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薨逝
皇后缠绵病榻足有两月,太医日日过来看,面上的凝重就没散开过,在这种前提下,林嬷嬷称九皇子刚刚病愈,为免他过了病气,所以自作主张将九皇子和年幼的六公主都挡在了门外,偶尔来探望皇后也是隔着屏风的。
而皇后在病中,脑子本就昏昏沉沉,提着的一颗心在听到九皇子中气十足的声音时也放了下来,所以才导致她到现在,还不知道九皇子伤在脸上的事情,还一心盼着没了碍眼的二皇子,皇上总能看见景谙出众的才学品性,早日册封他为太子。
然而,最后浇灭她所有的希望和期待的那盆冷水来的这样猝不及防。
太后放在皇后身边的眼线早在她还不是皇后、对太后十分信赖的时候就有的,这么多年,太后也只是动用了那些身处外围的人手传传消息,皇后之前清扫了一遍坤宁宫上下,自觉已经将太后的人手都情理干净了。
太后的心思和手段,比皇后预料中还要藏得深。
谁能想到,皇后身边重用的大宫女,素叶,实际上却是太后的人呢。
所以,当安放在皇后和九皇子中间的四折紫檀木百鸟朝凤屏风忽然倒下时,在场的所有人都被意外吓愣在了原地。
太后给素叶下的命令很简单,就是把九皇子面容被毁、无法竞逐太子之位的消息透露给皇后知道,旁的什么都不用做。
皇后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本就是在心底压抑了许多的怨气和绝望,等九皇子这个最后的希望幻灭,皇后的生志也就灭了。
她本就不是心理素质多强的人。
太后能做到在两个儿子接连死后还能果断地将昭成帝捧出来加固自己的地位和势力,不代表皇后也能做到。
在一片寂静中,皇后震惊陌生的目光死死盯着九皇子的脸,甚至带出了一点攻击性,完全不顾及自己不敢置信的眼神和表情会不会伤到九皇子。
怎么会呢?她俊秀温和的景谙……怎么会变成这样恐怖的模样?
皇后的视线渐渐变得茫然和迷离,她一把抓住了林嬷嬷的手,连身问道:“景谙呢?本宫的景谙呢?”
林嬷嬷还来不及追究好好的屏风怎么会突然倒下,忙不迭地劝说去皇后来:“主子,九皇子在呢,您快些冷静下来,顾着身子。”
“不,不!”皇后慌乱地摇头,“这不是、这不是本宫的景谙!林嬷嬷,你为何要欺骗本宫?难道,景谙出事了?”
她苍白着脸,眼眸中灼灼的光亮让人看着有些触目惊心:“林嬷嬷,你快告诉本宫,景谙到底去哪里了?你快说!要是你还欺瞒本宫,本宫就收了你的脑袋!快说!”
说到最后,她不知不觉地就歇斯底里起来,尖锐的叫嚷声令九皇子面色铁青。
他从出生起就是天之骄子,在皇后的保护和宠爱下,人人见着他无不是仰望崇敬、讨好献媚。
这回因着二皇子,脸上突然多了条抹不去的疤痕,弯弯扭扭,别提多难看。
九皇子敏感的察觉到,众人看着他的眼神都变了,有同情唏嘘、有幸灾乐祸、有厌恶反感、有漠然视之……以往为他遮风挡雨的母后却病了,包括林嬷嬷在内的所有人都劝他,要对母后瞒着自己的伤势,免得让她在病中受刺激,从而加重病情。
虽然这是为了皇后的病情考虑,可落在九皇子耳中,总觉得是对他脸上这道伤痕、对现在的他的嫌弃。连原本站在他身后的人,都觉着他如今已经这样不堪,光是出现在母后面前,对她来说都是重大的打击么?
九皇子的心思藏得深,所以谁都没看出来,每回他前来探望皇后的时候,眼底越来越深的沉郁漩涡。
在两人间的屏风骤然倒下时,九皇子的心头飞速掠过了一丝他自己也来不及捕捉的期待,母后从小便将他视作人生中最重要的存在,或许,她愿意接受这样不完整的他呢?
毕竟,世上没人会比她更在乎他了不是么?
在皇后连声的尖叫和质问声中,九皇子眼中的最后一点光芒彻底湮灭,他抿紧了唇,面无表情,望着激动地摇晃着林嬷嬷的肩问她“本宫的景谙去哪儿了?”,九皇子眼底蓬勃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最终,他看着皇后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既然母后身体不适,那儿臣就先退下跪安了。”
这么一句关怀的话几乎没有起伏,九皇子冷冰冰的撂下这句话,转身就离开了。
沿路的宫人们慑于他身上冷冽的气势不敢靠近,林嬷嬷倒是想拦,然而皇后情绪剧烈动荡之下,又晕厥了过去,脸色煞白,唇瓣干裂,乍一眼看过去,就跟没了气息似的。
林嬷嬷吓得不清,连忙让人把太医叫过来。
皇后娘娘大限已到。
无论太医们把话说的多么委婉小心,最终透露出来的就是这个意思。
林嬷嬷悲痛欲绝,连忙传人去通知皇上和九皇子,她心里清楚,到如今这个地步,皇后娘娘心中最深的记挂也就是他们两人了。
对于皇后病重的消息,这几年皇帝听了不知道多少遍了,有时候是真的,有时候是皇后寻的借口,多数时候是为了探听立太子之事。
皇帝看得分明,最近几回都以国事繁忙的理由,只派了太医过去。
而今日,坤宁宫那边一传唤了太医,皇帝这儿同步就收到了消息,皇后这回是真到了弥留之际了。
夫妻多年,当林嬷嬷派的人前来通传时,皇帝当即起身便去了。
到了坤宁宫,乍然见到气若游丝、了无生机的皇后,连着说话都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心底说不出的怅惘。
“皇上…您来了。”
大约是真到了回光返照,皇后悠悠转醒,只觉得自己身上前所未有的轻松,以往执念的爱恋、权势、野心、地位……一朝烟消云散。
皇帝神色缓和了些:“皇后,你放心,景谙朕自会照虑周全,无论如何,保他一生荣华无忧,也是全了你和朕多年夫妻情分。”
皇后微微笑开,虚弱着道:“妾多谢皇上……只是,妾有个问题,已经在心头憋了几十年了,到如今,才敢想您问出口。”
“皇上,比起姐姐,妾这个皇后做的可还称职?您…您觉得妾做的好么?”
