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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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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猎结束后的傍晚,星珲急急忙忙地出宫去了露园,结果找了一圈也没见到楚珩的影子,倒是露园看门的小厮说,下午有个戴着斗笠的人过来,什么也没说,留了封信,就匆匆走了。

星珲展信读完,眉毛狠狠地皱了两下,将信纸揉成一团,脸上尽是鄙夷之色。

露园是漓山在帝都置办的一座园子,叶书离此次入京便就住在这,昨晚紫宸殿宫宴后,他以师兄弟叙旧的名义将楚珩和星珲都从宫里带了出来,燕折翡与方鸿祯来意不明,以防万一,漓山东君“姬无月”须得现身一次,那么楚珩就要寻个理由缺席上林苑春猎了。

但不成想,该做的事是做成了,不该出现的变故却也发生了。

叶书离一从上林苑回来,就听星珲说楚珩就是漓山东君这件事可能已经被陛下、苏朗他们知道了。

尽管有些震惊,但叶书离还是丝毫不慌,慢条斯理地将手里的枇杷吃完,取了方帕子细细拭净手指:“不慌,让他自己去解释就是了,对了他人呢?还在宫里?”

星珲一脸愤慨:“他留信说他去鹿水了,说是有事。”

叶书离擦手指的动作一停,笑眯眯的神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放屁!”

他们漓山弟子一向光明磊落,心地纯良,从来没有坏心眼,怎么会有这种大师兄?他们俩帮他瞒着,现在事情败露了,他自己一个人跑了,留他们两个一脸懵的等着被陛下问责欺君。

说什么来什么,叶书离话音刚落,就见露园管事引着名敬诚殿传令官进来禀告,陛下宣他们俩即刻进宫面圣。

星珲书离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神中准确读到了自己心中所想,两人头一次如此迅速地达成了默契的统一战线。

对于某些不仗义的人,该卖的时候就得卖。

叶书离笑眼弯弯,领旨应是,展开手里的描金折扇摇了两下。

星珲忽然觉得,扇子上写着的“优秀”两个大字和他二师兄还是有些相配的。

华灯初上,星珲和叶书离随着敬诚殿传令官一起,刚到宫门口,就见苏朗走了过来拦下星珲:“我和陛下请示过了,让你二师兄去面圣就好,你跟我过来。”

这样就更好了,万一以后楚珩再算起账来,反正卖他的不是自己,就让他们两个人去撕吧。

星珲求之不得,忙不迭地跟着苏朗走了。

叶书离一个人进了敬诚殿,陛下正独自坐在窗边下棋,他请安问礼,凌烨挥手道:“过来陪朕手谈一局。”

叶书离从容起身上前坐下,拈起一枚黑子,笑道:“臣不擅下棋,陛下有所问,臣不敢欺瞒,定知无不言,楚珩就是漓山东君。”

凌烨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倒是知道朕要问什么。”

叶书离微微笑了笑,落下一子:“楚珩的生母姓姬无,漓山东君就叫姬无月。他在漓山有两套道牒,一套是楚珩,师承占星阁主穆熙云,另一套是姬无月,师承东都境主叶见微。”

这也是为什么,楚珩入职武英殿核查身份时,漓山道牒不曾有假,一直未被查出来的原因。

凌烨神色不动,继续落子,叶书离顿了顿又道:“他三岁时不曾有灵骨,是因为他幼时不足,又害大病,太过体弱,想来也是楚家觉得他活不长,对一个庶子并不上心,胡乱应付就算了。后来是他生母发现他对武道有非比寻常的天赋,以想法子续他一命的借口请来了漓山占星阁主穆熙云,将他带到了漓山。”

叶书离眼睛眯了眯,笑道:“说起来,钟离楚氏很亏,这一辈的楚家弟子没有几个天资超群绝伦的,偏偏一个本是放任自灭,丝毫不曾上过心的庶子,却恰恰是为武道而生的——楚珩是一品天级,所以他是大乘。”

凌烨执棋的手微微一顿,武道传承千年,即便是几百年前的九州第一武者,宜山书院的太元道祖也不曾臻至天级。

叶书离垂下眼睛,沉吟片刻落了一子,再次开口时声音低沉,看不清神色:“两年多以前,他自己压境封骨,就是现在看到的样子,只是每个月的十六那一日,会回境大乘。当年他说是为了磨砺武道,可我是不信的,不然怎么这么久了,他都不曾进过一步。”

“其中缘由,臣不便多说,还是有朝一日让他自己告诉陛下吧。臣听星珲说起过,武英殿的剑阁里有一把剑,据传漓山东君曾用过,这把剑确实是楚珩的,它叫‘明寂’,它是楚珩的心血所凝,却也是他的心结所在,那时他亲手将这把剑扔下漓水,也是亲手将自己推下深渊。”

