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大排档的生意做起来,赚钱的同时也代表家里要算的账本多了。
现在章珛怀着孩子不能太过劳累,可靠的掌柜也还没有培养出来,所有的账目细节都要自己过目,林泽又开始了堪比之前一个人扛私塾工作的忙碌。
不过现在忙点以后就好过,等生意顺了,人手选定足够,将来就能轻松,现在为了给他未来宝贝儿子赚奶粉钱,再累都是值得的。
准爸爸林泽最近干劲儿十足,连带影响着私塾的学生和前院甜品店的员工也情绪积极,努力赚钱今年好过个好年。
张阿婆也是,她想趁着自己还能动,多给孙子存点老婆本,每天都精神振奋把私塾饭菜和卫生打理得妥妥当当。
连林泽担心她年纪大太劳累,还想请个杂工回来的心思都被她给拦住了。
张阿婆倒不是担心多个人跟自己抢饭碗工钱减少,林泽当初请她干活本来就是存了帮衬的意思,不会在这点工钱上小气,她只是觉得自己还干得动,就不要浪费钱了,对林泽,她有种看自家后辈的心态。
而且私塾的活其实也不止她们祖孙两个人干,那三个特招生每天也会抽时间帮忙干活勤工俭学。
不然这几个村里的特招生光靠家里供他们上学也很吃力,林泽不能太大方直接把学生所有费用都免了,但考虑到村里的生活水平,便在私塾发布了很多适合学生可以赚钱的‘小工作’,间接的给予帮助。
这些‘小工作’每个学生都可以做,并不只限制特招生。
升米恩斗米仇,没有经过努力吃苦得到的东西是不会珍惜和感激的,而且这般也能激起那些商户孩子的好胜心,有竞争才有进步,要完成教学目标,林泽也不得不手段重点,因为他这不是义务教育。
所以虽然私塾只有张家祖孙干活,但两人并不算太劳累。
张阿婆不能理解林泽更深沉的打算,只觉得让孩子们帮忙是林泽可怜她们祖孙,心里感激不已,干起活来就更认真了,并时常教导孙子要记住东家的恩情。
现在的日子是她们祖孙多年来最舒坦和安稳的,要是谁想破坏她和孙子现在的生活,她就跟谁急。
所以当袁家娘子跑到镇上,来告诉她张狗头可能又在外面惹了祸事时,张阿婆气得直接把手上的抹布扔了出去。
“作孽哦,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讨债的东西,他哪里是有可能闯祸,这肯定是惹事了,不然那个没良心的讨债鬼哪能回村住!”
自己生的东西自己还能不了解么。
张狗头哪次不是有事情了才回村见到人,没事的时候镇上吃香喝辣潇洒自在过年都不回家,久而久之张阿婆也就寒心了,再也不盼着儿子回家了。
也更加明白,她这个儿子没见到人那就是最好的消息,真见到人,就是她们祖孙受罪的时候到了。
如今张狗头连半大小跟班几十文的工钱都想抢,可见是逼到了哪种程度,不然以张狗头的眼光平日哪里会在乎几十文铜钱的。
“不行,我得回去看看,不然这杀千刀的讨债鬼肯定要把老娘的草房子和那三亩旱地都得卖了……”
田地房子卖了以后自己和孙子就没根了。
越想越心慌,张阿婆把中午饭做完,跟林泽打了个招呼,就赶紧拿着荷包出了门。
首先先去码头花钱请了两个身材魁梧力气的汉子,才雇车急急忙忙赶回村。
关键时刻她也不心疼银子了,找两个壮汉跟着是必须的,不然她这把骨头到时候真出了什么事情可是拦不住人的,衙门能帮她教训儿子,也得她有那个力气和命走到衙门告状才行吧。
看多了林泽没回去办事找谁麻烦的时候都喜欢带几个壮汉出门,她也学到一点。
张阿婆急急忙忙赶回村。
幸亏她跑得快,如她所料,张狗头正在家里翻田契,准备先把田卖了还点债,以免催债的人等不及先砍手脚。
家里翻得一团糟,床铺被褥扔了一地,这是回自家找东西,还是去别人家当贼呢!
