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三声鸡鸣过, 扫尽残星晓月。
柯缓缓已经被四个喜婆折腾了一个多时辰, 她木讷着看着她们从旁边的衣架上取下复杂的嫁衣将自己一圈圈的包裹在其中,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就像看一场话剧,所有的场景既不熟悉也不真实,惶惶醒来,总觉得是别人的人生。
可这是她的人生,自己也不过是个演员罢了。
费劲心机促成的婚事,终于还是来了。可真到这一天时,她又有些打退堂鼓了。毕竟她不知道自己能否成功, 前途迢迢,这一招实后,又会遇到什么?
谢与棠安排的婚事很急,急到她都没有时间去问下当初排的八字结果,也没机会去找谢与棠问清他到底为什么要办这样盛大高调的婚礼,甚至没有机会去好好去安排朱氏之后的生活。
下聘后的第九天,阴历五月二十,就是最近的一个黄道吉日。
待嫁的这段时间, 她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陪着阿娘、王大婶和刘氏将苏家老太太寿宴的订单准备妥当,又悄悄给两位婶婶塞了些银子, 暗下托她们日后帮忙照顾朱氏。
晨光顺着窗棂照射在屋子的每一个角落,本应是一个安静平淡的清晨,对她来说, 注定是特别的。
王大婶端着碗汤饺笑吟吟的走进来,见喜服已经穿妥,一身红艳似火,嫁衣上金线刺绣的凤穿牡丹惟妙惟肖,裙摆处百花绣纹栩栩如生,她虽不懂行,却也知道制作这件喜服的绣娘定有极好的绣功。
柯缓缓回首觑来,尚未化妆的小脸上映着第一道霞光,整个人如同她刚戴上的那条宝珀项链一样熠熠生辉,璀璨夺目。
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姑娘安安静静时,是个耐看的美人儿。
虽说之前有诸多波折,好在最后找了个不错的归宿,王大婶如是想。
她端着碗筷走过去,称赞道:“丫头今日真没,想那天上下凡的仙女儿也就是这般模样了。”
柯缓缓让她夸红了脸,糯糯问道:“阿娘呢?一早也没见她。”
“害,你阿娘方才太过高兴,跟你刘婶絮叨起你儿时的事抹了会儿泪,估摸着等下就来看你了。你站着莫动,趁着还没上妆,我喂你吃些小饺子,这大户家的婚礼都繁琐的很,估摸着下顿饭就要在洞房吃了。”
柯缓缓听后有点忐忑,她最怕饿肚子了,忙伸着颈子张开小嘴吞了个小饺子,后抬手竖起大拇指称赞道:“王婶包的饺子好吃,听说轿子还要坐许久,要不再塞我些别的在路上吃?”
“早就给你准备好了,一会儿婶子就拿给你。”王大婶笑着,又塞给她一个饺子。
填饱肚子后,喜婆催促她坐下准备开始梳妆,正要去拿起下聘送来的檀木细齿梳时,不知何时进屋的朱氏先一步拿起来,轻声道:“我来吧。”
柯缓缓回头看了她一眼,见朱氏眼睛红肿着,心中五味陈杂。
“一梳梳到发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四梳永结连理……”朱氏端着柯缓缓的齐腰长发,一点一点仔细梳着。
柯缓缓不知怎么的,突然落下了泪。
上次哭时,是因为自己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面临生死危险,是出于本能的哭,而这次,她却因这难以割舍的“亲情”。
若今夜她真的得到足够的生命值逃了,从此隐匿市井民间,她能放得下朱氏吗?
