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林爹干的英雄事儿林泽暂时还不知道。
交流宴吃过宴席结束,就带着学生们返回客栈收拾行李,立即返程回南阳镇。
这几天出来不仅学生们收获巨大,他也是学到不少,见到不少,果然读完书不如走万里路。
县城走一趟他对这古代的民情风俗有了个更加直观的认识,交流宴相交,林泽对这地方的儒生们也有了个清楚的认知。
这里儒生怎么说呢,要说有多坏也不至于,不过就是人之常情的趋利避害处事,以及古板性格。
再有就是像锺夫子那种没有坏心,但脾气冲动刻板的老家伙,其实总的来说还好,只要肯认真交流也不是说不通,比他想象中只准一家独大的画面好多了。
针对种种,趁着回程的赶路时间,林泽自然少不得对一群孩子进行番思想教育,不浪费半点时间。
方山源对此很赞同,虽学生们年纪尚小,但也都是十岁左右的年纪了,是塑造观念和思想的关键时刻,什么样的思想造就什么样的人生,当先生的在这个时候正确引导非常重要。
林泽的安排行动都拿捏得非常到位,唯一不好的就是林泽骨子里是个不要脸的流氓,腹里全是黑墨水,所以在思想方面当然是按照他自己的标准来。
具体情况举例如下:
“今天那个锺夫子看到了吗?他其实很有学问,但就是太蠢了,枪打出头鸟,江老先生把我单独拎出来给大家批判,就证明先生我绝对是个不好搞的,这老家伙情况不清楚还贸贸然上来,首当其冲挨虐太正常……”
“其他人虽然没义气,不过确实是聪明的选择……一句话,没有绝对的实力不要装牛逼,如果有,那你就放心大胆的嚣张表现,不爱出风头的天才不是好天才。”
“当然,先生也不是让你们学那些没义气的墙头草,趋利避害要有底限,这个底限先生没有具体的标准给你们,可以参考道德,但这不是一定,最重要是做任何一件事情要想清楚自己会不会后悔,如果不会,那好,管他娘的说什么都给我冲,佛挡杀佛神挡杀神,嚣张点儿没关系,你有本事就行。”
“还有点先生要特别说一下,那就是你们的方先生你们这次得好好的感谢和像他学习,先前那锺夫子拿你们开刀做由头指桑骂槐,方先生勇猛维护你们这点你们必须得铭记于心!”
“人是欺软怕硬的,以后别人挑衅你们的时候,有底气的就给我马上还回去,没底气也不要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回头想好办法随便你们再出手不丢人,把气出了就行,别给我怂……”
学生们认真谨记,“先生,那要是我们出手太重把人整太惨了怎么办?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
“那是他们活该,谁让他招惹咱们。杀鸡儆猴,得罪一个人和被千千万万的人找麻烦你们自己选。”
林泽拍桌豪言壮志。
同学们思考几秒,果断选择前者,“那先生我们还是整死前面那个吧。”
无言以对的方山源:这样教学生真的好么,他的节操快要捡不起来了……
在一路的思想教育中,临近黄昏的时候林泽师生等人抵达青山镇。
时间有点晚了,今天林泽不打算回村了,正好私塾有员工宿舍临时住。
张阿婆早就知道他们大概今天回来,所以厨房的菜都是早早准备好,就等着他们回来再做饭下锅炒。
甜品店的生意郑小洛看着,经营井井有条,没出什么岔子,见章珛回来,快步跑上来就叽叽喳喳的询问县城里的事情,无比好奇,咋呼的性子怎么也改不了。
林泽笑笑挥手让人去休息,自己挽起袖子进甜品店厨房做蛋糕,这是奖励给这次表现不错孩子们的。
虽然平日在教学上对学生们非常严厉,但是生活上,他绝对是那种‘惯孩子’的大人,叫一群皮猴子们又爱又狠,林先生真的是个很奇特的人!
由于甜品店的生意每日都非常好,蛋糕的预定也一直紧俏,价格再贵也挡不住有钱家的夫人小姐的土豪,反正一个蛋糕再贵也贵不到天价去,因此店里这么多员工都还是忙得团团转。
为了增加工作效率,好些制作甜品的工具林泽都费了番心思和银子改进打造,就比如说打蛋清奶油的工具吧,比起他们夫夫两个人摆摊时的粗糙工具精致了不少。
这些大多数工具比不了现代制造,但放在这里绝对是‘精密仪器’了。
所以,这也是林泽那么有信心甜品店独一无二的原因,任由别人再如何研究模仿,工具落后就是最大的问题。
要不然现代那些开厂的人为什么要花重金购买各种先进机器,工业和效率就是绝对优势啊。
为了满足自家小徒弟的虚荣心,林泽很配合的在蛋糕上面裱上了‘表扬先生最聪明的大徒弟李昇’。
至于‘亲爱的’什么,那是他媳妇的专用,小猴子们再可爱也不给!
