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有如是遮在眼上的幕布被揭开,一点点的明亮重现在眼前。祝无忧下意识的用手遮住眼睛,来抵挡这突如其来的不适。
“无忧,今天晚上预定餐食的客人刚刚打来电话,新增了忌口的东西,菜单可能要有些变化...”
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的声音响起,到底是谁的声音来着?祝无忧慢慢把手拿开,想看看这声音到底属于哪个人,明明很熟悉来着。
“无忧?你还好吧?”祝无忧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可能是表情太过丰富引的他关心的把手放到她的肩膀上,有些焦急的询问着。
感觉到肩膀上突如其来的重量,祝无忧默默的往后撤了一步,轻轻的避开修长的手。那人半点异色也没有,极好脾气的笑了笑,用那只被甩下来的手摸了摸自己剔的很干净的下巴。
“怎么?我今天哪处不对吗?”浓密有型的眉毛微微一皱,声音温暖又带着些疑惑的小俏皮。
“呃,没有...”祝无忧呐呐的回道,不是哪处不对,是处处都不对。
眼前的人西装笔挺,是带暗纹银灰色的修身款,低调又不失时尚。腕上的表是他一年的工资买的,他和同事说过,表是一个男人的面子,这钱花的值。斯文的金边眼镜,让人看着就增加信任度,他一直是个会打扮的男人。
祝无忧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眼前的人,而他就笑着由着她打量。她终于知道这声音为什么熟悉了,能不熟悉吗?这是她一直暗恋的人啊。
“无忧,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晚上菜单的事...”程奕又一次说,声音里虽然能听出微微的异样,但是面上却没显露出一点的不耐烦。
“了解,你把客人忌口的东西告诉我,我来跟进。”祝无忧看了眼自己身上的一身白,手下意识的王头上摸,果然是高高的厨师帽。
作为大厨,这是她应该做的事情。
程奕将手里字迹公整的备忘单递给她,手指轻轻的碰触之后,他先说了抱歉,然后又是那种让人无法抗拒的笑,至少是曾经的祝无忧无法抗拒的。
此时的祝无忧是当事人,又仿若局外人。一方面她身在其中,另一方面她似乎又能看到曾经的那个姑娘会怎样的娇羞,连眼睛都不敢再抬一下。
而对面的男人似乎做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做。他谨守着所谓绅士的本分,他道歉了,为搅乱了一池春水。
而现在的姑娘是她,还是她,又不再是她。她的眼睛直视过去,里面没有男人意想中的东西。里面依然是干净,纯粹,却又多了几分坚毅与强大。好像在说,我接受你的道歉,但请下次不要再犯。
这个反应出乎了男人的意料,这姑娘不是一直以来对他挺有意思的吗?怎么今天这么奇怪。
祝无忧环顾四周,西式精致的餐桌摆设,舒缓流淌的钢琴曲,是她工作酒店的下属西餐厅。而程奕,是这西餐厅的经理,也是她那初动萌芽、埋在心底的小种子。
他英俊体贴周到,是餐厅的金牌经理,也是很多女孩子的理想型。经他手维护的女客人有很多,再次光临的许多人也有为了他而来。
身为后厨普通一员的她从未想过要成为什么,只想用自己的微薄之力,尽量为他解决些麻烦。而她也一直努力着,从二厨一直向上,直到坐上了后厨老大。即便是她已经练就了能与后厨的大老粗们拍桌子瞪眼睛,但在他面前她依然是那个会脸红的姑娘。
她能走到今天,的确有小种子的推动,因为她确实想离他更近些。
低头认真的看起了手上的单子,新增的忌口是鳕鱼,估计是对鳕鱼过敏。交代下面的人把香煎鳕鱼换成了红酒香烤羊排,祝无忧冲有些疑惑的看着她的程奕点了点头,往后厨走去。