王大婶看她哭的梨花带雨,忙走上前拿帕子擦拭着,夹着哭腔道:“我就说这丫头别看心大,其实最重感情,朱大姐你也是的,大喜的日子,搞得我……都有点……”
喜婆见这两位妇人马上要落泪,赶忙拉开宽慰道:“我们来吧,姑娘总有嫁人的时候,又嫁入这样的人家,日后生个娃娃,夫妻恩爱,日子必然红火的。”
朱氏默默落泪,从柜子里取出双鸳鸯图案的流苏绣鞋,这是她早就准备好的绣面,这两日才加上鞋底完工,她知道夫家送来的凤冠霞帔里含着鞋子,但怎么说都是自己一片心意,她放在桌子上后与王大婶一道出了房间。
柯缓缓让喜婆取来那双鞋,粗看去,鞋子上的鸳鸯胖的有些可爱,她即刻脱下脚上的鞋,对喜婆道:“劳烦帮我换上吧。”
“这绣面……和新娘子的衣裳不太搭。”喜婆有些为难,这双鞋颜色发暗,再加上粗制的绣面,实在跟她身上这些精品没法比。
“我喜欢就行,换上便是。”
待她换好后,才发现鞋子右脚偏大不太跟脚,又让喜婆多加了只鞋垫才好些,但两双鞋真比起来,还是阿娘那双穿着舒服。
之后柯缓缓在屋里平复了好一会儿才稳定下来,继续让喜婆们按照流程化妆。她起的太早,又没人跟她唠嗑,化妆时发着发着呆就睡着了。
在这短暂的小憩中,她做了个梦,梦见她的连锁生意做的很成功,自己正捧着一个个的金元宝傻乐,突然冒出个冷酷无情的男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走了她手里所有的黄金。
“谢与棠!”
柯缓缓从梦中惊醒。
周围正给她戴头面的喜婆听到她惊叫未婚夫婿的名讳都笑了,打趣道:“听闻姑娘与谢公子因缘相遇,确为美事佳谈一件,可成亲之事却不是公子先提的?”
柯缓缓心虚的抿了抿唇,小声嘟囔道:“哪儿有,都是他死缠烂打,哭天抹泪的求着我来着……”
少时,窗外锣鼓喧天,应该是迎亲的队伍快到了。柯缓缓咽了咽口水,转身对几名喜婆道:“能不能劳烦几位出去等我下?我想一个人静静。”随后掏出点碎银子赏了几人。
拿着红盖头的喜婆颔首道:“新娘子别耽搁太久,今日花轿走的路不近,怕是到了夫家时也要傍晚了,勿要误了良辰及时。”
“是,我就想一个人坐会。”柯缓缓安静的坐在案台前,等众人离开后,起身去柜子里拿了两个小包袱出来,毫不犹豫的打开其中一个……
少顷,待门外的喜婆催促时,柯缓缓瞧了眼床上另外一只包袱,犹豫片刻,还是拿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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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院外聚了不少人,村里都知道今天柯老二家的闺女今天要出嫁,再加上夫家阔绰,村民或多或少沾了些光,都放下手里的农活赶来捧场。
秦氏和刘木匠也站在人群中望着缓缓走来的迎亲队伍感叹。
“你说说,往日帮了那个猎户不少忙,怎的发达了也不送些银子给你。”
秦氏心里有些不平,一开始帮柯缓缓去传话是有私心的,当时听到这傻丫头想逼穷猎户娶她,她是喜闻乐见的,毕竟当初柯缓缓在众人面前揭穿她,搞得她被自己老头好一顿训骂。本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目的去帮的忙,可穷猎户怎么摇身一变成了富贵家的公子哥了?
