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薛大老爷诈尸啦
“石头小哥儿,您跟着我这小孙子捡稻穗吧。”老农安排了个简单的活计, 到底是主家老爷家里的人, 连下人都养的这么好,比村里最漂亮的村花还要白腻,这皮肤恐怕也就白玉能够比拟。虽然老农没见过上好的白玉究竟是何模样, 可在他所听说过的东西中只有白玉能来形容。这样的人儿老农可不敢安排重活计, 到时候伤了手, 累了身, 他可赔不起,虽是下人,可也比他们这些土里刨食的人金贵,就捡稻穗村里三岁小娃娃都能干的活,老农还担心到时候刺手的稻穗伤了人家细嫩的小手。
捡稻穗对于薛蟠这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贵少爷来说也不算难事儿,难的是适应地里的环境。稻子割掉后在地里留下了一排排稻茬,土地也凹凸不平,还有各种小虫子借势隐藏其中。薛蟠艰难的行走在地里, 不是被稻茬扎了腿, 就是被虫子上了身,间或一个不小心没站稳差点坐个屁股墩儿, 还有割稻子扬起的灰尘,足够初来乍到的薛蟠喝上一壶,很快就让薛蟠觉得浑身上了好几只蚂蚁一样瘙痒难耐,忍不住用手抓挠两下,却越抓越痒。
尤其眼见着日头慢慢上来, 温度也节节攀高,不似清晨还带着一丝凉爽,还没吃早饭的薛蟠只觉进了地狱一般,难熬至极。要不是小石头在一边看着,好几次眼疾手快的拉了他一把,薛蟠恐怕早就在地里滚了几个来回了,就这样白嫩的脸上已经沾了几道黑印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抹上去的。
仿佛过了半个世纪那么久,地头来了两个半大的姑娘,大的约莫有十三四岁,小的十一二岁的样子,站在田边的树荫下冲着地里喊:“爷,爹,娘,奶让我给你们送早饭。”
终于能吃上饭了,体力即将耗尽的薛蟠急需食物补充体力,还有茶水缓解口中的干渴,他倒不担心没早饭吃,好歹帮忙干活了,饭总是要管的吧。薛蟠还不知道他的存在帮不上一点儿忙不说,甚至还间接的给人家招了麻烦,人家还得从全家的口粮中省出来一部分留给他。
“石头小哥儿,歇歇,先吃早饭。”这一家子也就老农看起来能与人打两句交道,儿子、儿媳都是老实巴交的样子,看见薛蟠这么个小人儿看起来都有些怯场,只是憨厚的一笑算作打过招呼。这夫妻两个虽然闷头闷脑,其实心里还有几分明白,一看薛蟠就知道跟普通人不一样,他们自觉有些发怵,不敢多说话搭讪。
“多谢老伯。”薛蟠到底读了几天书,肚子里虽没有多少墨水,可这副样子足够哄一哄没怎么见过世面的佃户,这一声谢反而弄得还算淡定的老农有些措手不及,面色赧然,为事出仓促没能提前备一份待客的早饭而羞愧。幸而正是农忙时节,早饭备的比农闲时厚实不少,不至于完全拿不出手。
“小哥儿千万别客气,农家粗茶淡饭怕是入不了您的眼,您将就着用些,等中午我让家里的老婆子杀只鸡,做顿好的。”一年到头也不一定舍得杀只鸡的农户为了款待突然而来的客人,竟然狠心舍得杀鸡,可惜薛蟠却不知道杀只鸡人家阖家得有多心疼,还不能体会人家对他这个素昧平生的小客人多么重视。
“爷,中午真的吃.鸡吗?”小石头惊喜的确认道,不太相信这个突然降临到身上的好事儿。得到老农肯定的回复,小石头高兴的重复着:“中午吃.鸡咯,吃.鸡咯。”这么开心兴奋的模样反倒让薛蟠有些不解,不就是一只鸡吗?至于高兴成这样?他们薛府一天不知要吃多少只鸡,还大多都是下人们吃的。只是接下来的一幕让薛蟠明白了为何一只鸡就能让小石头高兴成这样。
薛蟠想着他寡淡的白粥都喝过,无味的馒头也啃过,世上还能有比这两样还要难吃的食物吗?他薛大爷白粥馒头都能忍受,还有什么不能忍的!颇有些老子大风大浪都见识过了,还怕这等小事吗?
