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这两年城市里禁止燃放烟花爆竹, 过年的气氛都淡了许多。
回到家时已临近中午, 林沅刚跨过大门,嗅到一阵扑鼻的香味儿, 连外套都没来得及脱就小跑着冲进厨房。
保姆正在准备午饭, 炉火上炖着花胶鸡汤, 几个比拇指还大的海参在里面翻滚着。
自从林沅怀孕后, 所有的食谱都炎霆去询问过医生后, 又花大价钱从各地采购来的。
没忍住馋虫,林沅趁着保姆在洗菜没注意, 拿起勺子上偷偷尝了口汤, 味道鲜香浓郁, 但唯独缺少点儿盐。
林沅在琉璃台上寻了一圈,从角落里扒拉出食盐罐子, 刚准备往汤里加,保姆一声惊呼:“沅少爷,别啊!”
林沅被吓了一跳, 迷迷瞪瞪地望过去,“味儿太淡了。”
“淡点儿好,咸了容易三高。沅少爷, 您先出去, 午饭很快就会好了。”保姆小心翼翼地夺走他手里的盐勺子, “这厨房里危险, 万一磕着碰着烫着, 我就要失业了。”
好不容易找了份工资高, 活儿又轻松的工作,保姆一点儿也不想在年末失业,恨不得朝林沅行叩拜之礼,求求他快别待在这儿了。
“好吧。”林沅也不愿保姆为难,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还回头上眼巴巴地补充了一句,“汤里多加点儿盐啊,淡了不好喝。”
保姆忙不迭点点头,笑嘻嘻地送走整栋别墅里的小祖宗后,眼疾手快的将盐罐子藏了起来,藏到就算林沅再进来,一时半会儿找不到的地方,这才放心地继续洗菜去了。
年夜饭一般是在晚上,午饭吃的比较简单。
林沅刚上桌,炎霆就盛了一碗花胶鸡汤放在他面前,还谨慎地叮嘱慢点儿喝,小心烫着。
林沅拿起勺子尝了尝。嗯,味儿淡,根本就没多加盐,美味程度大打折扣。
心里嫌弃着,他还是一勺一勺喝完了。
午饭过后,就闲了下来。
林沅在院子里转悠一圈,回到卧室,准备睡个午觉。
刚爬上床,突然听见楼下传来一阵闹嚷声,好像有客人来了。
自从搬进这栋别墅后,林沅就没在这儿看到过什么人进出。炎霆的住所,好像很忌讳别人入侵。偶尔有助理来送文件,活动范围也止步于客厅。
听了会儿,吵嚷声还在。但距离太远,听不真切。
林沅从床上爬起来,披着外套出了卧室。也没直接下楼,而是扒在楼梯拐角处的栏杆上,探出半个身子往下张望。
吵闹声是从进门的玄关处传来的,林沅好奇地望过去,率先看见的是满地的白瓷碎片,碎片上还有青色的描花纹路。
好像是鞋柜旁边的那个大花瓶被人给摔了。
那玩意儿足足有一米多高,还是林沅从花鸟市场买回来的,花了五十块钱。
摆在这价值一千多万,光装修都花了三百多万的房子里格格不入,显的过于寒酸。但林沅喜欢,炎霆也就随他去了。
没想到,五十块钱的大花瓶终究还是没有活过今年的最后一天。
林沅看清碎的是自己当初买的花瓶后,转身往楼下跑。
玄关处,一地的狼藉里,秦冕正靠在鞋柜上抽烟。
跑的太急,林沅没能及时停住步子,被呛了一口。
轻咳声响了两下,炎霆抬手捂住林沅的口鼻,侧身将他带进怀里,又冷冷地扫了秦冕一眼。
秦冕很快将剩下的半根烟扔在地板上踩灭了,抱歉道:“瘾犯了,没忍住。”
香烟里的尼古丁,在某种程度上具有麻痹作用。
秦冕简直上了瘾,一天二十四小时,除了睡觉,甚至连吃饭的时候都烟不离手。
炎霆抱起林沅,大步离开这处的云烟雾饶,去了比较通风的客厅里。
大门刚才一直没关,灌入室内的冷风,很快将烟味儿吹散了。
