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佛门本是清净地,无可奈何惹尘埃
圆意前后态度的巨大差别让雍王等人心中不禁疑惑顿生。前一刻还口口声声“妖道”,红口白牙不要命的往人身上泼脏水;后一刻便改了口, 一副大彻大悟、认罪伏法的姿态。究竟是看到了什么才会陡然间转了态度, 还有那所谓的百世大善人,说的该是小真人,其中究竟有何说法。可这会儿并不是好时候细细询问, 雍王暂且按下心中疑惑, 准备事后再单独审问。
接下来便是圆意竹筒倒豆子般将暗地里运营的产业一笔笔交代清楚, 不过他毕竟是普济寺最大掌事人, 把控的是全局,知道的都是大面上的东西,很多账目、产业的细节还是他底下的监院、知客和执事等人才能分说明白。
这时圆意再无隐瞒的意思,反正这么多事情足够他死几百回了,多一件少一件并不会改变结局。再者天地的宠儿坐在这里,若是他再漏个一两件,那雷罚恐怕又要劈下来,未免再受这等苦楚, 圆意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看来他之前信口说出的话还是有几分意思, 怪不得能引动天雷,就这堪比亲闺女的地位, 恐怕许愿从天而降一座金山,天地这两位大佬都会毫不犹豫的满足。到这里不得不说圆意想多了,不过倒也阴差阳错让他心甘情愿伏诛,免得江映蓉再费口舌。
江映蓉倒是不知一会儿功夫圆意便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想头。对于他所谓的百世善人也未曾放在心上,她确实历经百世, 可绝对称不上善人,真要冷心冷清的时候恐怕这世间难有几人比的上。不过不管怎样圆意承认罪行就行,那她此行的任务也就到位了。
圆意认下诸多罪状,兵丁又按他的指引在主持所居的东院找到了一个地下密室,圆意毕生收敛的金银财产还有账目往来记录,包括归属普济寺的寺院田、林地、水塘等契约凭证都在里边。将有关的罪证凭据搬上大殿由圆意亲自指认无误后,整个普济寺东院便被封了起来,由重兵把守,只待后续一一盘查。当然熟悉账目清点的人马雍王早就从京城带齐了,自然比临时雇佣的账房得用,守秘密。
圆意说出了多年极力掩藏的秘密,突然觉得浑身一松,心头一块大石落下。别看他坐拥如此多的财富,可只能暗地里每日去瞧一瞧那些个金银财宝,不好广置产业,不好一掷千金,不好仆从如云,不好广而告之。享受不到奢侈靡费的生活,受用不了如云的美女,收获不了天下人艳羡的目光。只能悄悄的花用一些,大多数埋于不见天日的地下,还得时刻防备着不要被人瞧出端倪,想想也是很苦逼的。
他又无子嗣继承,无亲族在世,有时候看着偌大的财产反而伤感,倘若哪一天他死了,这么多银子也不知便宜了谁,那他这一辈子汲汲营营又是为了什么。没享受到不说,还要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他其实也很心累的好吧。
如今这样也正好,他攒的这些家财势必要充归国库,他也不用再纠结财产继承问题。多年伪装的面孔被揭下,他也能做回自己,不必过遮遮掩掩的生活,哪怕这些日子可能非常短暂,不过能在临终前享受一段也是极好了。
圆意感慨着自个的一生,有些想不起来究竟从何时起自个被欲望蒙蔽了心智。当年那个一心向佛、被师傅和诸多师伯交口称赞有慧根、被一众师兄弟崇拜的青年到哪里去了,此刻回忆起来那青年的面容竟然越来越模糊,笼罩在一团光晕之后看不真切,只是那悲天悯人的笑容尤为清晰。
原来他也曾有无欲无求、一心钻研佛法修行的时候,也曾立下过向天下人弘扬佛法的志愿。可惜当年那个意气风发、志气满满的青年已经变成了现在这个利欲熏心、谋财害命、人人得而诛之的恶棍,可悲可笑啊!
或许是一次又一次在佛家奥义前止步不前,困顿于经义箴言,再无寸进;或许是见识了权贵富商豪掷千金、纸醉金迷的生活,不再甘心乏味清苦、一成不变的日子;或许继任主持后觉得日子到头了,于修行上再无追求,心中空虚,便只能从其他方面找补......