“把这个混账东西给我绑起来,揍,狠狠的揍!”
张阿婆气得头晕眼花,差点站不稳,直接喊雇来的两个汉子上去把人绑起来先揍一顿再说。
她早就想抽这个不孝子了,可惜当家的死得早,她一个老妇人也踹不动,张狗头是个横行霸道的混混,村里人也惹不起。
以前村长族老气得都想把这人逐出村子,却半点用都没有,这混账出去呆几个月想回来还是照样回来,因为大家总不能守着他吧,大晚上的悄悄回来谁都不知道,无赖啊。
早就料到张狗头会回来翻东西,所以张阿婆硬是咬牙花了她舍不得用的银子请人跟着回来。
两个汉子是码头做工的,住在别的村,生面孔,打了人不怕被报复,收了银子自然用心干活。
更何况现在情形一看就是不孝子的事儿,老太太看着粗布衣裳面容风霜瘦不拉几,那翻东西的中年人肚子却是胖的肚子都圆了,这种不孝子谁看了都抱不平,下手就更重了。
“嗷嗷嗷啊啊,娘你快叫他们住手!住手!儿子要被打死了……”
张狗头双拳难敌四手,一个人干不过两个汉子,只能双手抱头受打,扯着嗓子直嚎叫。
张阿婆半点没心疼,他越叫得厉害,人心里那口气才吐得越顺畅,
“打死才活该!你这个混账就是来讨债的,你咋不死在外面,祸害你那些狐朋狗友去啊,就知道祸害我跟石蛋儿祖孙,呜呜,我们是上辈子欠了你还是咋的,你死了老娘心里舒坦,呜呜……”
平日对着外人张阿婆从不说自家的事情,因为说出来又如何,可怜又如何,日子还不那样没半点改变嘛,人被折腾得麻木了。
但现在她有了希望,在私塾干活每个月都有好些工钱,孙子不仅能吃饱,还能跟着学几个字,以后长大成人肯定有出息。
她还想活得久一点,给孙子多存点钱,看着孙子娶媳妇生曾孙,这么美好的未来生活怎么能够容忍被人破坏。
不管张狗头犯了什么事情,总之没好事就对了!总之肯定又得连累她们祖孙就对了!
张阿婆真恨不得自己没生过这种儿子,这种没良心的死了还真干净。
可两个雇来的汉子却不敢真把人打死,否则可就得摊上事儿了,感觉揍得差不多了,两人就收了拳头,把人松开退到旁边。
张阿婆发泄哭够了,这才有精力审问儿子到底又闯了什么祸。
“说吧,你这回到底又干了啥?”
“没,没干什么,就是,就是赌钱输了点银子……”
张狗头被狠揍了一顿,什么底气都灭了个感干净,捂着青肿的脸哆嗦摇头,不敢说出欠债的真相。
往日他是不怕他娘的,但今天他娘竟然喊了人来收拾他,刚才那样子颇有弄死他的模样,他怕他说了实话现在当场毙命,因为那借钱的契约上他可是写了还不上债就拿儿子抵债的。
本来他也没想过卖儿子,可当时他觉得自己能赚到钱,写什么都无所谓,脑子发热就给按了手印。
谁知道最后生意失败赔得这么惨,他娘现在就指望孙子,若是知道那契约上写了什么,绝对会气到真砍死他的。
“又欠了多少?”
张阿婆大概也料到了,并不意外,儿子好赌,欠赌债太正常了,只不过她并未想到这次却不是。
听这口气似乎有帮忙的意思。
张狗头看着他娘眼睛忽然有点亮,想到这几天村里都在说去林泽手里干活工钱高,他知道他娘都在林泽那里干了好几个月的活儿了,说不定真存了不少。
思及此,他来了精神,“娘,你有多少?”
“啪!”
