气凝神。
他开了这么多次,怎么从来没发现这搭扣的声音这么大?
等了很久,听得她的呼吸还是均匀,他才一寸一寸地把那挂坠挪到自己眼前,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幸好没有把他仅剩的一点儿念想也拿走。
又过了约莫十五分钟,栗一诺感觉到他的手指碰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那碰触极其轻而小心,好像生怕把她吵醒了。
她竭力忍着不让呼吸乱掉,泪水却控制不住地慢慢淌到了雪白的床单上,在上面洇出了一个小小的圆。
第二天一早,许皞刚醒来,栗一诺就笑嘻嘻地把一支挤好了牙膏的牙刷递到他面前,说是要给他刷牙。
他自然是皱着眉头偏过头,一脸抗拒。
栗一诺早就料到他会有这种反应。
她把牙刷和和杯子放到一边,一把抱住他就啄了啄他的嘴唇。
经过昨晚小心翼翼的试探,她觉得她应该更大胆些。
不过那亲亲看起来很野蛮暴力,但实则她并不敢用什么力气,只是圈住他而已。
他身上伤太多,锁骨又刚放了钢板,根本承受不住什么冲击的。
鹿鸣刚好买早饭回来,隔着玻璃看到这香烟刺激的一幕,吓得倒抽一口冷气。
哥哥还病着,嫂嫂就这么生猛了???!!
这私下里得是什么样子啊!
不敢想不敢想……
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害得他们这一对感情这么好的夫妻差点要离婚的?
嗯,就是那个叫尹子骞的。
栗一诺看他极力躲闪,顿时计上心来。
她一摸他背部嶙峋的骨头,声音立刻就带了哭腔:“咩咩,你就这么讨厌我吗?连亲都不让我亲一下?”
许皞立刻微微前倾了身子,薄薄的嘴唇颤着,满目都是焦痛之色。
他怎么可能会讨厌她?他只是,不配罢了。
栗一诺见状,顺势搂住了他的脖子,小嘴在他的唇上轻轻地蹭着。
她的小傻子,从来都没什么演技的。
许皞心里已经乱成了一团麻。
他明知道要拒绝她的,要抗拒她对他的关心。可是怎么她一难受一哭,自己的原则就都不见了呢?
栗一诺亲了好久,直到怀里的人不那么僵硬了,她才伸出小舌,使坏般的在他的唇角舔了一下。
然后她偏过头,把自己的小脸贴在了他微微发烫的脸颊上,亲昵地说了句,“咩咩,听话。”
这一上午,栗一诺用屡试不爽的亲亲大法,搞定了很多事情。
刷牙、洗脸、喂饭、剪手指甲……
额头、脸颊、嘴唇、耳垂,甚至受伤的锁骨都被她亲过一遍之后,许皞都有些懵了。
他甚至都弄不清楚,眼前这个还是不是他认识的那个糯糯。
可无奈她的两个招数,哭哭和亲亲,他一样都抵抗不了,只能由着她摆弄。
这天晚上,他思考了很久,最后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如果她把他照顾到出院,能够让她心里好受些,那就由她去吧。
就这么过了三个月。
在栗一诺无微不至,甚至有些变态的全方位呵护下,许皞身体上的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只是还剩下唯二的两个问题。
第一是他锁骨的钢板大概需要一年后才能拆除,到时候需要重新做手术取出来;第二是他还是没有能想起来他们两个人的过去。
出院那天,每个人都很高兴,拉着医生的手在那里又是感谢又是问长问短的。
只有许皞自己坐在病床上,望着窗外的太阳出神。
这些日子就像幻梦一场,大概就如已经被宣判了死刑的犯人,从死神那里偷来了一百来天。
还是这辈子最最幸福快乐的一百来天。
现在幻梦结束,一切回归正轨。
她大概,马上就要跟他说离婚的事情了吧。
栗一诺看着他依旧清瘦孤单的身影,心一揪一揪地疼。
她走过去,从身后轻轻抱住他,柔柔地问道:“我们要回家了,怎么还是不开心呢?”
“回家?”许皞惊诧地回过头,声音沙哑低沉。
他在这三个月里,借口肺不舒服就没有说过太多话,一直都是静静地听她在说。
“是啊,我们回家。”栗一诺抚了抚他额角的伤痕,又旁若无人地在他颈间亲了一下。
她绕到他身前,心疼地捧住他的脸颊,“还是这么瘦,都怪医院的伙食太差了。等我们回家,我自己做饭给你吃,一定要把肉养回来,好不好?”
许皞蓦地怔住。
她这么说,是还要再继续照顾他的意思吗?是不是他一直这么瘦下去,一直这么记不起来,她就不会离开他了?
但他定了定神,立刻把脑中这些可怕的念头给压住了。
既然对她冷漠不行,那索性就坦白自己没有失忆吧。
“咩咩,欢迎回家~”栗一诺一打开门,就拉着许皞的手往家里走,“虽然你把我忘了,但是可别想借这个机会把我甩了哦~”
她开心地把家里的布置指给他看,“你看,这些小植物都是我放的,原来你这里可丑了,全部都是黑白灰。”
许皞听着她兴高采烈的讲解,想说出口的坦白一时憋住了。
这房子里,怎么还竟然是他离开时候的样子?他的东西,为什么一样都没有被她丢掉?
“咩咩,这是我们的家,你还认得吗?”栗一诺见他愣怔,笑着把飞奔过来的栗天霸塞到他怀里,“你看,这是你从路上捡来的猫猫,是我们一起养大的呢?”
一边说一边狠狠瞪着栗天霸,用刀子般的眼神制止了它想要反抗的意图。
栗天霸读懂了“敢动就没有小鱼干猫罐头猫薄荷,并且一个月不给换猫砂”的警告,委委屈屈地挨在许皞怀里。
他有些生硬地拿手摸了摸猫儿,就听到她笑眯眯地说道:“后来你给它起了个名字,叫许天霸。”
顿时一人一猫同时僵在了那里。
作者有话说: 许许:许天霸……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栗天霸:woc!逼良为娼!
妈妈再爱我一次!
人间不值得……
(一只工具猫的独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