在门口处站了好几分钟,待身上的味道消散后,秦冕才转身进了客厅。
“不好意思,刚没注意把花瓶给撞倒了。炎霆说是你买的,多少钱,我赔给你。”秦冕从兜里拿出钱包,一打开,率先看见的是楚子阔的照片。
秦冕的动作迟疑了几秒,将照片抽出来,几下撕碎扔进了垃圾桶里。
炎霆和林沅相互对视了一眼,谁也没说摔碎的花瓶多少钱。
年末的最后一天,几家欢喜几家愁。
许久没听到秦冕和楚子阔的消息,林沅还以为他们已经和好了。现在看来,事情好像不是那样。
“哎,怎么都不说话?”秦冕还以为林沅是在客气,不好意思让赔,毕竟是朋友,主动掏出五百块递过去,“似乎好像不太够,要不我给你开个支票吧。”
按照炎霆过去的审美和喜好,那么大个花瓶多半是从哪个拍卖会里卖到的拍品,至少十几万,甚至还可能上百万。
秦冕在身上摸了半天,发现自己没带支票本。干脆从钱包里取出一张银行卡,“要不,花瓶多少钱,你自己去取。”
林沅没接,慢悠悠地说:“五十。”
“哦,五十万。”秦冕有点儿肉疼,后悔自己刚才没长眼的乱靠。这么些钱,以前他从来不觉得多,带着人去开酒,一晚上能花掉上百万。
可最近秦家那些人老是找他的麻烦,秦冕都把钱拿出打点关系了。
“五十块。”林沅补充了一句。
秦冕握着银行卡的手一颤,难以置信,心情复杂。嘴唇抖动半天,最后憋出几个字,“挺好的。”
在这别墅里,恐怕连个放纸巾的盒子都不止五十块。
炎霆还真是宠人宠的紧,五十块的花瓶放门口,所有人一来就能看见……
林沅觉得秦冕这个时候来,肯定是有事和炎霆谈,在客厅里坐多久,就打着哈欠说困了,要回房睡觉。
他刚起身,被秦冕叫住,“我能和你一起睡吗?”
瞬间,无数的冰刃裹挟至秦冕的周身,差点儿将他大卸八块。
在被炎霆的冷眼凌迟处死前,秦冕抖着唇急忙改口,“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能一会儿再睡吗,我有事想和你谈谈。”
林沅一脑袋问号,投去疑惑的眼神。
秦冕又继续说:“找一个私密的地方,我们俩单独谈。”
在炎霆当场暴走,拿着扫帚将人打出去之前,林沅和秦冕一前一后进了二楼的书房。
林沅身子重,站不了太久。进屋后,就窝了炎霆之前专门给他准备好的小沙发里。
小沙发是个蛋壳的形状,三面挡风,人爬进去很暖和。
林沅坐下后可以靠着,腰也不会累。
反手关上书房的门,秦冕围着蛋壳沙发转了一圈,抱臂摸摸自己的下巴,“还挺好看,我回家也要买一个。”
算起来,林沅其实与楚子阔更熟,两人年纪相仿,又同在一个学校,共同的话题会更多。
而秦冕和炎霆一般大,俗话说三岁一条代沟。两人间的沟壑有点儿深,林沅每次和秦冕面对面,都有点儿犯怵的感觉。
“你要和我谈什么啊?”林沅拽过旁边的毯子盖住自己的肚子,脸上的神情才稍稍放松了些。
秦冕拖过书桌后的椅子,坐在他面前,犹豫半晌后,才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你,之前,说,撒娇,可以,缓和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但,这,撒娇,到底该怎么,操作呢?”
林沅懵懂地眨眨眼,脑袋里嗡的一声,变成空白。
……撒娇,不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吗?
