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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夏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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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太医踉跄着被夏槐领到偏室,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抬眼看见躺在宣昭仪臂弯里满脸泪痕,抽噎着的八皇子,心口咯噔一声,也不敢拖延,急急上前半跪在地上,仔细端详起他的面色:“娘娘,八皇子有什么症状吗?”

乔虞竭力压制下心底的不安,冷静道:“也没明显的病症,就是嗜睡,一天只醒了几个时辰,我觉着有些不对,才唤你过来看看。”

察觉到有陌生人在,乖宝往她怀中缩了缩,乔虞低头轻轻给他擦拭了小脸,温声安抚道:“乖,不怕,妈妈在呢。”

那厢齐太医已经开始把脉,面上的凝重之色并未退去:“回禀娘娘,八皇子的脉象较旁人更为和缓,微臣暂时不能确定是不是药物导致的。”

乔虞眉间聚起了一道浅浅的沟壑:“那你先在将这屋子仔细翻查一遍,南竹,你去把八皇子跟前伺候的人,无论是奶嬷嬷还是宫人都唤了,一一让齐太医把脉确诊。”

南竹福身应道:“是。”

乔虞抱着孩子起身,淡淡出声道:“我先把景谌抱到正殿去,等你们查着什么了再来见我。”

“主子,”南书犹豫着开口,“要不要奴婢去通禀皇上一声?”

“不用了。”乔虞眸光微闪,“在未确定前,不必惊扰皇上。”

“是,奴婢知道了。”

被叫醒后又大哭了一场,乖宝揉了揉眼睛,瞧着已经清醒了不少。乔虞提起精神,把他的专属玩具,之前她让司设房制出来的类似积木和拼图,不过这年头没有塑料,她原想用轻质的木料代替,倒是司设房的宫人有心,巧手之下,用较软的银丝塑形,中间填充了棉花,外头再裹上一层蜀锦,既安全又好看。

那几幅小拼图上的画虽然是她给的,图案却是手工精细地缝制出来的,针脚细密,绣意精湛,线条描绘出来的虎蛇熊等攻击性较强的动物,目灼如火,惟妙惟肖,栩栩如活。

她拿给皇帝看的时候,引得他都有些迟疑,怕吓着孩子。

乔虞到不以为然,这么小的孩子又不知道画的是什么,虽然上头的动物模样摄人,但用的丝线都是暖色调的,灵动艳丽。

果然,乖宝喜欢的不得了,起初还得她帮着,现在已经熟悉地能靠着自己把图给拼出来了,拼好就拆,拆了再拼,乐此不疲。

乔虞轻声细语地哄着他玩儿会,不知过了多久,南竹领着齐太医求见,她便让南书看着孩子,自己则让两人去外厅等候。

“禀娘娘,八皇子的屋内一切安全,只是在服侍八皇子的众位宫人中,有一位小宫女身上携带了极淡的香气,不同寻常。”

乔虞并不意外,在她离开之前,皇帝说过会派人保护乖宝,直接在孩子住处动手难度可想而知,也只能另辟蹊径,毕竟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女,身上带些什么,传来传去再容易不过了。

“哪个宫女?人带来了么?”

夏槐上前一福身:“回主子,那名宫女已经叫人拿下,您要见一见么?”

“把她带过来。”

这宫女到底是主动背叛了她,还是在不知情的时候着了道,其中的差别可大了去了。

“奴婢、奴婢拜见主子。”那名小宫女面容稚嫩,脸色煞白,战战兢兢地跪地请安。

南竹小声提醒道:“主子,这是还在明瑟阁时候就在的宫女了,名叫夏莘,老实本分不出头,又能吃苦耐劳,才被分配到小皇子身边去的。”

“夏莘?”乔虞视线在她身上打量了一圈,随即转头问齐太医,“她身上的香味有什么问题?”

齐太医回道:“回娘娘,这香味是由多味香料调配而成,主打安神助眠之效。然而其中可能掺杂了一些效用更猛的药材,再配以莲子心遮掩住药味,故而不易察觉。”

安神助眠?

“对八皇子可有害?”

“八皇子年幼,多吸入药物难免折损神智,如您所说嗜睡也是其症状之一。”齐太医道,“幸好发现得早,只要即使隔绝,加以调养,八皇子不日便能康复。”

乔虞暗暗松了一口气,面上扬起淡淡的笑:“那就劳烦齐太医了。”她想了想,又问:“对了,你方才说这宫女身上的香味极淡,齐太医,你再看看,那香料是不是染在她衣物上的?”

齐太医侧身打量了夏莘片刻,男女有别,他总不好上前掀人家衣物,乔虞示意南竹将夏莘带出去,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再呈齐太医看看。

齐太医仔细端详着夏莘换下的宫女服,用手捻起一角放在鼻下轻嗅,良久,拱手回道:“娘娘怀疑的确是,微臣猜测,许是经过加了香料的水浸泡许久,这衣物上才会留下不易褪去的香味,只是在空气中缓缓消散开来,使得衣物本身沾染的味道越来越少。”

乔虞垂眸沉吟:“我知道了,南书,将齐太医领下去开方子。”

“是。”南书应声。

对着他们二人离开,乔虞的目光重新落到了跪着的夏莘身上:“你叫夏莘?”

“是,奴婢贱名夏莘。”夏莘以头磕地,小心翼翼地回答。

乔虞缓缓道:“方才的话你也听见了,对此,你有什么要说的么?”见夏莘神色惶恐,张口就要辩白,她眼眸间暗芒涌动,抢先出声,“本宫没兴致在这儿听你什么‘冤枉’的话,那香味是从你身上找来的,是事实吧?”

