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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2章 心生枯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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亓灏郁气攻心,血气倒流,这一晕,足足晕了一天一夜。

杜江既然知道了林笙就是顾瑾璃,他更是不敢再让林笙来给亓灏医治。

毕竟,当年发生的事情,对顾瑾璃的确造成了无法弥补的伤害。

之前,他不理解林笙对亓灏为何有这么深的恨意,现在完全明白了。

两年前,顾瑾璃在那么多人面前跳下了绝情崖。

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可是她非但没死,还换了一张脸回来,重新来到了亓灏身边。

所以,不是林笙在恨亓灏,而是顾瑾璃。

她要对亓灏讨债,要复仇……

吩咐秦峰去太医院把魏廖请来,魏廖查看一番后,开了服药给亓灏服下去,倒是也没什么大碍了。

不过,还得好好tiáo养着才行,更不能动气动伤。

在亓灏修养的时间里,林笙则被贾公公喊进了宫里,继续给老皇帝医治。

尽管,之前亓灏曾吩咐过贾公公,老皇帝的病由魏廖接手,但贾公公不明其由,私心里觉得还是林笙的医术更加高明一些。

当然,林笙不可能像魏廖一样尽心尽力的医治,但稍微用一分心力,也就能让老皇帝的身子有所好转了。

先是往老皇帝宫里走了一趟,然后照例去了太后宫里,太后的态度还是不冷不热的,倒是尹素婉看着林笙的眼神中,明显的多了一抹温情。

林笙只当看不到,毕竟yu擒故纵,松弛有度才行。

倘若表现得太明显,会让人怀疑。

准备离开皇宫的时候,太后竟意外的让林笙去给德妃瞧瞧。

德妃这次jīng神上受到了重创,卧床不起。

林笙望着她憔悴的模样,不免有几分不忍,于是便又在药里加了一些安神助眠的药。

出了宫后,林笙想着这两日没去尹家了,所以又跑了一趟尹家。

这来来回回,折折腾腾,辗转几个地方,回到宁王府后,已经是快要到傍晚了。

刚下马车,阿翘便指着门口的人,惊讶道:“主子,你看那不是王爷吗?”

“嗯?”林笙抬眼,迈出的脚步一顿,眸底闪过一道冷光。

亓灏面sè苍白,身上衣服也单薄,但他的那双桃花眼在昏暗的夜里,却燃着亮光。

知道林笙一大清早就出了王府,亓灏很是担心,所以在床上躺不住了,特意等在门口。

因为,在昨晚确认了林笙的身份后,他死了良久的心,总算是复苏了。

不知道见到林笙该说什么,他的心里很是紧张不安,动了动chún,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林笙从自己的身边经过。

余光注意到亓灏眼里的光熄了,林笙抿紧了薄chún。

她不知道他站在门口做什么,更不可能自作多情的认为他是在等着自己。

想到前日两个人如仇人相见一样红了眼,林笙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亓灏见状,下意识的就抬脚跟上。

那日,亓灏如果再晚一些被杜江送到寒潭,恐怕就真的如林笙所说,血脉爆裂而死了。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林笙的心跳更加迅速起来。

亓灏的身子还没完全恢复好,因此他跟在后面很是吃力。

捂着嘴,努力的压抑着想要咳嗽的冲动。

林笙听着脚步声渐渐没了,紧皱的眉头松了下来。

“主子,您怎么了?”察觉到林笙的情绪不太对,阿翘小心翼翼的问道。

林笙走进芙蕖院后,闷声道:“没什么。”

爱月抱着小黑上前,恭敬道:“林姑娘。”

对爱月的态度转变,林笙也没太大反应。

她神sè淡淡的点点头,接过小黑,沉声道:“以后不用给我行礼,我还是我,用不着这些繁文缛节。”

说罢,她转身就要往屋子里去,胳膊却突然被爱月给扯住了。

累了一天,确实有些累了,但林笙还是耐着性子问道:“还有事吗?”