李昇是个爱出风头的孩子,同样也是个大方的孩子,不然小气的人是没什么人缘的,得到林泽亲手做的奖励蛋糕嘚瑟了下,就非常大方的招呼同学们来分食。
私塾院子里嘻嘻哈哈的笑声充满了温馨和快乐,给古板严肃的学习之地增添了几分生机……
张石蛋儿躲在角落偷偷的看着,心里羡慕极了。
他不是馋蛋糕,林叔叔的阿珛夫郎对他跟阿奶很好,吃食从不克扣他们,有好吃的他们祖孙都能吃到。
林叔叔还允许他在上课的时候去跟着听课读书认字,就连私塾给学生免费提供的墨笔他都能用,他不是私塾的学生,但他却可以享受很多同学的待遇,林叔叔和阿珛夫郎是很好的人。
他只是羡慕私塾学生们一块儿玩闹。
从小因为身世的缘故,村里小孩都不太跟他玩耍,骂他是他爹和楼院姑娘的勾搭货,奶奶害怕他被欺负也就不让他出门,长这么大他从来没有伙伴和朋友。
私塾的同学们倒没有那般笑话过他,平日对他还算友好,不过他只是私塾干活的孩子,大家玩耍时自然没他的份儿。
奶奶也叫他不要去打扰那些小少爷读书,他们只是私塾的下人,要安分守己不能奢求太多,以免遭了主家的厌弃,丢了一辈子的饭碗,那是奶奶早年在大户人家干活积累下来的经验。
张石蛋儿知道自己出生得名不正言不顺,天生就比别人低一等,但他还是会有自己的期望。
他也想和私塾的同学们一块儿玩闹说笑,一块儿享受林叔叔的夸奖……
所以平日每次私塾院子里有玩闹的声音,他就会偷偷跑过来看,幻想自己也在和同学们玩闹。
然后等大家散去后,及时的跑过去收拾打扫院子,做好自己打杂的本分。
“石蛋儿,等会儿我和你一块儿收拾,这里还剩了一块儿蛋糕,过来尝尝,你林叔叔现在可懒了,想吃他的手艺可不容易哦……”
学生们跟着林泽去教室抓紧时间补课,章珛还留在院子里。
看到张石蛋儿积极跑过来收拾‘战场’,立刻笑着招呼人过来吃蛋糕,对张石蛋儿他是很喜欢的,以前在村里就时常照顾这孩子。
说是剩下的,但看蛋糕的完整和大小分明就是特意留的。
张石蛋儿看得出来,不敢收,蛋糕可贵了,就这么小小一块儿前院甜品店要卖一百多文呢。
“阿,阿珛夫郎您吃吧,我我不吃甜,阿奶说牙要坏……”
小孩子哪有不吃甜的,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不敢要。
每次看到张石蛋儿,章珛总会想起自己小时候没爹的日子,对小孩的想法有几分理解。
而且张阿婆因为在大户人家干过活,认识些字和理,在这些方面教导孙子非常严厉,就怕再弄不好孙子又像儿子那般不争气,因此年仅7岁的张石蛋儿心智比好些年少还成熟。
对这样的孩子施与好心是不能太直接的,不然很有可能你的好心对人家来说就是种伤害。
章珛笑了笑,便找了个由头,
“叫你拿着就拿着,跟阿珛夫郎客气什么,再说阿珛夫郎又不是白给你吃的,要你干活呢,这几天我浑身酸乏得很,上次瞧见你给你奶奶捏肩像跟医馆大夫似的,你给我也捏捏吧,一块儿蛋糕换个小大夫,阿珛夫郎这可赚大了……”
虽然是由头,但也没说谎,他这几天身上是不太舒服,浑身酸乏得很。
“那,那是阿奶教我的,阿奶说她以前在员外家干活学的,夫人小姐最喜欢那般捏肩了。”
被赞扬小大夫,张石蛋儿摸摸后脑勺的不好意思。
章珛更惊讶了,笑容温和,
“还是给大户人家夫人小姐享受的啊,那你等会儿顺便也教教阿珛夫郎,回头我给你林叔叔也试试,你林叔叔就是个惯喜欢享受的……快点吃蛋糕,吃完咱们开始学。”
说着,便直接用勺子舀了一勺喂到小孩嘴边。