非饭点,但后厨已经开始忙起来了,有太多的工作需要提前完成,准备着迎接接下来的手忙脚乱。
看到她进来,红案、白案、西餐的厨师们一拥而上,有跟她抱怨食材不新鲜的,有说料备的不全的,有说帮厨偷懒的,几个大老爷们就这么冲一个姑娘来了。块头大、嗓门粗,一般胆子小的还真就招架不住。
这就是她的生活,热火朝天、汗流浃背中有那么一丝丝的小渴望,时刻提醒着她还是个姑娘。
后厨的日子不那么好过,她好像已经有太久没挥动着胳膊掌勺了,两只胳膊像是失去了机械记忆一般,不那么听从指挥,好在现在用她亲自掌勺的机会并不多。
和从前一样,却好像又有了些改变。
改变的是她比从前更从容,进后厨第一件事是搬把大凳子,给自己沏杯茶。坐着优哉游哉的看着几个大块头一齐上来把他围住,喝口味道一般的茶水,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轰炸她的耳膜。
时不时的点点头表示赞同,又好像什么都没表态,一双眼睛挨个扫视一遍,几个轮回,哥几个就败下阵来,怏怏的去忙活自己手头的事了。
改变的也是她比从前更自在,不再看着自己喜欢的裙子望而却步。大步张扬的走进时装店里,伸手把自己看上眼的一顿狂指,挨个试了一遍喜欢的全部买走,想念了许久的细跟高跟鞋穿上。
她是个厨子,不代表她在上班前、下班后也要一直白袍围裙。从前的那些自卑与畏缩带来的禁欲,已经和现在的她没半毛钱关系。她是谁?还是祝无忧啊。
黏在她身上的眼神越来越多,来到酒店吃饭,想请主厨到前面来喝一杯、寒暄几句的越来越多。收到的属名匿名的花束与礼物越来越多,只可惜她好像见过了太多的好东西似的,这些小玩意儿还进不了她的眼。
鲜花喜欢的同事可以拿去,礼物她看的上眼的人可以拿去,她活的肆意,凭自己的喜好生活。
“无忧,晚上下班后有时间吗?我可以等你。”
程奕守在换衣服的员工休息室前,好像来了很久,看到祝无忧时眼睛亮了一下。她今天好漂亮,那种浑身散发出来的自信魅力无人能及。
祝无忧认真想了下,“我有约了,有什么事吗?现在说也行。”抬手看了下精致的腕表,她还有十分钟的换衣服时间。
前倾的身体与频频抬腕,显示出她的潜台词,程奕有些紧张的喉结动了动,“那个,我买了两张电影票,想和你一起去看。你要是没时间,也可以换场...”
急切的补充像极了跃上心头的某个场景,“团建你有想吃的东西吗?我们后厨会提前准备。除了中餐还有西餐。”
祝无忧看了眼他手里的电影票,“这部电影我已经看了,你和别人去看吧,我先去换衣服,回聊。”
让她睡了一个半小时的电影,不如激烈刺/激的斗兽呢。
想到这又觉得奇怪,斗兽是在哪看过的呢?只有个模糊的景象,她和只猪边吃边看边哇哇叫,旁边一个想不起的人认认真真的吃着东西,她们的尖叫好像都和他没关系,只在最后血腥的关头帮她捂住了眼睛。
摇头甩掉了这时而会蹦出来的场景,祝无忧想着也许她该去医院照照脑子。每经历一个场景,她好像都会脑补出一个没印象的新场景。每个场景里都有一个少言的男人,她想她可能潜意识里需要一个男人了。
程奕再约她吃饭的时候她没有拒绝,她从前对他有过好感不是吗?
本地最高档的西餐厅包厢里,程奕挥手拒绝了主动来服务的侍者,这种他善长的事情他自己来干就好。
为祝无忧拉开椅子,将红酒倒入醒酒器,点了最时令合口味的菜品,轻举酒杯。
“为了我们!”
祝无忧轻晃酒杯,没有喝下。程奕很快的调转语气,“我有些唐突了,为了友情!”
祝无忧轻抿一口,微微皱眉。不如老白酒够劲儿,最好还是珍藏千年的!
想到这有觉得自己可笑,什么千年的,好像自己喝过似的。可她就是觉得自己喝过,那浓郁的酒香好像还在鼻尖回荡,酒后的微晕能促人狂妄,她好像还吃过让人心荡的东西...