爱月收回手,犹豫了一会,小声道:“林姑娘,奴婢……”

揪着袖子,她有几分紧张的看着林笙,“奴婢和荷香,想在您身边伺候。”

这句话,让林笙和阿翘同时一怔。

不解的看着爱月,林笙等着她的下文。

“林姑娘。”爱月低下头,轻声道:“如果不是被人拦住,当年奴婢和荷香两个人早就随着主子一同去了。”

“没有主子的地方,空荡荡的,在哪里都一样。”

“王府里虽然不少吃不少穿,也没有人欺负我们,可是这两年来,我们除了守着主子的院子,就如同行尸走肉一样。”

“没有指望,没有依托。”

“幸好林姑娘回来了,要不然我和荷香这后半辈子就在数着指头的日子里度过了。”

“奴婢看到姑娘,就像是看到了我家主子。”

“恳请姑娘让奴婢二人伺候您,也算是不浪费了余生。”

林笙眸光微动,静静的看着爱月,虽说时隔两年性子变得淡漠了,但可能是与爱月多年的情意残留在了内心深处,让她眼睛发酸。

爱月见林笙不说话,便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哭音,继续道:“林姑娘不知,主子在走之前,曾几次去悠悠谷看望您,可惜路上还遇到了刺客,便没能见成。”

“主子心里挂念着您,您现在又住在了王府里,奴婢们伺候您,也算是代替主子照顾您了。”

爱月说的是实话,一部分是为了弥补顾瑾璃的遗憾,另一部分是想给自己和荷香找些事情做。

“主子。”阿翘被爱月所感动了,她以为林笙沉默是不愿意的意思,于是低声劝道:“您是女子,身边就奴婢一个人伺候,以后定有不适的时候,多一个人照顾您也多一份方便。”

林笙搂着小黑的手紧了紧,点头道:“好,以后你们跟阿翘一样,都是我的人了。”

“只要有我一日在,必定不会让你们受了委屈的。”

“不过。”顿了顿,她加重了语气提醒道:“要叫我主子,记住不要再叫我林姑娘了。”

“是,主子。”爱月听罢,激动的眼里夹着的泪花落了下来。

她不是劳碌命,也不是被人奴役惯了,非得做什么伺候人的活儿。

只是,人的心若死了,便如荒冢,断壁残垣,心生枯草。

有个盼头,有个依靠,这日子也就不会过得太辛苦。

“林姑娘,您一日没正经吃饭了,奴婢给您做了一些饭菜。”这时,荷香端着饭菜,走了过来。

爱月接过饭菜,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歪头对荷香笑道:“荷香,以后林姑娘就是咱们的主子了,不能再叫林姑娘了。”

在爱月找林笙开口之前,已经知会过荷香,因此荷香一听,脸上也掩不住欢喜道:“主子。”

林笙坐下,看着这两个丫鬟,心有点发沉。

黑衣人多次告诉过她,除了自己的性命之外,不得把任何人放在心上。

因为,你一旦看重什么,那看重之物将来就会成为你的软肋,成为敌人给你的致命伤。

这两年里,伺候她的人只有阿翘。

阿翘对她来说,算是一个小妹妹。

她对阿翘,尽管从不打骂,向来温和,可却不敢把阿翘看得太重。

而爱月和荷香,她们以为自己死了,宁可守着这空空的芙蕖院,也不愿离开。

这份忠心,就算她是石头心肠,也要被软化了。

视线落在面前那几样jīng致的小菜上,敛去眸子里荡漾的水光,语气比刚才多了一抹暖意:“你们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是,主子。”二人微微行礼,出了房间。

“主子。”阿翘从林笙手里抱过小黑,忍不住感慨道:“奴婢都要被她们感动的哭了。”

林笙深吸一口气,缓缓道:“阿翘,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认她们吗?”

阿翘想了想,问道:“主子怕她们二人bào露您的身份。”

“这只是其一。”林笙拿起筷子,却不夹菜:“我回京是要报仇的,这是一条血路。”

“跟在我身边,太过危险了,我不想将她们卷进来。”

“而且,她们也会让我做事情有所顾及。”

“万一哪一天她们落人旁人手里,你说我是该救还是该舍?”

阿翘听罢,了然道:“奴婢懂了。”

“你……”林笙还想给阿翘再说些什么,却突然止住了话题。

她望着门口的那人,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散开。

亓灏就着杜江的手,气息微喘。

林笙本以为亓灏已经回了书房,可看他这样子,分明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过来的。

放下筷子,她冷声道:“到饭点了,王爷该不会是来蹭饭的吧?”

亓灏竟点了点头,“王妃应当不会小气到连一顿饭都不让本王蹭吧?”

面上,他与平时并无两异。

只是没有人知道,他在说话的时候掌心已经沁出了汗。

对于失而复得的东西,人总是会异常的小心翼翼,患得患失。

大概是林笙给亓灏下药的事情在杜江心里留下了yīn影,以至于他在看到亓灏点头后,神sè警惕道:“王爷!”

