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演剑坪上比试还在继续,不过,说是单方面碾压更为合适。
真打起来时,凤祁一点也看不出累的模样,一鞭接一鞭朝徐子行抽过去。后者刚开始还能勉强应对躲闪,后来体力渐渐跟不上,连着被抽了好几鞭。
“动作太慢,起来。”凤祁一鞭甩在徐子行腿弯,将人抽得单膝跪地,“听说你入学第一年就从黄字级升入玄字级,怎么就这点能耐?”
“你……”徐子行眼底泛着血丝,喘息着抬起头。
凤祁下手并不算重,这种程度在仙身上就连皮肉伤痕也不会留下,但他看得明明白白,此人根本就是在戏弄他。
齐宣对先前发生的事绝口不提,可季朝云在课舍前找齐宣麻烦,不少人都看见了。徐子行虽不在场,但大致能猜到这定然与那枚荷包有关。
唯一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凤祁竟然帮季朝云压下了此事。
不止凤祁,还有江城。
知道此事后,江城立即赶去了无名之海,要将他卖出的荷包赎回来。从那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做错了。
可他不明白,凭什么这些人都要为那妖龙撑腰,那人明明——
“唔——!”徐子行一时失神,被凤祁一鞭掀倒在地。
后者手中的长鞭随意甩了两下,冷声训斥道:“与我打还要走神,徐子行,你整日都在做些什么?若是心术不正,不想修炼,就尽早滚出鸿蒙书院,起来!”
徐子行踉跄着站起身:“你不要太过分,你……”
他话还没说完,凤祁后招又至。徐子行顾不上其他,连忙左躲右闪。而从始至终,凤祁就连步子也没挪过半分。
“嘶……这都三十多鞭了,这么打下去没事吗?”远处,几名黄字级弟子坐在树荫下,遥望着远处惨烈的战况。
“下手这么狠,这得在床上躺好几天吧。”叶沉星啧啧称奇,“徐子行到底怎么惹到这祖宗了,抢了他媳妇?”
“咳咳——”季朝云被他噎得一阵咳嗽,道,“别胡说八道。”
“我说错了?”叶沉星道,“那花孔雀素来目中无人,谁敢惹他,你又见他在意过谁?啧,徐子行这下怕是撞铁板上了。”
身后几人还在小声议论,季朝云凝望着远处结界中那道高挑的身影,一时失神。
忽然,结界破碎。徐子行被凤祁一脚踢出结界,在草地上连着翻滚几圈,滚到季朝云脚边才停下,结结实实给他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众人:“……”
凤祁收起金鞭,若无其事朝人群走过来:“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叶沉星心虚地往季朝云身后缩,季朝云躲不开,只得硬着头皮回答:“没什么。”
凤祁垂眸看着季朝云,唇边勾起一抹似笑非笑弧度。
他扫了一眼伏在草地上爬也爬不起来的徐子行,高声道:“今日就到这里,不过关的都给我去把修行功法抄个一百遍,尤其是你徐子行,你抄三百遍,交给我亲自过目。”
凤祁说完这话,低头对季朝云道:“我先回去了,你今晚别去登云楼,直接回文曲峰,我有事要与你说。”
“……”
凤祁低声催促:“说话,听见了吗?”
“……知道了。”
“这才乖。”凤祁满意地笑笑,道,“练功去吧。”
他说完,抬脚跨过半死不活的徐子行,大摇大摆地走了。
“……”季朝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一扭头,一众黄字级弟子惊愕地看着他。
叶沉星的表情仿佛梦游:“他、他方才说什么……?”
北染同样神情恍惚:“回……文曲峰?”
季朝云扶额:“……你们听我解释。”
凤祁没有回文曲峰。
此刻弟子们都在后山上课,主峰前山广场上空旷无比。他从前山横穿而过,很快来到院主处理事务的问心殿外。
殿前雪松环绕,清净雅致。凤祁正欲敲门,殿门吱呀一声打开。
“……”凤祁古怪地迟疑一下,走了进去。
殿内燃着幽幽熏香,天枢仙君阖眼坐于内室,察觉到凤祁走进却并未睁眼。
凤祁规规矩矩朝他行了一礼:“叔父。”
天枢淡声问:“来找我做什么,你又惹什么乱子了?”
凤祁绝口不提方才去玄黄二级弟子午课捣乱的事,笑着道:“当然没有,在您心里我就这么爱添乱?”
天枢默然:“……说吧,找我何事?”
凤祁眼底笑意收敛了几分,侧身在天枢打坐的坐榻边坐下,凑近了些:“我的确想找叔父打听些事,是有关于……神域。”
天枢呼吸一凝,终于抬起头:“你问这做什么?”
凤祁:“先前在登云楼看了本杂书,讲的是我凤族前辈历劫登天之事,便有些好奇。既然凤族曾经有过神祇,我为何不曾见过?”
“你自然不曾见过,那是你出生前的事。”天枢神情似乎松了口气,解释道,“三百年前神魔大战,神族损伤惨重,不得不休养生息,不能再踏出神域,我的旧伤也是那时留下的。”
凤祁眉头微皱,问:“也就是说,从三百年前起,仙域便再没有神祇现世了?”
