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封号
又到了一年除旧迎新的好日子,今年除夕晚宴,乔虞在周围遥遥一望,忍不住生出些许怅然,当年她们同届进宫的,也就剩了她和宋婕妤二人。
想起她来这儿的原因,乔虞垂头轻抚着自己隆起的肚子,许知薇进了冷宫,还是皇帝亲口送进去的,这辈子怕是不大可能出来了;安修仪摸不清深浅,如今避世清修,时不时出手搅和一下,但并未表现出明显的目的,应当是打算韬光养晦,以谋后事。乔虞疑心她之所以不急着在皇帝面前露脸争宠,大概率是冲着太后之位去的,可三皇子才丁点大,安修仪重在积蓄力量,反倒难以抓住破绽。
所以,眼下当务之急是找着那第三个目标人物,完成任务还是其次,主要是担心她在暗而自己在明,一个不留神中了算计。
可两年下来,满宫的嫔妃她也见的差不多了,唯有一个不露人前的德妃,乔虞之前怀疑过她,让方得福打听了才知道这位还是成王侧妃的时候,连生两子一女,说得上风光无限,结果一个都没留住,身子也跟着败坏下去,在皇上还未登基前,就习惯偏居一隅,不与人来往。
入宫封妃后身子更是差起来,听说一年冬日里咳了好几回血,硬撑着坚持下来,病却一直断断续续的再没见好。念及往日情分,皇帝特给了德妃一道旨意,许她静心在仪祥宫休养而宫中上下不得怠慢,那时元孝皇后亲去探望德妃,见她床都起不来,病容憔悴,瘦骨嶙峋,起了怜悯之心,许她不比遵循后宫礼节,不论是坤宁宫的晨昏定省,还是节日里家宴国宴,只要身体不适,便可不出席。
起先德妃还有推辞,照旧请安见礼,后来身体越发不好,仪容也黯淡失色,慢慢地就不出门了,所以在乔虞这届新人入宫后,都没见过德妃,但凡去仪祥宫请安的,都被规规矩矩地请了出来。
乔虞还疑惑过,德妃身子都这样了,还能坚持这么些年,求生意志也够强悍的啊。
她特意又去了趟仪祥宫,乔容华怀着身孕又深受皇宠,仪祥宫的宫人也不敢真出手阻拦,几番纠缠之下,乔虞总算隔着屏风同德妃说上了话,从声音听,她确实是虚软无力,病弱不堪,说句话都得喘上半天。
乔虞也懒得去探究其中真假,左右确定了德妃不是自己要找的人,便体贴礼貌的起身告退了。
然后问题就来了,那第三个变异的灵魂体……莫不是还没有进宫吧?
从道理上也说得通,毕竟前头已经两个在了,许知薇选秀时候还就睡在原主隔壁,足够影响到她了。
明年又是选秀年,乔虞思及这就有些头疼,她原本还没想着战线能拉这么长,这下可好,她光仗着年幼在皇帝面前装嫩讨要好处了,等再过一年,她都当妈了,后头还有源源不断更嫩的新鲜花蕊蜂拥而至,乔虞揣摩了好几日,想想她转型后应当走什么路线才好。
大约是前几日皇帝的一番怒斥余威犹在,这场家宴过的极其平顺和谐,喜气洋洋,一丝□□味都闻不见。
直到临近子时,皇后宣读大封六宫的懿旨时,嫔妃们才暂时抛开了亲善热情的假客套,眼中显出了几缕灼灼的期盼。
贵嫔以上的位分都没变,宋婕妤是产子时刚晋封的,因而也未动,乔虞怀着身孕,晋封自是要等到生下孩子之后再说,剩下的,除了夏芳仪因生下小公主而升一级成了容华之外,也就只有如杨婕妤这般常年依附着皇后的才有晋封。
看来皇后是真的被自己刺激得不清,乔虞失笑,都开始用利诱来吸引拥趸了,她有预感皇后这般行事,并不是皇帝所期望的。他给她权力是为了让皇后有足够权力坐镇后宫,替他扫去后顾之忧,可不是让她肆意妄为,将后宫变成自己的一言堂。
若皇帝早就这想法,不用皇后操心,他早就将简贵妃给处理了。乔虞若有所思地看向坐在皇后身侧,艳光逼人、气势不减的简贵妃,这位难得能压着性子低调几月,想必也是磨刀霍霍,蓄势已久了。
突然,皇帝放下酒杯,低沉地嗓音辩不出什么情绪:“既然皇后做主封赏了六宫,阖家团圆的日子,朕也不能吝啬,便下道旨意,权当为各宫添份喜庆。”语罢,他仿佛漫不经心地唤了声,“乔容华。”
乔虞正出神想着事情,闻言惊了一瞬,下意识地就要起身行礼,七月左右的胎儿已经不小了,她站起来的时候仿佛觉着肚里的孩子也被吓到了,毫不客气地踢了她一脚。
你冲我发什么火,有本事踢你爹去啊?乔虞在心底恨恨道,幸好皇帝见她脸色一白,便让她坐着接旨。
乔虞依言坐下,隐约生起些许不安,总觉得皇帝又像是要放什么大招,使得她措手不及。
要是当着皇后的面升她位分就有趣了,不异于一个巴掌直直扇在皇后脸上,最后引起的仇恨值全数还得归在乔虞身上。
她提着心听皇帝从容地下了口谕,第一反应是舒了口气,还好还好,没晋位,没当众同皇后对上。然而下一秒,方才的庆幸瞬间烟消云散。
皇帝赐了她一个封号,字“宣”。
细细将这个字在心底转悠了两圈,乔虞唇边不由泛起一抹苦笑,这下可好,还不如给她晋位呢,就是连升三级都不一定有这个字给人带来的震撼大。
宣者,重光丽日,义问周达,哲惠昭布,善闻式布,又喻天子宣室、帝王诏令。
总之,这个字太大了,大到用作帝王谥号都是再好不过的那种,她一小小容华,如何受得起?