如果亓灏只是单纯的过来找林笙说几句话还好,可要是沾了这饭食和茶水就不行了。

毕竟,林笙手段了得,能下毒于无形之中,亓灏要是再染上了什么毒,只怕这身子真要毁了。

阿翘看着亓灏,眼神古怪。

想着亓灏从王府大门口就一直跟着进了院子,便大胆猜测亓灏可能是来秋后算账的。

只不过碍于身体状况,没法再跟以前那样直接“大动干戈”了。

出于护主心切,阿翘迈着小步子上前,委婉道:“不知今晚王爷会留在芙蕖院用膳,所以厨房便没准备那么多饭食。”

“王爷要是不介意,可等改日再过来,奴婢几个好好为王爷做一桌子。”

林笙听着阿翘的话,不禁想起了爱月。

如果换做成月在这里,一定二话不说就冷言冷语的把亓灏给赶出去了。

亓灏拂开杜江的手,缓步上前。

袖子里的手微微攥紧,他让自己神sè看着自然一些:“无碍。”

阿翘表面上是说饭食的量不够两个人吃的,但亓灏只回了两个字,这让林笙也觉得亓灏是来找麻烦的。

勾了勾chún,她抬眼扫了一下桌子,笑得冷冽又挑衅:“王爷不怕我下毒吗?”

她不说还好,这一说便不由得让杜江的心提了起来。

冷冷瞪着林笙,杜江语气不善道:“林笙,你若再敢对王爷下毒,我……”

“杜江。”不等杜江说完,亓灏眯着眼睛,冷斥道:“出去。”

杜江自然知道亓灏现在满心里都是林笙,恨不得每一刻每一秒都与林笙在一处待着,可是林笙不仅厌恶亓灏,还一度想要他的命,所以杜江又怎能出去?

故而,他着急道:“王爷……”

瞟了一眼一旁的阿翘,亓灏重复道:“都出去,别让本王说第三遍。”

注意到这个“都”字,阿翘看向林笙。

林笙瞧着亓灏这副外qiáng中干的模样,对阿翘笑道:“虽然饭是不够王爷吃的了,不过茶水还是该给王爷上的。”

“是,主子。”阿翘应了声,转身出门。

杜江担心阿翘在茶水里做手脚,因此便跟了出去。

房间内只剩下了两个人,但谁也没说话。

林笙又累又饿,也就懒得再去理会亓灏。

怎么说现在填饱肚子最要紧,要不然待会真的动起手来,她软绵绵的毫无招架之力,还不是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

当然,她自信亓灏拿捏不住自己,但杜江就难说了。

不管是真正的林笙,还是顾瑾璃,二人的口味相似,都喜欢清淡中带着点微辣,所以荷香按着林笙的口味做的饭菜,很合胃口。

亓灏的内心其实很矛盾,他忍不住的想要靠近林笙,可越是渴望就越是害怕。

害怕她知道自己已经识破了她的身份,害怕与她在爱恨纠葛中当真会走到情途末路的地步……

抿着chún,他看着林笙那张宁静的脸,眼底溢出一股化不开的伤痛。

一般来说,人的脸上如果戴着人皮面具的话,在耳朵后方或者是下巴处都会多少有些痕迹的。

即便不是很明显,但却不可能是似乎不露破绽的。

但是,林笙的耳后没有任何痕迹。

如果不是用了易容药水,亓灏想到的只能是换脸了……

换脸,通常要将一个人的皮剥下来,换上另一个人的面皮。

可是,亓灏又不相信顾瑾璃脸上的皮是林笙的。

毕竟,顾瑾璃那么看重林笙,怎可能为了复仇而对林笙下如此狠手?

也可能,面皮是旁人的,只不过被顾瑾璃后来又加工了一番,才会与林笙的容貌一模一样。

不过,林笙消失了两年,又去了哪里?

上次试探逍遥子,也没能得出个结论来。

该不会,林笙真的出什么意外了,这才让顾瑾璃以她的身份回京?

有太多的不解,太多的疑惑笼罩着亓灏,可是他却不能张口问顾瑾璃,只能私底下自己去查。

她这两年经历了什么,有什么人在她身后,所有的一切他都要查出来。

可能是亓灏一直盯着林笙,林笙也没法做到继续无视下去了,便放下了筷子,不悦道:“你要盯我到什么时候?”

亓灏见阿翘端着茶盘进来,移开了眸子,“林笙。”

他的声音低沉,语tiáo平平,可硬是让林笙捕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有事说事,没事走人。”

林笙待亓灏,还是一如既往的那般,毫不客气。

亓灏棱角分明的脸比前几日更瘦了,烛光映着,更添了一丝让人心疼的感觉。

可是,林笙不会心疼。

阿翘放下茶盘,出了屋子。

小黑跟着阿翘进来后,钻到了桌子底下。

它一边用头蹭着林笙的腿,另一边用尾巴甩在亓灏的腿上。

两年的时间将一个人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亓灏本不想问,不敢问,但还是问出了口:“这两年,你是怎么过的?”