张阿婆气到实在没忍住亲自动手给了一巴掌,这混账,听着话是她有多少要多少啊,半点没想过要给她们祖孙留一个铜板的意思。
抹掉眼角的泪,张阿婆心里发凉,死了心,
“丧尽良心的东西,你是怎么说得出这种话的!你听着,十两银子,只有十两!你跟我去村长那里写个断亲书,写完你拿着银子滚,以后我没你这个儿子,石蛋儿也没你这个爹,你不要再祸害我们祖孙了,以后你死在外面我都不会再管你了……”
这是她第一次说出这种话,以前怎么骂都没说出过不管的话,这次还要写断亲书,可见是真绝望了。
张狗头听着要断亲脸色变了。
他是没指望张石蛋儿以后养他,可有个亲生儿子在就有个退路在,若真断了亲,他以后可就真没指望了。
张狗头不干,“不行,我就石蛋儿这么个儿子,断了亲以后谁给我送终啊,娘你不指望我,那是有石蛋儿给您老送终,我要是现在就没了石蛋儿,我以后咋办……”
这个吸血虫还真有自知之明,好意思说。
张阿婆气得也没办法。
“那你欠钱的时候你咋不想想你还有个儿子呢!你要是不答应就算了,到时候收债的来了我就让他们随便砍你的手脚,反正我这么个老婆子他们也不能把我怎么着,石蛋儿在私塾那些人也不敢找过去惹林先生……”
“我告诉你,反正断亲你不同意我自己也能干,给你银子我就是图个良心,图我以后做梦梦见你变成鬼我自个儿不会亏心!”
以前她只能指望儿子浪子回头管她们祖孙,但现在有私塾的活在,她就有了甩掉不争气儿子的底气。
如此决绝想摆脱的态度不要太明显。
张狗头也算是看出来了,他娘这回是真想趁机会彻底摆脱他,不是像以前那般只是威胁而已,就算他不答应,他娘也确实能够单方面做主跟他断了。
可断了亲他以后走投无路的时候还咋指望儿子呢?但要是不答应亲还是得断,银子也拿不到。
左右衡量,张狗头只能咬牙点头,
“娘,要我答应也行,你给我30两,帮我解决现在的困难,以后甭管我咋样,我都不来烦你们了。”
目前先渡过难关再说,他已经凑了20两,就差这点了,渡过难关回头再哄哄他娘就是了。
不然还不上银子可就不是断亲,那就得卖身为奴抵债啊。
“银子我去借,但断亲书你还要跟我去衙门按手印!”
张阿婆看儿子的表情,就知道对方想什么,为保万一,决定事情还得往衙门盖个手印才安心,光村子不得行。
“好。”
只要能拿到银子把债还了不用卖身,张狗头答应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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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两银子,其实要真拿的话村里人也是能拿出来的,但这就代表要把一家子的家底掏空。
这么多钱,若是没个正当用途,谁家花得都不会心安,都是一滴汗一滴血慢慢存下来的血汗钱。
以张家的家底是肯定拿不出来的,节省辛苦多年,再加上这几个月在林泽这里干活存的,张阿婆手里也就12两银子的存款。
原本她是打算拿10两出来将儿子打发掉,断亲彻底把这个毒瘤甩掉日子就轻松,银子还可以慢慢再存。
可没想到儿子如此没良心,硬生生的威胁她狮子大开口,真是让人心底碎了个遍。
但若是能用这30两彻底解决,她家石蛋儿不被这个爹拖累,那也值。
张阿婆衡量之后,为了孙子的将来着想,她决定豁出老脸找林泽借,就算下半辈子当牛做马她都不想让那个讨债儿子缠着她们祖孙了。
目前除了林泽,她也想不到别人谁有能力借,二三十两的银子,对乡下人来说是个顶天的数目。
从河坝村回去后,当天下午私塾放学,张阿婆就硬着头皮求到了林泽面前。
张阿婆只开口了20两,她自己存款还能凑10两,少借点以后就少还点,省得她要是死得早没还完的债务就成了孙子的拖累。
20两不多,对林泽来说就是甜品店一个预定大蛋糕的利润,但他不太想借。
“阿婆,这个银子我有,但是我不想借。您觉得张狗头真的是这30两就能摆平甩掉的吗?”
林泽沉吟。
张狗头这种败家子生活中并不少见,他也料到张阿婆迟早有一天会求到他面前来,所以当初才会跟张阿婆说出事了他不会手软的话,顺便把这群地痞流氓收编。
张阿婆是做母亲的,再恨再怨心都是软的,就算现在能够狠心甩掉,但日后张狗头要真的凄惨时能干看着吗?对方若动用亲情哄哄万一没稳住咋办?