“无忧,我有件事情想了很久,我觉得到该和你说的时候了。”推了推眼镜,程奕有些紧张的搓了搓手,想到朋友们对他说的话...
“她这明显就是得了高人出谋划策,吊着你呢,你就硬上,她准保半推半就!”
想到这他一攥拳,手迅速的朝桌子对面伸了过去。不长的桌子对面,祝无忧的手正要拿刀叉。程奕直奔祝无忧的右手而去,想攥住这明明在后厨讨生活。却依然白净细嫩的手。
“啪”的一声,程奕的手停在离祝无忧手一寸远的位置,呆呆的看着他手前一厘米不到的地方,那深插/进实木桌子里的明晃晃的刀...
祝无忧转身从放着备用餐具的柜子里拿出备用的刀具来,优雅的慢慢切开五分熟的牛排。透着红红血丝的肉在她的手上一刀刀切着,有着极有规律的律动性,又有一股极致的残忍美感。
用叉子叉了一块带着血丝的肉放进嘴里,祝无忧慢慢咀嚼着。还好吧,她吃过更好的。
“你刚才想说什么来着?”祝无忧咽下嫩牛肉,眼神瞟了过去问道。
“没,没什么。”程奕猛灌了一口水,压下了心头的惊慌。
“想说的话不说,可是会再也没机会说的...”仿佛带着魔性的声音一字一句的传过来,让早就打了退堂鼓的程奕不由自主的张开嘴来。仿佛是带着使命一样,他要说完他该说的话。
“无忧,我喜欢你,你愿意接受我吗?”程奕说。
没有和这浪漫环境相配的温柔语气,而是哆哆嗦嗦、磕磕绊绊的,为了完成任务一样。这句话说完,程奕就如完成了使命一般意识涣散起来。
又是一阵天地大变,周围变得一片虚无。祝无忧置身在这虚无的空间里,面对着眼前的两个人有些怔愣。
这些天的经历像放电影一样在她的脑海中一帧帧放过,前世的“小种子”终于开了一朵小花,也算圆满了。
“无忧,我们回去,开个酒楼,过小日子。”程奕向祝无忧伸出手,神情款款的说。半点刚刚害怕的样子都没有,简直就是她心中曾经最喜欢的完美形象。
另一个人是她这段时间总是想起,却总模模糊糊的人影。祝无忧看到这人的脸时,不自觉一笑,终于想起来了。
那人也果然不负所望,冷眼看过来,脸又别扭的移到一边,手却直直的伸了过来。
祝无忧下意识的往前走着,几步走到两人面前,细嫩的手伸了出去,就要放到一个人的手上。
突然之间,暗处里飞出个肉球,先将祝无忧往前一挤,然后一个旋身把西装革履的程奕撞了个跟头。呲牙咧嘴的一顿狂吼:老子看你不爽很久了,要不是老子被压制住,早就出来收拾你了!
被挤到凤津怀里的祝无忧才不感谢这个猪崽子呢,到忽然天晕地转回到现世还在忿忿的想:要你多管闲事,我自己会选的啦!
两道影子一出现在雪山之中,凤津就连忙飞身上前,将带着防御法咒的斗篷披到祝无忧的身上。
祝无忧才刚感受到彻骨的寒冷,就被包进了大斗篷中,立马暖和了起来。抬眼见到面前的人,脸不自觉的一红。
根本没被理会的小猪猪在一旁不甘的刨着地:喂,你不管我了?我可是为你做了大贡献,要不是我,小丫头就跟眼镜男回现代啦!
“你和小猪在一起应该更快逃出幻境才对,这么这么久才出来?”凤津奇怪的问。
“呃...它在里面根本没起作用啦,这才耽搁了些时间,快走吧,马上就要到了。”说着祝无忧径直拉着凤津往前走,一点都不想提在幻境中的事。
凤津越是这么说她就越是迷糊,她能出来到底是因为她自己心里的选择,还是有小猪在一旁的干扰呢?
如果...如果说再来一次,没有小猪的话,她会不会就溺在那个幻境里再也醒不来了?
小猪猪在后面用头撞冰山:谁说我没用的?我在里面明明起了大作用!我带你回来的功劳你忘啦?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