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姜蓉娘说要回村不是一句话就能走的,因为要一起回来的珺哥儿有孕在身,需要准备的东西很多。
而且段文赛是准备亲自送两人回来,目地当然是撑腰,另外就是姜蓉娘重回林家和珺哥儿入族谱的事情,到时势必要在南阳镇待上好些时日,所以很多地方需要安排。
林三贵分开这么多年才重新见到妻子,一把年纪重燃爱火,哪里舍得马上离开。
反正他在这边干什么的消息都跟林泽托来找他的人说了,不怕家里担心,田地最近也不忙,除草浇地的活儿老头老太太也能干着,不着急。
于是乎,家里不用愁,这边媳妇在面前,林三贵在县城呆得就有些乐不思蜀了。
而南阳镇这边。
林泽听到托人打听到的消息,是意外又在意料之中。
他虽然跟林爹并未相处很久,不过根据以前的记忆和现在种种事情来看,林三贵其他方面暂且不说,在责任和感情上是非常男人的。
就比如说林爹并不喜欢陈淑菊,甚至成亲生都是父母用了手段,但陈淑菊入了门,怀上了他的孩子,他依旧像普通丈夫那样承担家庭,给予陈淑菊妻子拥有的东西,只不过对方并不珍惜。
所以现在能够让林三贵贸贸然离家出走去找的女人,那除了原配姜蓉娘肯定没别人了。
林爹那么大的人了,自己心里有分寸,何况人家是去追老婆的,林泽听过消息后笑了笑就决定不多管了,只又花了些银子让两个人过去看着,免得林爹没出过门在外面发生什么意外事情。
倒是私塾这边课程逐渐进入正轨,学习知识逐渐加深后,学生们没之前轻松了,感觉到了吃力。
这是很正常的现象,如果知识那么容易学,也就不会有学海无涯苦作舟这些诗词流传之说了。
不过林泽这边还好,拼音并不难,数学目前也只是教导的基础,理科的东西在没有接触深入之前都非常轻松。
学生们主要吃力的方山源这边文学课,诗词、股文、策论等等这些都非常复杂,很多学子在开始学这些东西的时候就瞬间拉出了天赋距离。
商户学生们有多年语感基础还好点,村里周腊肉三个特招生没有任何基础,想要跟上学习进程就痛苦了,不得不花费比商户学生更多的脑力。
尽管私塾食堂的饭菜很好,但学生们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下去。
作为老师的方山源看着很心疼又很着急,可又不能因为这般就放松孩子们的教学,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他也只能努力绞尽脑汁让课程尽量简单易懂些。
而作为私塾坐管,给家长们承诺了教学成果的林泽当然就更加着急了。
这些孩子要是学不好,考不上童生,那他辛苦经营的名声可就全没了!他的银子!他的捞银宏愿!
于是针对这情况,‘视财如命’的林先生也绞尽脑汁思考番,在看过学生们的学习情况后,想出了个他认为是神迹,方山源认为是馊主意的主意。
“荒唐!实在荒唐!林兄,你平日教这些孩子的歪理就算了,世道残酷,让孩子们多个心眼腹算也是好事,但你怎可在学识上也如此荒唐,按步就班,套用模式,这分明就是在拔苗助长!”
“方兄,你何必说得如此严重。这些孩子的目标又不是成为文学大儒,或千古诗人,他们来读书更不是升华灵魂,他们努力学习的目地很简单,只是想考上科举,光耀门楣,又或者当官为百姓造福……”
“所以诗词并不是他们的重点,只要能应付科举考试就行,何必纠结其他?因地适宜,因材施教,我们着重要教的是这些孩子做实事,所以我认为我教他们用套路作诗固然没有新意,但可解决他们如今过不去的坎,没有任何问题。”
泽珛私塾开学不到两个月,两位先生终于因为理念不同发生了争吵。
方山源气得脸红脖子粗。
林泽倒是很淡定,他的现代思维迟早会与古代文学碰撞是难免的事情,所以他并不意外。
古代教学是真真讲究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一个读书人那诗词歌赋、策论事实,乃至骑射六艺就算不精通,也必须熟练涉及。
说实话,对古代的读书人林泽其实是真佩服的,因为这些都是真正有才之人,哪怕最差的腹也有几分墨水,学问质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比现代大学生含金量高很多。
可是,天下能有几个人成为全才?那是极少数。
所以,在林泽看来,选定方向,然后努力为这个方向目标才是正确,说白了就是白猫黑猫捉到耗子就是好猫的俗理。
如今孩子们在作诗赋词上遇到困难,因为经验阅历不够无法写出合格的诗词,那何不用固定套路模式的方法去解决?