“臣很久没见过作为漓山东君的他真正出手了,上林苑春猎是几年来头一次,只因为陛下。”叶书离敛去了脸上所有的笑意,抬头直视凌烨的眼睛,正色道:“陛下,你是他的救赎,只有你能把他从深渊里带出来。”

夜色微浓,凌烨亲自将叶书离送到殿外,叶书离刚下了两步殿阶,忽然想起了什么,笑眯眯地回头,向凌烨道:“忘了禀告陛下,楚珩畏罪潜逃,现在往鹿水去了,臣以为他这般欺君罔上,应当抓回来好好惩罚才是。”

凌烨点点头,但笑不语。等回到殿内,挥手叫来了天子影卫首领凌启,将身上一枚玉佩递给他,淡淡吩咐:“你亲自带几个人,去趟鹿水将楚珩带回来,把玉佩给他,告诉他若是人不愿回来,玉佩也不用回来了。”

凌启领命而去。

窗外半轮圆月斜斜地穿过树梢洒下一地清辉,凌烨微微抬了抬唇角。

星珲亦步亦趋地跟着苏朗往武英殿的方向去,一路无言,到了房门前,星珲觑着他的神色,终于忍不住开口小声问:“让我过来是要做什么?”

苏朗似乎心情不错:“我把那只跑了的兔子捉回来了。”

星珲的脊背顿时窜上一丝丝凉意:“……你怎么知道就是那一只?”

苏朗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星珲一眼,星珲被这一眼看的心里发虚,忙偏过头去,不敢与他对视。

兔子被关在笼子里放在桌案上,白茸茸的一团缩在角落里,委屈又有点可怜,苏朗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笑道:“我当然知道就是那一只,这么不乖的只有他了,好认的很。”

兔子被他戳的往旁边挪了挪,星珲也跟着兔子的脚步悄无声息地往外动了两步,苏朗似乎是有所感,偏头朝他看过来,星珲脚下的动作连忙一停。

苏朗显然是看到了他的小动作,扫了他两眼,却也不戳穿。桌上摆着两只花瓷盘子,苏朗从其中一只里拿了根胡萝卜弯腰喂给兔子,状似很正经地问:“你说这只兔子那么不乖,要怎么办才好呢?”

仿佛不乖的真的只是这只兔子。

星珲沉默不语,企图蒙混过关,苏朗这回没再纵着他,又重复问了一遍:“星珲,怎么办呢?”

星珲被他问得头皮发麻,眼神四处乱瞟,知道自己今天是躲不过去了,支支吾吾地说:“……这不是已经捉起来了吗?它会乖的。”

“是吗?”苏朗直起身,似笑非笑地看着星珲:“真的会乖?”

星珲终于意识到,自己早已经和笼子里这只可怜巴巴的小兔子同呼吸,共命运了。

小兔子跑了,他春猎没结束也跑了,小兔子现在被捉回来了,他现在也被苏朗逮到了面前,小兔子不乖,他也不乖。

眼下没有办法,笼子里的小兔子已经乖乖地啃起了饲主喂的胡萝卜,不然肯定要被吃掉,他这只小兔子也得乖乖地给债主认个错,不然……

桌案上另一只盘子里放的是银丝糖,星珲从盘子里拈起一颗糖,献宝似的递到苏朗跟前:“苏朗哥哥,我错了,不该故意欺瞒你的,给你吃颗糖消消气好不好,甜的。”

玉白绵密的酥糖卧在星珲掌心,苏朗先看了看糖,又抬眸看了看眼巴巴地瞧着他,眼睛里写满期待的星珲,不由轻笑了一声:“你拿着我的糖哄我?”

好像是这么回事,确实有点不太像话,星珲慢吞吞地收回手:“那要怎么……”

苏朗忽然从他掌心拿起那块银丝糖,却直接填进了星珲的嘴里,打断了他的话,凑在他耳边低声说:“只有糖还不够,得拿你自己哄。”

话音一落,他将星珲揽进怀里,唇覆了上去,将星珲唇角沾染上的糖丝细细抿入口中,是甜的。

只是这点甜还不够,他食髓知味,以舌尖撬开星珲的唇,细丝万缕、酥松绵甜的糖早在星珲唇齿间化开,唇舌果然都是甜的。

苏朗抱着他,吻着他,一遍遍扫过星珲唇舌间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分甘甜都不放过,仿佛是非要攫取地干干净净不可。

银丝糖是甜的,吻比银丝糖还甜。

星珲手上沾染了糖霜,手是甜的。

星珲唇舌间沾染了糖汁儿,唇舌是甜的。

星珲身上沾染了糖的气息,也是甜的。

全都是甜的。

作者有话说:

这就哄完了吗?当然还没哄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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