甜甜的香气和味道在面前散发,张石蛋儿忍不住张嘴吞下,心里暖暖涩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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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城交流宴林泽走得轻松,但是他留下的影响却是巨大的。
首先是改变了之前魏鸿弡在外面乱给他宣扬的坏名声,原本排斥不待见他的儒生纷纷对他重新看法,只要以后林泽适当处理,青山县的儒生才子接纳他是迟早的事情。
如此,等他参加科举之时就不用像林建文那般花银子去找品行差的人冒险联保了。
然后就是他新颖的教育观点和手段给了在场开私塾的夫子们点醒,回去之后,不少夫子对林泽所说过的话都展开了深入思索,反省自己以前看问题确实受到传统观念影响有些偏见了。
江老更是直接开始思索林泽提出‘交换生’的可行度,在见过林泽本真,再回想之前韩元庆跟他说的关于泽珛私塾一切,他对林泽形容的将来十分期待和好奇。
而本来只是因为看在同门师兄弟的面子上来帮江老撑场面的段文赛,也是收获巨大和惊喜。
段家乃京城侯门家族。
如此门楣,段文赛在京城公子中也是颇有身份和地位的。
本来去底层镀金积累经验的事情,他也无须到青山县这种偏远之地的,随便到京城附近的地方走一圈就完事,回去就是升官入朝,前途似锦。
但是之所以放弃京城的繁华,甚至跟家里闹僵也要跑到青山县来,唯一的原因不过是因为感情二字。
这是所有认识段文赛的人都没想到的事情,一贯风流潇洒不羁的段文赛,竟有如此痴情魄力。
不管外面的人怎么看,比起京都皇城的繁华,在段文赛心里,他的侍夫郎,当初一眼瞧中费了那么多心思养大的小奴哥儿就是更重要。
所以,青山县他必须来。
他得给小珺儿认祖归宗,才能摆脱奴籍出身,名正言顺,抬起头做人。
蓉婶原本在青山县河坝村有个夫家,世代农耕身家清白,蓉婶后来虽被休重新嫁人,但是却给那夫家留下个儿子。
自古长子为重,母凭子贵,听蓉婶说曾与那相公感情又深重,想回去应该不难。到时候小珺儿不是林家人,但也能跟着母亲认进林家的族谱。
就算有什么问题,他大不了仗势欺人一回,总归要把小珺儿的身份解决。
只是让段文赛没想到的是,他运气竟如此之好,这么快就碰到了林泽,仔细看对方年纪和模样,十有九八林泽就是蓉婶的儿子。
就算同母异父,也果然是他小珺儿的兄长,没让人失望。
有个如此优秀的秀才哥哥,他的小珺儿日后便不会再因出身被人耻笑轻视,总归算得上身家清白。
但这亲具体怎么认,还得查查再说。
不过这消息回去之后,段文赛还是马上就跟自己的爱人说了,让人做个心里准备。
珺哥儿听闻自己没见过面的兄长那般优秀,心里自然开心,除了自己终于能够摆脱奴籍身份外,就是替母亲开心。
“少爷,这事儿我能早点跟我娘说吗?她日夜都盼着回来瞧一瞧哥哥,跟林叔团聚……”
“当然可以,这门亲是肯定要认的,但还得等我查查林家现在的情况,你让蓉婶不要着急。”
珺哥儿开心点头,“少爷,珺儿知道该怎么做。不过我兄长当真那般优秀吗?”
“何止优秀?说句奇才都不为过,若是给你那兄长机会,他日必定有番作为。唯一的缺点就是,你兄长那人的脾气着实古怪犀利,比之少爷我行事还嚣张狂妄……”
“有本事的人都性子古怪,我兄长嚣张狂妄定是他有真本事,不然少爷竟夸他奇才?”