这些人就是个无底洞,想把这个洞堵上就必须心狠,但大多数人对自己的亲人都是做不到真狠心的。
“林先生,我也没办法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可就是没用。至少现在跟他签了断亲书,以后他不能用爹的孝字名头拿捏我家石蛋儿,我这个做娘的狠不下心,但石蛋儿跟他没感情总能不被他骗着了……”
张阿婆也不是不知道林泽的意思,可那是她亲儿子她能怎么办,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肉。
她知道她以后看见儿子落难肯定还会心软,说不准哪天又着了儿子的道,可孙子不同,孙子从小跟爹没感情,以后等她死了,有断亲书在,孙子以后不管就是天经地义。
她能想到和做到就只有这样了,自己生的讨债鬼自己认,只要把孙子以后安排好就行。
可林泽对此只能摇头。
天真,太天真了,祸害要是能这般轻松甩掉就不叫祸害了。
“阿婆,这只是你正常人的想法,张狗头那些人跟咱们脑子长得是不一样的,道德、良心和承诺这种事情在他们那里就是一句话罢了,一味的妥协和迁就只是他们得寸进尺的胜利,让他们更加觉得自己有后路和依靠,石蛋儿是他儿子,血缘关系斩不断的……”
“那,那怎么办?我家石蛋儿可不能再被他祸害了。”
张阿婆听得着急害怕,她现在最在乎的就是孙子,张家就这么个独苗苗啊。
张石蛋儿这孩子林泽也是比较看好的。
那小孩十分聪明,智商不亚于郭子安,平日仅仅靠躲在教舍后面旁听,以及偶尔问问他问题,学习进度竟丝毫不比课堂上的其他学生差。
甚至在沉稳心术方面还更胜一筹,这是每次玩狼人杀让张石蛋儿来凑数时,林泽观察出来的。
说实话,他其实有点动了惜才之心,准备年后给李昇补办拜师宴的时候一块儿收下,有段文赛的关系,他现在不担心因为自己名声不够影响孩子们的前程了。
所以,张家的事情他不仅要管,还得管得彻彻底底。
“张阿婆,如果你真为了石蛋儿着想,我倒是有个办法能够彻底解决这个问题,但需要你狠下心。”
“什么办法?”
“您儿子的性格您自己也清楚,说句不好听的就是狗改不了吃屎,这次改掉下次还得犯,总有一天他不仅卖房卖田,脑子发热把你和石蛋儿,连带他自己卖了都有可能,与其等到那一天,你为什么不先把他卖了再说?欠债卖人的事情村里也不稀罕……”
“这,这咋卖啊?”
张阿婆为难又矛盾,这话简直就是给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很简单,我现在缺人手,正好就缺这种地痞混混。他欠的债他自己还,阿婆您是他亲娘,您把他卖给我,签奴契。以后他脸上顶着奴字看谁还敢跟他打交道,哪个赌坊还敢让他进去,断了他所有的后路。”
此招可谓是够狠,一般奴籍也分好几等,脸上刺字的是最低最贱的。
这种奴籍的人走出去别说跟人打交道,就是酒楼饭馆都不一定让进去吃饭,就怕弄不好让主家生气到官府去告个与奴同污的罪名,那就真是完蛋了。
这办法虽然阴损,但对张狗头这种人却是最有效的,没了外面的诱惑对方就是不想改也得改。
“张阿婆,您这个儿子您不对他狠,就是他对您狠,如果等到有一天石蛋儿出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后悔都晚了。我的性格您老也知道,人放在我这里总比丢在外面提心吊胆的好不是吗?”
一时痛总比一辈子痛的好。
“行,就这么办吧。”
想想年幼的孙子,张阿婆心一横,咬牙点了头。
林泽满意微笑,从身上掏出30两放到桌上,
“阿婆,你先回去把石蛋儿的亲给他断了,以免奴籍影响。至于签契约的时间等我查查他到底欠的什么债再说。”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又是男人又是赌鬼,他信了张狗头的话才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