这还是她头一回自称“本宫”,语调中透着懒洋洋的笑意,偏偏又带出分迫人的威压,夏莘低着头,越发不敢抬起来。

“是你从哪处不小心带回来的也好,是有人想陷害你来对付本宫也罢,”乔虞接着说,“本宫没闲心听你的辩解或者求饶,你害的是本宫的亲生子,你觉得本宫会放过你么?”

这一番话乍听还有些语重心长,倒像是认真地跟她掰扯着逻辑,夏莘更是慌张,被她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面色憋得都有点泛青了,忽然听见乔虞又开口道:“眼下能帮你的只有你自己,但凡谋害皇嗣的罪名下去,你便是死也不一定能偿还得了,说不定还会连累家人。”

“所以夏莘,本宫给你时间,你好好回想这一月发生的所有细枝末节,本宫要你找出证据来还自己的清白,你、和你家人的前景命运,不在本宫,而在你自己手中,希望你能好好把握。”

夏莘怔愣了几秒,惊喜地挪着膝盖到她面前,流着泪,止不住地磕头致谢:“奴婢谢主子开恩……”

“行了,废话不多说。”刚乖宝在她耳边哭嚎了半天,这姑娘又哭起来,吵得她耳膜都快破了,“本宫给你一盏茶的时间,最后一次机会,以后就是你想说,本宫也没那耐心听了。”

夏槐适时地呈上了温茶和点心,乔虞端过茶碗,定定看了会儿微漾的水面上盘旋的茶叶,不疾不徐地低头抿了一口。

一时间,偌大的宫室间只有茶盖轻碰的清脆声,气氛沉闷得可怕,夏莘额顶上密密麻麻地汗话落了下来,悄无声息地顺着脸颊划下,在青石地上印下一点深色的水渍。

不一会儿,夏槐低声道:“主子,时辰到了。”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夏莘听到。

只见她打了一个寒颤,慌里慌张地开口说:“主子,主子,奴婢想起来了,这半月以来,奴婢的衣物都是由同屋的夏棉姐姐帮着一起收走的,上头为何会沾染到什么香味,奴婢一慨不知,恳求主子唤夏棉姐姐过来,奴婢愿当着您的面与她对质。”

“夏棉?”这名字倒熟悉了,乔虞在心底冷笑一声,上回她中毒一次,皇帝将明瑟阁上下的宫人都查了一遍,但凡有举止可疑地都重新换了人来,这个刚开始都露出马脚的小宫女也不知是怎么躲过去的。

她让南竹去把夏棉带来,谁承想不一会儿,反倒是南竹神情惊恐地回来道:“主、主子,夏棉、夏棉在自个儿房间里悬梁自尽了。”

“什么?”乔虞愕然,蓦地起身,“死了?”

南竹咽了咽口水,面上浮现出几分惧意:“奴婢赶忙叫人把她放下来,一探鼻息,确实没了气息,已、已经去了。”

乔虞脸色沉下来,纤细的手指紧紧交缠在一起,显出了她纷乱的思绪。半晌,她冷声道:“这事不能了了。夏槐,南书,你们分别去找皇上和皇后,什么都不需要瞒,只管把事情一一回禀。”

夏槐和南书也吓着了,肃然正色:“是,奴婢遵命。”

既然涉及了人命,她若是把事情压下来,落在旁人眼中难免显得心虚,索性一股脑摊开了好,把背后算计那人的手段一一显露出来,其中总能查着些蛛丝马迹。

反正她是受害者,怕谁?

她们二人离开后,乔虞俯身对上夏莘迷惘无措的双眼:“夏莘,等会儿来这儿审问你的就不是本宫了,无论是皇上和皇后,都只想从你口中问出线索。”

夏莘目光都有些呆滞了,僵硬着问:“那、那奴婢该怎么做……?”

乔虞唇角勾起若有若无的弧度:“你跟夏槐同住一屋,想必知道她平日的交际来往吧?”

夏莘愣愣地点了点头。

“那好,你仔细相信有谁跟她交好的,或者是台面上关系不好,但夏棉偶尔有失职犯点小错愿意为她遮掩的,无论亲近与否,你把名字都一一在心里先列出来。”

“若是有人问你,夏棉死之前有什么异常,你只管提个人名出来。夏莘,本宫知道你为人本分,寡言少语,但你定看进了不少事情,眼下关乎性命的关键时候,所谓明哲保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准则已经没用了。我希望你能勇敢点,知道么?”

她眸色柔和,缓缓道来,夏莘怔怔地听着她说完,只觉得那双她如何也描述不出来的好看眼睛里的汩汩暖流,在不经意间就冲刷了她心底的恐惧和慌张。

她闭了闭眼,平凡的五官因眉宇间的坚决而焕发出了几分不同的神采:“主子您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乔虞笑意加深,转身便尽数敛了起来,淡眉微蹙,不一会儿她灵澈明媚的眼中就泛起了层层水雾,纤密的眼睫脆弱地轻颤了两下,一滴泪珠在她垂眸将飞快地掉落到地面上,素净秀美的面容上一丝水迹都没留下。

啧,果然她业务能力还是很能打的。

南竹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地,忽然见乔虞抬眸看过来,震撼地说话都结巴了:“主、主主子?”

乔虞轻轻拿帕子点了点眼角,略微浸湿了一些,才按压在唇上,她下午吃完午膳,又抹了遍口脂来着。

“你去把八皇子的玩具都收起来,他哭也不要紧,只管抱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嗯,下章戏精乔又要上线了,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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