“喝,这就争上了,少爷我可要酸了。”
“那就酸吧,我兄长肯定很厉害,我娘常说林叔是个有担当的男子汉,而我娘又贤惠聪明,所以她俩的孩子肯定出息,就是我笨了些,我爹爹又……到时候哥哥会不会嫌我,林叔会不会不喜欢我啊。”
“不会的,有少爷在,无碍。”
段文赛也有点担心,但表面上还是要给爱人安全感。
珺哥儿果然最信他的话,放心多了,转而担心其他,
“对了,少爷,那个……我们真的一定要搬去别院住吗?如此冷落月淑夫人,老夫人若是知道了……”
“知道就知道,青山县天高地远,母亲还能过来管我不成。”
不等珺哥儿说完,段文赛就打断,提到那些人他就烦躁。
“珺儿,当初我愿意娶她,全是因为她答应我会好好对你,不会搞什么幺蛾子。否则那么多联姻的小姐我不选,干嘛选她,她是尚书小姐,但是庶女,凭此想当我段家的主母是根本没机会的。”
“我跟她说好的事情,她不遵守约定就别怪我无情。最近她越来越过分了,竟妄想拿捏我,你又有了孩子,我不放心,先凉她一段时间再说……”
“有得必有失,她若安分守己,她想要的权利和主母身份我都不会吝啬,也当好好待她相敬如宾一辈子。可她要是不遵守约定,我也放纵不得她,如此女人也不适合当段家的主母。”
说道这里,段文赛叹了口气。
若不是当初小珺儿身份不够,哪儿来的这么多事情,王权富贵,是荣耀也是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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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各屋有愁。
眼见段文赛是真的铁了心要搬到别苑去,华月淑心里终于开始慌了。
她实在低估了段文赛对那个小侍奴的感情,有谁能够想到堂堂段侯府公子竟然真的为了个贱奴富贵王权都不要。
当初她原本以为段位赛只是一时被人迷住罢了,心中窃喜段文赛是个感情用事的人,将来比较好拿捏,并不将一个贱奴看在眼中。
但她错了,段文赛若真那般好拿捏,就不是段文赛了。
现在怎么办?她一时糊涂动了那个贱奴,破坏了当初的约定,她段夫人的位置还能保留多久?
以段文赛的脾气,触碰到对方的底线,就是老夫人也拿没有办法。
早知如此,她就不那么贪心了。
其实仔细想想那叫珺哥儿的贱奴留着也无所谓,对方是个贱奴罢了,段文赛再如何宠爱也威胁不到她的地位。
而且有这个珺哥儿在,段文赛就不会看外面的花草一眼,这段府后院就她们两个人,远比其他后院满园春色不知好了多少倍,这在贵家可是无比稀罕的。
华月淑这几日都快愁死了。
伺候她的老婆子心里对她也很是恨铁不成钢。
“小姐,请容老奴多说一句,您呐就不要盯着那个奴哥儿不放了,与其让老爷生气,不如好好相处……”
“当初老爷连丞相家的小姐都不要,却唯独选了小姐您是为什么?不就是因为那个奴哥儿么,不然这段家夫人的位置哪里轮得到小姐这种庶女做?”
“再说成亲后这段府的权利老爷可都是交给了小姐您的,每次嫡系的烟小姐来看您,那眼里不都是羡慕嫉妒,对您百般巴结呢。如今小姐是段府的夫人,将来就是段府的主母,一品诰命……这不就是小姐当初嫁给老爷想要的吗?”
“老爷说过,只要小姐好好对那奴哥儿,就算那奴哥儿有了孩子,段侯爷的位置还是小姐您膝下公子的,那奴哥儿除了老爷的宠爱什么都得不到,小姐还折腾什么呢……小姐应该想的是,早点怀上小公子才是。”
伺候的老婆子苦口婆心劝说。
华月淑这般想想也十分后悔,觉得自己太冲动了,
“我之前也是一时糊涂嘛,我就是看姥爷太宠了奴哥儿了担心啊。那现在怎么办?我都把老爷惹生气了。”
“为今之计,老爷的气是难消的,小姐不如多费心思跟那奴哥儿和解,老婆子我看那奴哥儿是个好相处……”
“也只有这样了,不过奴哥儿就是奴哥儿,男人的宠爱哪里有主母的权利好,待日后老爷看上其他人了,我看那奴哥儿怎么哭。”
华月淑点点头歇下了折腾的心思,不屑嘀咕了一句。
这话说的也没有错,大多数男人确实不如权利和银子在手中握着可靠。
但凡事没有绝对,总有那么部分人是有缘的,看个人是否有幸,遇不遇得到,抓不抓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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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县令府角落一间屋子中。
一位上了年龄,却依稀还能看见年轻时候标致容貌的妇人坐在床边,轻抚着手中样式简朴的木钗,满脸思念和追忆。
……
与此同时。
河坝村林家,大半夜的林爹屋中还烛火摇曳,噼里啪啦的一阵动静,不知道在干啥。
被吵醒的林小莲觉得这两天自家老爹不太对劲儿。
白天跟蛮牛一样努力干活收拾田地,活像一天要把好几天的活儿都干完似的,问题是最近又不农忙着急侍弄田地;然后到了晚上爹还很精神,屋里响个不停,不知道在搞什么。
林小莲很是奇怪,“爹,大半夜不睡觉你在干啥呢?”
“没干啥,柜子有点坏了,爹在修呢。”
刚刚收拾好行李,正在给自己刮胡子的林爹面不红心不跳撒谎。
顺便对着从老太太那里要来的铜镜照了照,看着两鬓的黑白夹杂的头发,有点发愁。
胡子可以刮,这头发咋整啊,好久没照镜子,他咋都不英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