可惜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出人意料,有时候的事情没有最差,只有更差。等薛蟠跟着老农在一旁的小水沟里洗干净手,坐到树荫下静等开饭,看着两个姑娘从篮筐里一一摆出的饭食,刚才的无畏无惧瞬间碎成渣渣。碗里黑乎乎的饼子是什么?看起来混合着不知名的块状物,竟然还有不知名的菜叶子,干干巴巴没有一点儿食欲,还没吃薛蟠就能想象到这饼子划过喉咙时会有多痛。另一个碗里则是一碗像腌菜一样的东西,同样蔫蔫巴巴看不出本来的模样。
揭开瓦罐盖子,则是一小罐还算稠的粥饭,但也不是白晶晶的米粒,熬的喷香的那种,反而混着不少黄黄的颗粒,这是糙米,间或混着几粒白米粒。从没有见过的薛蟠自然不知道世间除了大白米还有糙米这等食物。剩下的瓦罐则装着一罐清水,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可食之物,薛蟠瞬间没了食欲,原本以为昨天吃的饭就够家常的,没成想一山更比一山高,今日干脆打破认知,薛蟠多希望这是老天给他开的一个玩笑,可惜现实就是如此,此时的薛蟠甚至有些庆幸他在府里尝试过挨饿,不就两顿饭吗?他还能挺得住。
薛蟠倒不怀疑老农故意准备这么一顿让人万念俱灰的食物,不,根本称不上食物,这是薛蟠对这顿早餐的评价。他是被无良老爹临时起意丢过来的,也就是说这些饭食是老农一家日常所食之物,不掺半点水分的那种。可怜薛蟠还不知道这样的早餐已是农户难得丰盛的早餐,只有干活的劳力才能享受这样的食物,像家中的老太太还有两个小姑娘可不是这种豪华配置。平日里农闲时全家只能喝稀得看得见碗底的清粥,哪能有今日这么厚实的粥饭,这简直可以称得上干饭。有时候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也是一种变相的安慰。
“大丫,先给小哥儿盛一碗。”老农吩咐着。
被称为大丫的姑娘很腼腆的冲着薛蟠一笑,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难得的为平凡无奇的脸上增添一丝亮丽。一手端碗,一手从瓦罐里结结实实的盛了一大勺,看样子直接去了三分之一还要多,几乎添满了饭碗。
看着还想再添一点儿的大丫,薛蟠赶紧阻止,这样的饭食就是逼死他也吃不了多少,盛多了吃不完岂不是浪费,还让人家饿着肚子,薛蟠此时难得的考虑到农户一家,至少不再是那个只管自己开心,除了母亲妹妹从不顾及旁人,唯我独尊的霸王。人呐,有时候只有亲自直面某些事情,认清某些现实,才会珍惜自己所拥有的,才会有所成长。
瓦罐里剩下的粥饭快速的分成三大份和一小份,说是三大份其实只有半碗,小份勉强盖过碗底,直接从旁边的罐子里舀了半碗水一兑,用筷子一搅,便成了一份还算有点内容的稀粥,不再管薛蟠,呼呼噜噜的就开吃了。这番操作看的薛蟠目瞪口呆,饭还能这样吃?这么一兑还能吃吗?薛蟠哪里知道农家人还管什么好吃不好吃,只要能饱肚不饿,树皮草根观音土都能咽下去。
喝了半碗肚子里有了点儿存货,才拿起一块儿黑饼子吃起来。这黑饼子主料是麦麸,辅料是粗粮,再混点儿野菜叶子,加少许盐,直接在锅里摊成饼,连点儿油都不舍得放,可不就黑乎乎的。这边也会种少许小麦,只是南方的麦子比起北方皮厚面少,是以各家都是以种稻子为主,小麦为辅。农家舍不得吃大米,每年收获的大米除开赋税、租子,剩下的都会换成糙米或粗粮,这才是农户人家的日常食物。
看着别人吃的那么香,薛蟠咕咕叫的肚子忍不住了,或许只是卖相不好,说不定味道意外的好呢!薛蟠尝试性的扒了一口粥饭,刚入口一股粗噶之感便充斥着整个口腔,犹如含了一口沙子,吐也不是咽也不是,最后艰难的咀嚼两下逼着自己咽下去,那模样简直比下刀子还难受。可这明显是几人中最好的食物,薛蟠哪怕再任性也做不出摔碗闹脾气的事情,这不是在自己家里,是在别人家里,薛蟠头一次体会到贫富差距,甚至为老农一家感到悲哀,觉得狗都不会吃的东西竟然是他们口中的美味。
老农仿佛没看见薛蟠吃的艰难,还热情的招呼着:“石头小哥儿吃块饼,距离中午吃饭还长着喱,早上不吃好到时候可要饿肚子。”
薛蟠手里被塞了个黑饼子,拒绝也不是,不拒绝也不是,只得放下碗,艰难的掰下一小块放入口中,只是干巴的饼子差点硌掉薛蟠的牙,比刚才的粥还不如,只能喝了一大口水才勉强咽下去,喉咙却火辣辣的疼,一定划破了。看着已经吃完的小石头盯着他手中的饼子咬着指头直流口水,薛蟠觉得犹如一座小山压着他的黑饼子有了去处,大方的递给小石头,“我不饿,你吃吧。”
看没人阻止,小石头兴奋的接过去,却分成三份,将比较大的两份给了两个姐姐,他小心翼翼,带着满足的啃着手中的一小块儿,那模样仿佛在享受世间最美味的食物。
“小哥儿,你慢慢吃,我们先去干活了。”看着越升越高的太阳,老农要抓紧时间多干一会儿。又交代大丫一会儿早点带着篮子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