不论什么原因,终归是他没有受住诱惑,一步错便步步错,有了地位便想追求名声,有了名声便想追求金钱,结果却欲壑难填,造就了如今的自己。
圆意对自己的堕落并不后悔,此时唯一有悔意的便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将寺中师兄弟和弟子们一同拉入欲望的深渊,对于不服之人便想方设法排除异己,将整个普济寺变成自个的一言堂。尤其是那些个刚入门的小弟子,他们懂个啥,自然是师傅师兄教什么便学什么。
真是可惜了一大批有慧根有希望的苗子。原来这个世界上修佛参禅能得圆满,佛门子弟还是有希望追寻那最高的境界,即便希望渺茫至极,可也并非完全不可能。功德加身、孕育舍利这等大功业的事儿若是人人都能修得,还算的上什么大功业?必然是成为那万万人之一才有可能摸到边儿,再择其中的万万之一才能修成正果。圆意此刻才察觉不该因为一己之私断送了这么多佛门子弟的前程,败坏了佛家清净地的风气。
圆意所有的回忆和想法不过一柱香的事,旁人并不知他的心思几番转圜下来已经绕了这么多弯儿。不过即便知道了,也不会觉得这人此刻悔过了,便真的就如佛家所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么多人因为他而有了举家之祸,虽说苦主们也并非全然无错,可根源还是在普济寺这里,这点儿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在审讯结束,圆意即将被押解下去之际,他突然停下即将迈出门槛的脚步,扭头问了江映蓉一句:“贫僧有一事不明,真人可否指点一二?”看江映蓉并未拒绝,方才问出口:
“是否只有登上那西方极乐才能称得上真佛?”
江映蓉露了点儿笑意,“只要心中有佛,何处不是西方极乐?”
“是了,是了,贫僧活了大半辈子也只有今日才算活明白了,不枉来这世上走这一遭。哈哈哈……”
“压下去。”
不容圆意再多说,押解的人便推搡着他出殿。殿外却传来圆意的声音:“百世善人降世,这是要天佑大齐,百姓之幸,万世之福啊!可惜贫僧得去恕罪了,再也看不到了,可惜啊,可惜……”
这老秃驴,临走前还给她召了这么多麻烦。江映蓉暗自嘀咕一声,她本来没准备名扬天下的啊,只是计划忽悠忽悠大佬们和权贵们,没准备在百姓间出名啊。
面对雍王等人注意过来的眼神,江映蓉只得装相,无辜的看了大家一眼,什么善人不善人的,她不知道,也绝逼不是她。
我信你个鬼!面对江映蓉的装蒜,大家的一致心声。最后还是雍王轻咳一声制止了大伙关注的目光。
此时江映蓉还不知道是功德金光把她暴露了,让圆意有了这些误会。至于知晓的738才不会说出来给争宠对手增加好感度,要知道正是因为圆意看了金光后边才那么痛快,没再装傻充楞,遮遮掩掩。吃醋的738恐怕永远都不会让江映蓉知道这件事。
至于百姓们听了这事,倒还没有立马采信,实在是圆意在他们心中是个大恶棍,说的话自然要多加考量。不过有百世大善人降临大齐的事儿还是被当做热闹传了出去,等江映蓉回京后,连皇帝都戏谑“百世善人回来了。”
最后圆意只认了自己的罪行,并未再往上攀扯出权贵高门,待确认了所有罪责无一遗漏后,雍王也就点到为止不再往深了审问。不管圆意出于什么目的考虑不再往上攀咬,终归与雍王本来的目的不谋而合,也算是了了一桩麻烦。若是圆意真的往上攀扯,供出一大波幕后金主,雍王还得想法子如何粉饰太平,毕竟是大庭广众之下,那么多人都听着,明明审出了幕后金主,却不判罪处罚,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再者若是轻轻揭过,便会给权贵高门造成一种错觉,朝廷怕了他们背后的利益和势力,不敢真的对其清算,往后行事恐怕更是肆无忌惮、无法无天。而现如今这群人因为圆意伏诛,必定要难以安眠一段时日,待风声过了便会以为自个是侥幸逃过一劫,往后该是更加爱惜羽毛一些,不敢仗着天高皇帝远肆意行事,如此也能安生一段时日。待时机一到,新账旧账再一起算。
旁观的百姓们只觉罪魁祸首已然认罪伏法,只有拍手称快的份儿,大赞神明显灵,雍王英明,为百姓主持公道。按他们的眼界也想不到这样的事儿必须在幕后有得力的金主才能多年不显山不露水,不曾事发。
主持伏法,底下的执事、知客等管事者自然没有反抗的余地,更不必说底下的小僧们。自有人负责根据级别不同分开看管,分批进行审讯记录,再一一签字画押,这不是一时半刻能完成的事儿,也不需要全部公开审理。
最后经过五日加班加点的审讯盘点,普济寺一案终于宣布了最终判决结果,并在城内大街小巷张布告示公示三日,上边细数每人犯下的各大罪状。
普济寺自主持圆意到下属四大首领、八大执事、十六大执事均判火刑,择日公开执行。
再往下根据罪行严重程度有判斩立决、流放、服役、监禁等处罚。至于最底下的小僧众手上不曾沾染人命、有向佛之心的暂且留下,待事了后可以并入其他寺院。凡是惹了是非不干净也都处以服劳役、监禁等刑罚。
还有大部分为图安稳不事生产之辈便全部充军,反正他们大部分都是无父母亲朋之辈,若是留下平白养着这帮蛀虫,若是全部赶出寺庙反而平添流民,万一因为无食无钱走了偏路,占山为王,成了打家劫舍的土匪更是白添麻烦。干脆充入军中将功补过,既能戍边卫国,也能减轻正常百姓的徭役,一举多得。
作者有话要说: 设置错时间,哭唧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