林笙一愣,冷笑道:“王爷冷不丁的关心这个做什么?”

“难不成,王爷真的移情别恋,爱上了我?”

亓灏攥着的手松开,转眼深深的凝视着林笙,良久才说出了连自己都惊讶的话:“本王若说是,你会不会留在本王身边?”

他爱的人是顾瑾璃,不管她是什么身份,以前的凤氏后人,还是现在换了脸的林笙。

她要报仇,她要如何,他都随她去,只要她开心,只要她心里能痛快。

与她比起来,什么都不重要。

她如果要他的命,他连眼睛都不眨,给她。

她如果想颠覆了这亓国,他连犹豫也不会,助她。

只要她要的东西,但凡他能给的东西,他都会双手奉上。

若是他给不了,也会竭尽全力的帮她得到……

这样的心,可以说是愧疚,可以说是弥补,也可以说是爱到了极致,以至于卑微至极。

总之,不管怎么说,亓灏为了顾瑾璃,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只是,并不见得林笙会接受他这番“情意”。

林笙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声音提高了几分,“亓灏,你再说一遍。”

亓灏的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恳求和不确定:“留在本王身边,你要什么,本王都给你。”

林笙听罢,脸上笑容更大:“亓灏,你是不是被我的春药给刺激到了?”

站起身来,她故意倾身向前,手搭在亓灏的肩上,幽幽道:“据说你为顾瑾璃守身了两年,莫不是身子耐不住寂寞了,想女人想到我身上了?”

这要是当年的顾瑾璃,根本是不会说出这样粗鲁不堪的话来的。

但现在的人是“林笙”,所以亓灏也不可能完完全全的将她视为“顾瑾璃”看待。

当然,她也不是真正的“林笙”,而是顾瑾璃和林笙的结合体。

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亓灏的后边,身上清香的气息萦绕在鼻间。

薄chún紧抿,亓灏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有所起伏的心平静下来。

见亓灏不说话,林笙受到了漠视,不禁抬手挑起亓灏的下巴,指甲一点点用力掐着,迫使他睁开眼睛:“亓灏,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反常必有妖,亓灏的态度转变得太快了,这让林笙很是不快。

这不快的原因,可能是因为给亓灏下药的那天,亓灏还是一副要咬死她的表情,而现在却能心平气和的坐在她面前,这与林笙预料的不同。

没有人愿意与人斗来斗去的,但亓灏与她不同。

亓灏是她的仇人,也是她仇人的儿子,所以如果不考虑复国这件事情的话,她倒是真想直接与亓灏来一场二人之间的厮杀。

赢了便赢了,输了便输了。

生便是侥幸,死也就一了百了。

不过,自知之明她多少还是有点的。

她的功力不如亓灏,若真相杀起来,死的那个人一定是她无疑。

死,有时候是一种解脱。

背负了这么深的仇恨,她若死了,也就轻松了。

但是,她不能死。

为了复国,只得与黑衣人和陈泽轩一路谋划下去……

爱的天秤上,谁爱的多了,谁就输了。

在失忆且被篡改了记忆的顾瑾璃面前,亓灏是输的一败涂地。

他睁开眼睛,看着林笙凌厉又燃着仇恨的眼神,轻声道:“留下来。”

抽回手,林笙重新坐下,上下打量了亓灏一遍,似笑非笑道:“虽然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我还得想问你,当真是我要什么都会给我?”

大约能猜到林笙的话,亓灏勉qiáng扯着chún“嗯”了声。

林笙低着头,一边端起茶盏,一边随口问道:“我要你的命,要你的皇位,你给吗?”

亓灏看着茶杯里的茶水在林笙的手下渐渐幻化出一朵牡丹,眼睛里如泄了漫天的星光一样。

默默的在心里说了一个“给”字,他的嘴里却无意识的喊出了“阿顾”二字。

林笙的手一抖,那滚热的茶水,便溅在了她的手背上。

“嘶”,倒吸一口气,她丢掉了茶盏。

茶盏落地,“砰”的一声碎了,茶水又溅在了亓灏的衣摆上。

亓灏来不及多想,扯过林笙的手,一边吹,一边心疼道:“怎么样,是不是很痛?”

林笙张了张嘴,只觉得被亓灏握着的手更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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