科举诗词占比分数不多,这些学生又不志在文学诗人,干嘛在这上面花费巨大精力,而导致学习进度无法前进?
“方兄,我并不否认你说这是馊主意,这也确实有拔苗助长的嫌疑,但是方兄你要知道,生活现实和理想是不同的,孩子们来读书只是为了要更好的生活光耀门楣,升华灵魂陶冶情操并不适合他们。”
“而私塾学院是做什么的?是为朝廷培养人才,建设发展和造福百姓,只有吃饱饭生活好了,人不是才有精力去享受娱乐陶冶吗?”
“可是倘若其中有天赋卓越的,不是就此扼杀?林兄,你这做法太激进了!”
方山源也不是不能理解林泽说的话,但是作为个真正的文人,他是绝对无法苟同林泽这种更为现实思想的。
“但在这种坎上困着无法前进,影响学生们的学习激情,扼杀的岂止是诗词灵气?”
林泽不为所动,别人说他如何都好,既然决定了教学理念他也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他要的不是这些学生成为流传千古的著名文人,而是推动进步发展的枢纽者和行动者,日后在官场上一展所长,也是学生和其家长期望的作为出息的目标。
方山源无法反驳,但一时间人生观冲突也无法接受这种完全掀翻传统教育的新理念。
“林兄,你这份活计,山源恐无法做下来,预支的银两我会还回,先生之位,就此作罢吧。”
这是要辞职了,为了理念。
林泽叹了口气,当时代的先驱者就是个独木桥,想找个队友实在困难,方山源人不错,但估计就是受古代思想熏陶太久,这古板的思想一时半会儿掰不过来。
沉默一会儿,林泽没有立刻同意,
“银两就算了,这些日子方兄为私塾劳心力苦已创造了相等价值,你我同窗之友,便当我助你一臂。冲动易事,此话先放下,方兄不如休息冷静几天,再仔细考虑考虑,若当真无法接受林泽之想,那方兄去留,我也不再多拦。”
“这……那好吧。”
方山源不觉得自己可以轻易想通,他与林泽思想理念乃本质冲突,远比汇贤交流宴争论更加矛盾,完全就是重塑观念。
不过林泽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也不能不给情面马上一拍两散。
当天晚上,方山源就收拾包袱回方家村了。
而私塾的教学任务不能耽搁,林泽只能咬牙扛起重任,上午下午的课都他一个人来。
同学们似乎也感觉到了两位先生因为他们产生了争执,心里愧疚,上课时更加认真了些。
林泽的教学方法跟这个时代要求文才辞藻的夫子们都不相同,他主张因材施教,因题解答,专挑攻破。
学生们并不是真的学不会,只是无法达到方山源这般夫子先生的要求而已,但在林泽看来,孩子们只要找到方法,做出中庸合格的诗词文赋就可以了。
辞藻不够华丽?那就多背几个好词好成语;
诗文赋词不够深意?那就多看课外书多记几个故事引用丰富内容;
还有就是学不会作诗赋词的?那就按照诗词格式,平仄押韵的规律记模式套路,如做填空题。
林泽将自己上学老师教的,自己领悟到的学习技巧和做题技巧全部拿到了私塾里,简直就跟解刨似的教学给大家上课分析。
把握技巧,是普通人能够追上天才的最快捷径。
有了明确的目标和指点,困在原地头疼的同学们瞬间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奔跑,学习效果如坐火箭似的飞升,终于摆脱每天对着书哀嚎的困境。
当然,说得轻松,林泽付出的代价也不小。
一整一天整天的上课,他除了消耗脑力体力,这嗓子消耗才是最受不了的,一星期不到就得了老师的职业病,嗓子都快哑了。
章珛看得心疼,可又不能劝林泽不上课,只能每天抽时间不停的给林泽熬药泡水调理。