却偏偏谁都可以,唯有乔虞不能出言婉拒皇帝。
她在他面前一贯肆意妄为,皇帝全数纵容了下来,虽有乔虞小心把握着分寸的原因,更多的是因为他在潜移默化中接受了她在他面前随性而为是视他为唯一信任依赖的人,所以才不愿拘泥于规矩中平白疏远了。
她能在私下相处时半真半假的抱怨几句当是情趣,可众目睽睽之下,她没得选,只能跟皇帝站在一边。
从本质上说,这条谕旨一下,她才是最大的受益人,不是么?
“妾谢过皇上恩典。”乔虞由夏槐搀扶着盈盈下拜,皇帝神情温和,含笑叫起,显然心情不错。
满座的人中,怕也只有他是真正愉悦的,乔虞垂首望着桌上的酒盏,她身怀有孕,里头装的都是温水。她抬手倒了一杯饮下,周身环绕了一圈或多或少带着恶意的视线,令她背脊出一片发寒。
下定决心从元日开始就躲在宫里不出门不见客了,只推说身子不舒服,涉及皇嗣的事情谁也不敢招惹,因而乔虞倒真安安静静地过了半个月,直到十五元宵。
说实话,要不是有太后在,她连元宵宴都打算推了。
所幸今年元宵,太后招了外命妇进宫,是太后的娘家人,内阁大学士王修明的夫人胡氏,与皇后不是同一族的,同为内阁辅臣,王修明亲手将皇后的父亲王修正举荐入内阁之后,后者扶摇直上,炙手可热,如今势头早不可同日而语。
与胡夫人同来的,还有她刚满十四的孙女,也不知是不是命中注定,王修明同胡氏连生了三个儿子,在加上几个庶子,王修明是一个女儿都没有,这时代放在哪家多子多孙都是好事,偏偏正赶上王家情况特殊。
但凡太后有个亲侄女,如今的皇后位置是谁坐还真说不定。
这不,王家大郎好不容易有了个嫡女,金尊玉贵的养大,眼看着明年就及笄了,正好赶上选秀年,巴巴地就送进宫来令太后掌掌眼,其中深意怕是连傻子都看出来了。
这种情况下,皇后哪有心情再理会乔虞,她就是真生出个转世灵童来,皇上再宠她也不可能将她捧上皇后的位置。宠妾灭妻,在平常人家只是其身不正,在皇家那就是损害国祚,现在的太后当年怎么在失去二子的情况下还能保住自己的位置?不过是,只要先帝透露出一丝废后的想法,太和殿前就能跪满了拼死上谏的百官大臣们,读书人骂起人来多厉害,不敢对先帝不敬,就含沙射影地暗斥谢皇贵妃红颜祸水、居心不良、离间帝后、是祸起萧墙的幕后黑手等等,言语婉转得一般人还听不懂。
先帝为了心上人的名声,连杀了几个大臣都止不住,反而愈演愈烈,实在没办法,才一一让步,即使这样,谢氏一族的百年清誉都毁得差不多了,直到当今登基,谢氏被迫弃文从戎,破釜沉舟,才得了一丝喘息。
可皇帝不能主动换皇后,太后是可以的啊,孝之一字压死人,首当其冲的就是皇后,谁叫她才是正统儿媳妇呢?
要是太后有心让自己亲侄女坐上后位,她不就是最大的靶子么?皇后在旁微笑看着太后同王小姐谈笑风生,言行举止间甚是亲密,心头暗暗拉起了警铃。
乔虞原还不怎么在意这位王家小姐,连着两位皇后都是王氏,皇帝肯不肯再选一个入宫还是个问题,却偏偏察觉到了对方时不时投过来的眼神,仿佛透着丝丝审视和好奇,乔虞皱了皱眉,心生不喜,顾忌太后在侧不敢妄动,索性起身,走出殿外,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也好。
正月十五,本就是赏月的大好时候,只坐在殿内跟群心思不明的人虚伪交流,十足的没意思。
夏槐怕乔虞着凉,毕竟以她如今的身形,单单一件斗篷只能勉强围住,轻声劝道:“主子您要身子不适,奴婢去禀告了太后和皇后娘娘,许咱们先回宫吧。”
乔虞笑道:“太后好不容易兴致盎然,我平白去泼盆冷水,有什么意思?”她拍了拍夏槐的手,柔声道,“你放心吧,我无事,里头憋闷得很,咱们就在这儿走走,赏赏月,舒缓下心绪也好。”
夏槐见她面色红润,笑语嫣然,瞧着十分精神的模样,便应了下来:“只要主子高兴开怀,怎么样都好。”
乔虞笑了笑,两人一起绕着小道闲庭漫步起来。倏然,她耳尖地察觉到前方被两排枝叶挡着的小亭中,有影影绰绰的交谈声传来,她止住了脚步,用眼神示意夏槐不要出声。
随即悄声迈步过去,隔着枝杈,寻摸了个隐蔽的角落,小心地探头看去,其中一个身影是夏芳仪,哦应当是夏容华了,另个人,碍于角度,怎么也看不清。
乔虞也不强求,索性静声屏气,听听她们讲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新鲜出炉的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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