也或许,柯缓缓这丫头当初知道了什么……
秦氏正想着,迎亲的队伍正好走到她面前,抬眼见枣色马背上的红衣男子,墨发高束,鬓角光整,面目隽秀分明,神态依旧如往日那般淡漠,让人望而生畏。
瞧瞧,强扭的瓜不甜吧,新郎官看上去可不太高兴。
到时候嫁过去,可有这死丫头受罪的时候。
另一角,侯氏也在人群中咬牙切齿地看着这迎亲的盛事,前些日子听闻那猎户家下聘,送了好些个听都没听过的稀罕东西,她盼着朱氏能送些给她,可几乎全村的人都拿到些好处,偏偏她这个亲戚没有,故意在人前扫她颜面麽。
想及此处,侯氏恶狠狠的啐了口,正要扭身离开,忽而见新郎官身后的小厮拿了把碎银子洒向人群,村民忙去拾捡。侯氏也一股脑的扎向人堆去了。
谢与棠下马后被众人迎到院内,柯家院子虽大,但房间就那么两间,为了不显着太寒碜,朱氏将院内布置了一番,摆好瓜果礼盒等物件,再加上相熟的村民来帮忙,人气很旺。
里正今日受托来帮忙震场,往日邻里婚娶他鲜少参与,可柯老二这门婚事一来是他一手促成,二来也是不想让这些外来户瞧不起清水村。
他放眼瞧去,见院外西头的空地上摆了几十桌酒席,几乎是将全村人都请来,场面热闹非凡。清水村的确很久没有过这样大的盛事了。
按照习俗,谢与棠与里正走到院外的酒席中入席,要简单用些餐食,并且接受亲戚、街坊的祝福。
待他刚坐稳,便有人来敬酒恭喜,跟在一旁的德荣拿出早就备好的酒盅及酒壶。里正见状提点道:“今日是邻里喜宴,你若特立独行,岂不是生分了。”
德荣面露难色,这些东西虽然都是女方家新添置的,那也保不齐……
“无碍。”谢与棠自满一杯,与村民同饮。来往敬酒的村民或熟或不熟,却都衷心的发出祝福,谢与棠面色柔和,来者不拒,喝了越有半个时辰,听德荣道新娘子已经上花轿了,他撩袍起身,准备离席。
末了,里正代朱氏嘱托一番后,谢与棠才与众人话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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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缓缓刚坐上花轿便将红盖头掀到后面,王大婶撩开帘子塞给她一个大纸包,啥也没说就走了,结果轿子都前行几步了,她又折回隔着轿子嘱咐道:“好闺女,可记得你阿娘婶婶昨夜教的那些,日后这日子好不好过呀,全凭那些个招式了,这大户人家不比我们,三妻四妾娶起来不带停的,你就得用这些拴牢男人的裤带子,让他们没精力去搞那些个莺莺燕燕的,可记得好呀。”
王大婶嗓门不小,旁边跟着的几个喜婆听出个七八分来,都捂着嘴在边上笑,并赞同王大婶这番话。村里人啊话糙理不糙,反倒让这几位喜婆好奇她们昨夜都研习了什么招式。
柯缓缓听后羞红了脸,忙道:“知道了知道了,王婶可要好好照顾我阿娘啊,告诉她,闺女会回来找她的。”
王大婶听后不明所以,摆着手道:“傻闺女,过几日回门就能见到你阿娘了,可记得我们的独门秘籍哦。”说着,王大婶做出加油鼓劲的手势,让柯缓缓哭笑不得。
与王大婶分开后,她坐在晃晃悠悠的轿子里难以集中注意力,总是莫名想到阿娘她们昨夜拿给她看的那本粗劣画册。
她以前好歹也有些观赏岛国爱情电影的经验,可被一群老阿姨摁在那观摩学习、被迫探讨还是头一回,再加上她们几人喝过酒后话语露骨,甚至讲着讲着就提到自己那些个风韵往事,简直汗颜。
不过她昨夜确实被民间乡野的这些个“独门武功”所震撼,感叹人体物理结构所能达到的极限。
果真是高手在民间。
作者有话说: 无厘头小剧场:
柯缓缓勾勾唇:谢壮士,听闻你武艺高超,不如切磋一番?
谢与棠:正有此意!
少时
谢与棠:娘子好生厉害!这...是何人相传?
柯缓缓叉腰笑道:家里的几个老太太罢了,以后好好待我,必将此武艺切磋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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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纯无厘头,与剧情无关
高能预警,明天或者后天洞房花烛哦,哈哈哈,猜猜会怎么洞房?
啵唧,感谢留言的小可爱,呜呜呜,我不是单机就好,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