“据我所知没有。”
凤祁眼眸转了转,继续问:“那叔父可知道神契?”
天枢道:“神契乃神族特有的印记,施加神契后,唯有与他结契之人抑或血脉相连之人能够打开,是一种守护封印。你若真想知道神域的事,改日我安排哪位仙君,与弟子们讲授一课就是。”
“多谢叔父。”凤祁沉吟片刻,道:“弟子就不打扰叔父清修了。”
他说完,朝天枢躬身行礼,正欲离开,天枢忽然在身后叫住他。
“凤祁。”天枢道,“你入学时便是天字级,我们这几位仙尊其实教不了你多少东西。你本该一早就修成离开,但你可知为什么我要将你留到现在?”
凤祁眼眸微动一下,如实回答:“弟子不知。”
“你不知,为何也不来问?”天枢凝视着对方眼睛,缓慢道,“你这几年不上课不修炼,仗着修为高深在书院横行霸道,就是想我将你赶出书院吧。”
“……弟子不敢。”
天枢冷哼一声,道:“你是我养大的,你有什么心思,我还能不知道?……我留下你,是因为你是年轻一辈弟子中,最有希望通过登天门的人。”
“数千年前,仙神两域本是一体,后来,天神以无边神力托起神域,自那之后,唯有鸿蒙书院的登天门可让仙人登上神域。”天枢道,“登天门有天神留下的无尽业火,只有忍过业火浴身的痛苦,才可成功登天。数百年了,你是我见过第一个有希望做到的人。”
屋内昏暗,凤祁站在光影交接之处,看不清神情。
须臾,他轻笑一声,道:“多谢叔父寄予厚望,不过弟子向来没什么雄伟大志,恐怕要让叔父失望了。”
天枢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当即一怔:“你……”
凤祁:“言尽于此,弟子告退。”
凤祁转身离开问心殿,殿门徐徐合上,殿内恢复寂静。许久,昏暗的殿内只听得天枢仙君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
亥时至,晚课结束。季朝云回文曲峰时,凤祁正坐在莲池边喂鱼。
听见脚步声,凤祁抬眼,笑着朝他招手:“过来。”
季朝云问:“你找我做什么?”
“没事不能找你了?”凤祁并不正面回答,而是道,“我今天帮你出了这么大口恶气,你就不该好好感谢我?还是你觉得这样还不够?打算怎么整他,我帮你。”
“……”季朝云默然片刻,“不用了。”
“真不用?”凤祁支着下巴观察他的神情,半玩笑着问,“我明明帮了你,可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不太开心。”
“我没有。”季朝云在石桥边站定,轻声道,“我……很开心,凤祁,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个在我受了欺负后,会帮我报复回去的人。我曾经以为……这世上不会再有人愿意帮我。”
“那你怎么……”
“但请你下次,不要再这样了。”季朝云盯着水中扑腾抢食的锦鲤,艰难地开口,“徐子行先前为了替江城出气算计我,我气不过,便用灵蛊伤了他,换来的却是他的变本加厉。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冤冤相报,无非多生事端。”
“难不成你宁愿忍了这口气?”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季朝云摇摇头,“我遇到过比这更糟糕的事,归根结底是我自己不够强大。依附于人自然是好,但有些人能护得你一时,护不了一世,最终只能靠自己。从三百年前,我便明白这些了。”
凤祁一怔。
季朝云抬起手,隔着衣物碰到了那个仍在散发微末热度的荷包:“凤祁,我很感激你帮我出头,但真的……到此为止吧。”
不要再给他希望,这种事情,经历一次就够了。
凤祁凝视着他的脸,天上繁星璀璨,月华的清辉映在水中波光潋滟,也将季朝云的脸映得格外苍白。
片刻后,凤祁把手中的饵料往水里一扔,拍了拍衣摆站起身:“我明白你的意思,也很欣赏你有这样的想法,不过有句话你说错了。”
“什么?”
凤祁忽然倾身上前,季朝云本能后退,脊背撞上了石桥边的护栏。
二人间的距离瞬间变得只差毫厘,他凝视着那双漆黑清透的眸子,眼中闪烁着戏谑又自傲的神色:“我不知道你遇到过什么,变得这么患得患失,不敢相信别人。但我与旁人不同,我凤祁想护的人,不可能护不住。”
他直起身,揉了把季朝云的头发:“所以,专心修炼,别胡思乱想。你留在鸿蒙书院一日,我就不会让你受委屈。等你可以离开这里时,已经变得足够强大,自然不再需要我护着了。”
他稍稍退后,施加在季朝云身上那熟悉又霸道的气息消失,后者这才渐渐找回自己的呼吸。
凤祁转身往卧房的方向走去,季朝云开口唤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惊人:“你为什么帮我?”
凤祁脚步一顿。
“因为……”他低头敛去眼底柔和笑意,到了嘴边的话却变了模样,“当然是因为有人想让我帮你。”
“谁?”
“这你就别管了。”凤祁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右边的卧房我不打算找人收拾,你有空自己弄去吧。不过弄完之前,我允许你睡在我的卧房。”
作者有话要说:
小龙:有些人嘴上说得好听,反手就给我来个失忆,呵呵。
ps这章时间线没bug,是伏笔=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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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示有修改是修文,改动不大,不需要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