而就在这时,之前提过螃蟹买卖的小贩王毛子终于上门来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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螃蟹买卖林泽当初就是心血来潮,随口一提。
但是对小贩王毛子来说却是件足以放在心上惦记的大事,甚至是王毛子所在河边村子所有村民上心的消息。
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但在交通不便利的古代,怎么靠基成百姓生活都还是非常辛苦。
住在河岸边的村民每年是能享受各种鱼虾蟹的河里物产,可每年物产丰收的时候看着东西烂在河里消耗不完也是个头疼和心疼的问题。
尽管有船只运送,但因为保存手段不足,以及经费不够,村民能够销售的地方就是方圆百里的人罢了。
想把东西运到远处,是需要商队的。不过村民组织不起来也没人脉,大多数商人也不愿意做这种很快就会坏掉河鲜的买卖。
因此种种原因导致,每年河边村子的村民只能看着河里的鱼虾蟹卖不完泛滥干着急。
都是吃的,可以卖钱的,浪费了多可惜。
所以听王毛子在听到林泽说要谈虾蟹消息,顿时精神了,确定林泽这边就是当地人应该不会仙人跳,就马上赶回自己村,找村长说这好消息。
最后跟村里确定收购价格底线,以及能够提供的数量,王毛子就又急匆匆的赶到了南阳镇来。
不得不说,见到王毛子有备而来的时候,林泽是有点意外惊喜的。
没看出来这小贩年纪看着不大,十几岁模样,却是个经验这么老道的。他自己能干手段多是因为灵魂在现代历练得多,实际年龄有三十,才算老手。
“嘿嘿,我爹以前是货郎,我打小就跟着我爹在外面跑……”
得到先生模样林泽的赞赏,王毛子有点不好意思解释。
他之前只当林泽是个家境殷实做买卖的人,结果没想到对方竟然是先生,读书人啊,竟然愿意跟他做买卖,还这么和气的样子,简直是受宠若惊。
做买卖经验老道,心性却还是年轻了点儿,少年人性子尽显。
林泽笑了笑,忙着赶回去给学生上课,没时间浪费,简单寒暄之后,便直接进入正题。
虾蟹买卖这事儿他虽然是心血来潮,是因为自家喜欢吃顺手一搞,但当初跟王毛子提了后,回去也是想过一番的。
做生意是他的老本行,林泽是做不到看着机会在面前放手的。
何况让自己生活的环境变好点,他还是非常乐意的,因为从便利发达现代生活一朝退回落后古代,相信任何一个现代人都会生出‘老子要改变天下,恢复生活水平’的宏伟念头!
根据王毛子的报价。
他们村子的虾蟹最低收购价格大概是鱼和虾都是一文一斤,螃蟹是3文一只。
这个价格非常公道了,没有多报,鱼和虾普通没啥好说的,这里螃蟹却是真大头,即便是河里产的,却半点不比现代吃的那种海蟹个头小,肉多膏也多。
不过这个价格买卖做下来成本还是非常高,主要是人工、运费,以及后面的销售都得投入。
所以林泽对这个价格不太满意。
“鱼虾不稀奇,这边到处小河都能吃着,不是海货普通村民是不会花钱买来吃河里的这些。螃蟹大家也就吃个新鲜,没有油水也卖不上价,你们只买东西,我还需要投入后续的成本,你这个价钱我赚不了多少……”
“可是这是我们村里能够接受最低价了,再低我们也没赚,每年打理河产咱们也要花好些时间和力气。”
王毛子对价格也不想退让,有些为难。
本想着只要把东西卖出去,多少有得赚就行,总比烂在河里好,所以他们村子商量后没有报高价。
“价格我可以不压你们,但你们得给我点添头。”
林泽闻言笑了笑,眼中精光闪烁。
“什么添头?”
“就是除了主要的鱼虾蟹,河里的螺蛳、蚌壳、泥鳅、黄鳝等等其他物产,你们得以添头的低价卖给我,不论品种混在一起,一文三斤。”
“这……”还真是添头没得赚!