皇帝凝眉,有些不解:“你不用总拿自己跟元孝去比,你们本就是不同的性子。”
皇后眼中缓缓浮出水雾,轻笑道:“当年姐姐病重,家中有意让妾入宫,姐姐原是不许的,妾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还以为姐姐是担心妾抢了她的位置,气愤之下口不择言,说了不少伤人心的话。”
皇帝道:“你后悔了?”
皇后面上划下两道泪痕,却仍旧挂着淡淡的笑意,她摇了摇头:“当年妾在成王府中头一回见着您,便已经倾心相许,嫁给您为妻是妾一生中最开心美好的时光,怎么会后悔呢?”
“妾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不少事,可到最后,妾还是想问您一句,这么多年,您觉得妾身为皇后,作为您的妻子,可还称职,做的好么?”
她被泪水浸染的眼眸充满着小心翼翼的期待,皇帝沉默了一瞬,伸手覆上她微微颤抖的手,柔声安抚道:“你做的很好,二十年来为朕管理后宫,使朕能免于后顾之忧,朕领你的情。”
皇后略显紧张的神情瞬间放松了下来,释然一笑:“好…真好。”
她知道皇上对自己并没有多少男女之情,可那又如何?像皇上这样的冷情之人,怎么可能像先帝那般多情犯痴?
不光是她,就算是对着文宣夫人,皇上又有几分真心?
如三皇子,还是皇上血脉相连的亲生子,说不要就不要了。
这就是帝王啊。
皇后反握紧了皇帝的手,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皇、皇上,六公主……”
说来惭愧,她这个做母亲的,这会儿连自己女儿的名字也想不起来。
皇帝宽慰道:“朕会照看着的。”
皇后犹不松口,睁大了眼,略带祈求地看他:“太、太后……”
皇帝深深地看着她,宽慰道:“朕知道。”
皇后这才放心了,身上的力气一点点散去,她握着皇帝的手缓缓松开,目光眷恋地徘徊在他的脸上,最终,眼帘颇为不甘心地垂落下来,紧紧合上。
皇后,薨了。
坤宁宫从在一片令人喘息不过来的寂静中,骤然爆发出凄切的哭声,九皇子从宫门口直直奔到坤宁宫,愣愣地站在门口,不知如何反应。
……
听闻从坤宁宫穿出来皇后薨逝的消息,乔虞怔了一会儿,才轻叹了一声:“将宫里违矩的东西都收起来吧,为我找件素色的宫装出来。”
夏槐应道:“是。”
二皇子的事闹得这样大,之前说贤妃娘娘谋害容贵妃的嫌疑也解除了,原本定的禁足自然也不算数。
皇后娘娘去后,反倒还要贤妃帮她操办身后事,不得不说,这人与人之间所谓缘分还真是难以捉摸。
贤妃刚一自由,就全身心投入到皇后的葬礼中去,日夜操劳,面上掩不去的疲色,一举一动都在向世人说明她对皇后娘娘的敬重。
连着在灵前守了七天,就是铁打的身骨也有些受不了了。
贤妃在慧心的搀扶下勉强回到自己宫里,站都站不稳了。
“六皇子呢?”
慧心为她轻轻揉捏着酸疼的脚,回道:“回主子,六皇子这会儿应当还在皇后娘娘的灵前守着呢。”
到底是嫡母,礼节上比自己亲母妃没了还要严苛些。
贤妃沉了脸,半晌才出声说:“你去给六皇子传封信,过了这段时间,他再入宫怕是不易了。”
慧心疑惑着问:“主子,您是担心,这宫里还会出什么变故不成?”
贤妃面色凝重:“如今外头有关王家的传闻闹得沸沸扬扬,本宫怀疑,皇上这是要动手收拾王家了。”
王家的势力虽然说得上权倾朝野,但之前两兄弟的内耗拖延了不少时间,贤妃暗自猜测,这说不定就是皇上暗中给王家埋的坑,从而使他能等到眼下这个好时机。
九皇子不能为帝,皇后薨逝,后宫中只留了个太后。
太后确实老谋深算、城府极深,当年也只有皇上初登基的时候出手搅弄过几回,被皇上不留情地挡回去之后,近三十年来一直安安稳稳高坐于慈宁宫,不该掺和的事儿一点都没掺和。
贤妃忍不住想,皇上是不是逼着太后娘娘出手?
慧心仍旧有些不解,“这和六皇子有什么关系呢?”
贤妃眸光一暗,低声道:“皇上……怕是要立太子了。”
除了太子之位这个饵,还有什么能引得太后也坐不住出手呢?
作者有话要说:先打个预防针噢,明天应该有两章……然后宝贝们看完可能要恨死皇帝了哈哈哈哈哈
反正记着咱们的宗旨的打死不虐女主就好啦耶!
总之故事马上要进入收尾阶段啦么么哒~
(说好月中完结拖到现在的我……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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