秦冕这一本正经的问该怎么才能撒娇,林沅被搞懵了,茫然地看着他。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谁也没再说话。
书房内的气氛骤然安静下来,宛如一湖黏稠的水,空调还在呼呼地吹着。
将近一分钟后,林沅才磕磕巴巴道:“你,先等等,我查查。”
打开手机,快速在搜索框内输入撒娇两个字,他还没按下回车键,听见秦冕郁郁寡欢的声音,“网上没有的,我都搜过了。”
闻言,林沅戳屏幕的手指一顿。
这么高深莫测,值得深究的问题,他着实不太懂啊。
秦冕情绪一直不高,英俊的脸庞上肉眼可见地布满阴霾,眼底笼上一层阴翳。说话的语调微微下落,死气沉沉的,再也没有半分曾经开玩笑时嘴角上挑的笑模样。
哎……这大过年的。
林沅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想着既然别人都来找自己了,自己多多少少也应该提供些帮助。
既然此路不通,那就换一种思考模式。
秀气的眉头轻微蹙起,又很快舒展开,林沅琥珀色的眸子闪烁几下,切换了手机页面。
在电话接通的一瞬间,林沅开口问:“秦总,你真的很喜欢楚学长吗?”
问完,他垂眸瞥了眼手机屏幕,通话瞬间还在继续计算着,电话没有挂断。
“不知道。”秦冕沉思了片刻,手掌搭在膝盖上来回摩擦着,掌心干燥灼热。
他一双精明的眸子里,少见地出现了几份茫然,似是而非地回答:“可能喜欢吧。”
秦冕可以和别人聊公司,聊项目,聊什么酒最好喝,哪个酒吧最好玩儿,但却很少和别人提及自己的私事。
一是不习惯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私生活,二十觉得很多事说出来和不说,都是一样的发展,一样的结局。
林沅手撑着下巴,像是在等待着他说下去。
秦冕犹豫了一阵子,才硬着头皮继续道:“他突然和我提分手,我就很生气。他去国外留学,也不事先和我商量……”
凛冬的午后,天空飘起雪花。在白茫茫的天际盘旋着,缓缓落在地上,很快融化消失无踪。
寒风凛冽,像刀子一样刮的脸生疼。
书房里再次响起脚步声时,已是半小时后。
秦冕一拉开门,被一直守在外面的炎霆抓住了衣领。他压着眉头,一双黑沉的眼溶进凉意,肉眼可见的烦躁,音色冷硬,“下不为例。”
炎霆的手指一用力,秦冕差点儿被勒断气,“我对你家这位真的没兴趣。”
林沅有些许累了,抱臂倚在门框上,唇角微微上挑,一双潋滟的杏眼泛着水光,懒懒道:“我渴了。”
放开手,炎霆转身快速下楼个小祖宗倒水去了。
秦冕整理着自己被揪皱的衣领,叹息道:“美色误人啊。”
林沅挑了挑眉,没接这话。被他揣进兜里的手机,屏幕还亮着,从毛绒绒的睡衣布料中透出点儿微光。
通话时间,还在不断地拉长,将秦冕所有的话都传递到了另一人的耳朵里。
炎霆端着杯热水上来的时候,秦冕已经走了。
再不走,大醋坛子炎三少,怕是要让他褪成皮。
脚步声临近,林沅正靠在门框上笑,眼里水光晃动,闪着细碎的光。
炎霆以为他的笑容与秦冕有关,醋意瞬间汹涌,疾步而至。
头顶一道阴影笼罩下来,林沅眼皮跳了一下,下巴就被捏住了。
骨节分明的手指挑起林沅秀气白皙的下巴,指腹轻轻摩挲着,炎霆那双黑如夜色,沉如深潭的眼睛,透出不容置喙的强势。他一字一句,几乎咬牙切齿道:“以后不准单独再和别的男人待在一个屋子里。”
林沅散漫地耸耸肩,语调松弛,“可他是你的朋友啊。”
“从今往后不是了。”炎霆单方面宣布了与秦冕的绝交。
林沅抿唇笑着,轻啧道:“你真的好小气哦。”
“……”英俊的眉头拧起,炎霆试图解释什么。
少年清冽的声线再次响起,“不过,我很喜欢。”
林沅笑了,笑容灿烂的像是晨间熹微的光,潋滟至极,深深撞进炎霆心里。
他踮起脚,吻上面前男人的薄唇。唇齿相贴,缱绻喃喃,带着骄傲,“我就喜欢你的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