王毛子有点为难。
虽说河里的物产主要靠卖鱼虾蟹赚钱,但是其他附带的水产零零碎碎也能赚一笔,按照添头的价格几乎就是白送,想想有点太亏了啊。
不过账本不是这么简单算的。
林泽见王毛子表情,也不多劝,直接给对方把所有成本一一列出来,
“王小兄弟,你既然说你爹是货郎,你打小跟着跑,那你对买卖应该比常人更加熟悉,须知中间商人不止花费有东西成本,还得算损耗、人工费、运输等等……”
“我的收购价格是不高,你们自己拿出来卖固然更赚钱,但是其中其他成本难道你们不算吗?与其等东西烂在干看着,不如全部卖给我还能赚上一笔,少赚点却能省心又省事,你们也不亏……反之,我们却要承担东西卖不出去和无法消耗的损失”
林泽也不是这那么黑心要把价格压低,实在是古代这交通不方便,他在后续消耗的成本高。
收购价格高了没什么赚头,他干嘛累死累活吃力不讨好,何况村民没有亏本,只是少赚点而已,总比东西全废在河里一点都不赚好吧。
“小兄弟,如果你能说服你们那边其他村子都以这个价格卖给我,那你们村我就多涨一文。”
无利不早起,适当的利益反馈也是合作谈成的重要条件。
正在犹豫的王毛子闻言,开始了思考。
半晌点头,咬牙,“好,我回去试试,不过你得找个人跟我一起,不然到时候他们嫌我年小不相信我,谈好后马上就得签契约,不能反悔。”
这么大的事情,王毛子一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去劝说确实不够镇场。
“行,我找个能做主的跟你一起。”
林泽点头,拍板决定。
王毛子脸上露出喜色。
当天晚上他就在私塾的临时员工宿舍住了一晚,听着私塾里朗朗读书暗暗称奇和激动。
他家是村里出了名的穷,因为父母是从别处活不下去搬到河边村子的,买不起田地,多年一家人只能靠着开荒的薄田和走乡货郎小买卖生活,生活艰辛又被人瞧不起。
所以尽管王毛子才十六岁,但已经早就开始养家了,做了那么多回小贩终于做上了正经买卖,还是个即将牵扯几百两,甚至上千两的生意。
而且跟他谈生意的还是个读书人,教书先生,这回去要给爹娘知道了,不定怎么表扬他呢!
王毛子心情特别激动,辗转难眠兴奋了大半个晚上。
不过等第二天顶着熊猫眼,看到林泽安排给他的人,一下子所有的兴奋都被浇灭,脸烂完了。
“林,林先生,你真让他们几个小哥儿跟我回去???”
王毛子瞪着面前章珛几个小哥儿,不知道怎么形容心情。
他当然知道林泽肯定不会亲自和他回去,林先生是私塾先生,还是秀才郎,怎么能够纡尊降贵跟他出去谈买卖呢。
他猜测林泽肯定是喊家里比较可靠的人,但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章珛和郑小洛几个小哥儿。
小哥儿女人平日在街上买卖小东西就算了,这种谈生意签契约的大买卖怎么能够让小哥儿出面呢,不合适也不安全啊。
所以林泽当然还有其他安排,拉了几个身材彪悍的男人,都是何家的兄弟。
“当然不止,还有这几个保镖!”
私塾林泽暂时走不开,生意方面他本来也是想培养章珛做主,此刻独当一面的锻炼机会当然要拿来练手,正巧甜品店生意也稳定下来,店里的人都能正常经营。
本来他是想喊何向峰的,不过白糖技术的研究提高也不能断,何向峰也走不开,天天闷在村里搞技术。
所以这重大任务只能交给章珛了,洛哥儿是林泽觉得自己媳妇路上无聊喊来作陪的,这小哥儿聒噪话多解闷……
郑小洛对这真相表示:既高兴又愤恨!
两个小哥儿单独出门林泽肯定不放心,因此最后又在何家叫了几个兄弟当保镖。
关系亲近更加用心,还有就是何家劳动力太多,家里人都闲着没事儿,何向峰也担心自己夫郎,就把一群弟弟们全部踢出来了。
顺便让弟弟们出去走走亮亮相,听说河边村子未出嫁的姑娘小哥儿好像比较多……
“王小兄弟,我家我夫郎能做主,你们就放心跟他谈好了,你也知道,我是个读书人,做不来买卖,全靠我媳妇养,买卖都是他打理的。”
林泽厚着脸皮装纯洁。
王毛子看着那认真装斯文的表情,有种特别想揍人的感觉,不会做买卖昨天抠门压价的人到底是谁啊!
于是乎。
王毛子一个人从村里出来,带了一队人回去。
林泽恋恋不舍送完媳妇,才拿着戒尺反悔课堂,扯着沙哑的嗓子继续上课,
“好了,咱们继续,今天的思想课,咱们学……城墙脸。何谓城墙脸呢,简而言之就是脸皮比护城墙还厚,大家做好笔记,思想考试测验要考,不合格的别怪先生无情喲~~”
闻言。
散漫的学生秒变正襟危坐,拿着炭笔做随堂笔记,一脸兢兢战战无比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