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重回潮庄
“那就依你所言, 若是再办事不利,这正室的位置可就要换人做了, ”那修士站起了身来,负手朝外走去,只留下柳妙音捏紧了粉拳,咬紧了嘴唇。
即便再柔情蜜意, 一旦时间过了些,男人的柔情总会消失, 依靠男人的情义自然是靠不住的,唯一的也就是修为了。
吴德虽重要, 可她同样是炼气六层的修士,便是离了那个男人,照样能过的逍遥自在,这就是她跟姐姐之间的不同。
王家的人愈发的少了,自从王家老爷的葬礼以后,这里的家仆几乎就是能跑的跑,能辞的辞, 甚至有的连月钱都不要了,只想离开那块儿阴森森的地方。
只因那昔日金碧辉煌的地方, 如今却是灰扑扑黏腻腻, 雕廊画柱之上也不知道沾染了什么, 腥臭无比还招惹苍蝇,白日看起来已然阴森森的,到了夜间, 更是比那鬼庄还不如,隐隐约约的不知道从哪里还能传些哭声过来,使得这里更加的人烟凋零,连打更的都不敢从这家门前经过。
“好好的灵仙镇怎么就弄成现在这副模样了,”灵仙镇中越来越稀少的人家偶尔碰见议论道。
“还不是那个王家,知道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么,这就是,能走就赶紧走吧,招惹这么个倒霉的,也是咱们灵仙镇的祸事啊,”柱着拐杖的老人说道,“报应这回事啊,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
“可那些死了的姑娘到底无辜啊,”那过路之人感慨道。
“风月坊中不知道多少男人流连,多少家里家破人亡,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可叹可叹。”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王家一事,造的人心惶惶,连带着家仆失踪,更是让灵仙镇中人感慨不知道这事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而就在人们惶惶入睡的一天晚上,本是乌云阵阵,连日来的火气被遮了一些,却又闷闷的让人睡不安稳,可就在后半夜的时候,一股子干燥之意突然袭来,却是引的人睡的更沉了。
王家宅院,一片大火,不管是多么金光璀璨的东西,都在这火焰的吞吐中化为了一片的乌有,连带着那些人,都成了火焰之中的牺牲品。
正庭之中,仆人们纷纷找水想要扑灭大火,只有王夫人坐在那梳妆台前,一根一根的往白色的发间插着珠钗,金步摇随着热浪一晃一晃的,在门从她的身后打开时,她甚至是带着悠闲转身的。
“我就知道你会来,”王夫人看着那站在门口的朝纵,涂抹了胭脂的唇红艳艳的吓人,笑起来更是瘆人的厉害,“恨我恨的不得了吧……我也恨你恨的不得了。”
“你的死期到了,”朝纵抱着怀里的妖兽说道,那火在他的背后燃烧,对于普通的人,连带着呼吸的空间都会焚烧殆尽,可是对于朝纵来讲,凡火一时半会对他造不成影响。
他曾经惧怕炉中的炭火,因为只要他曾经敢反抗,就会被人威胁用热碳烧他的嘴,现在的火焰勾起了曾经的回忆,让他痛恨厌恶,却也意识到力量对于一个人有多么的重要。
“我本来就没想活,夫君都死了,我还活着干什么呢,”王夫人的目光有些出神,“只不过你小小年纪也太狠心了,那些家仆又没有对不起你,连他们也杀,不怕遭报应么?”
“他们是怎么对我的,不肖你来说,”朝纵抚摸着怀里的妖兽,火浪卷起了他的衣摆,映衬在那双眸中的火光就像是在那眼睛中灼烧一样,使那瞳孔红的发黑,“我现在只管你的死活。”
“只有你一个人来,那个小子没来?”王夫人朝他的背后看了看,舔了舔有些鲜艳过头的红唇道。
朝纵的眸中闪过一抹厌恶:“不需要他来,我一个人也就足够了。”
“你倒是胆子大的很,”王夫人从梳妆台前起身,缓缓的朝着朝纵走了过去,目光之中带着盈盈的笑意,“我可以死,但是你也得给我陪葬,知道我为什么憎恨厌恶你么?如果不是你娘的存在,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你娘死了,我当然要在你这个小杂种的身上出气,可你说你被丢弃的时候直接死了多好,干嘛又要活着受罪,让我家破人亡呢!!!”
她的话说到最后已经一片的狰狞,眼睛之中竟有血泪掉落了出来:“我只是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而已,到底哪里做错了呢?我哪里做错了?”
“你错在没有本事,只会空想,自作孽不可活,”朝纵一步一步的朝她走了过去,“你说你没错,那我娘又错在了哪里,我又错在了哪里?”
他身影虽小,却不可忽略,直问的王夫人竟有几分的哑口无言。
“你们的存在就是错误,你娘不想死可以啊,她哪里的路不好走,偏偏到灵仙镇来!这就是她的错!”王夫人一甩衣袖,红色的衣摆上好像都沾染着血液,她的身形朝着朝纵冲了过去,“她是贱人,你自然是贱种,不该留存在这个世上!!!”
她冲了过来,一举一动却颇有章法,原本红艳艳的指甲更是宛如野兽的爪子带着锋芒,若是被抓上一下,只怕寻常都要掉下半块肉来。
凑近的呼吸之间带着点点腥气,朝纵退了几步拉开距离,再看王夫人的样子,猩红的舌头舔着嘴唇,火茬掉在她的衣服上面,她似乎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这个女人……
“她已经不是人类了,”朝纵怀里的妖兽抽了抽鼻子道,“她身上有尸体的味道。”
人类可以修真,灵魂一类存在,怨气滋生,死了的可以化作僵尸,凡尘的道士或是修士都可驱逐,活着的那一类若是怨气极深,又得了莫名的力量,便是化作活尸也不是没有可能。
“嘿嘿,你这抱的狗倒是鼻子灵敏,”王夫人的舌头舔过牙齿,“我已经死了,可是我觉得比活着的时候更加畅快,想杀谁就杀谁,想吃谁就吃谁,嘻嘻嘻……”
她笑的形同鬼魅,那妖兽却哼了一声十分不满:“恶心的女人,你才是狗呢,就你这副样子还想吃谁就吃谁,左不过是吃了一个炼气六层修士的血肉,又吃了不少活人的精血,还不够姑奶奶我一脚蹬的。”
“你不是她的对手,留在这儿,”那妖兽从朝纵怀里窜了出去,直接对上了王夫人,朝纵连忙往后退去,在遇到一些在火焰之中打滚的人时,直接一脚将他们踹的更深了些。
王家的家仆人人身上沾染着他人的血液,死不足惜。
惨叫声在火海之中不断响起,而在那房屋之中,一道红色的身影跳上了房顶,白发飘扬宛如狗啃,衣袖更是破破烂烂的露出了里面的皮肤来,若说是脸上的皮肤还算正常,那么她裸露出来的皮肤已然是青紫一片,宛如干柴了。
那妖兽也越上了屋顶,蹲身下去优雅的舔了舔自己的前爪道:“跑跑跑,就知道跑,看你那个没出息的样子。”
它口气之中颇为不屑,可王夫人哪里还有之前的一分淡定,口中甚至不发人音,而是一声又一声受到威胁时的嘶吼出声。
“让她跑,只要找到一个人,她想跑也跑不了了,”朝纵推开了一间屋舍,在里面张往了一下,没有找到踪迹的时候探头出来,漆黑发红的眸子之中泛着宛如深渊一样的邪恶,“你帮我闻闻,这庄子里面应该有一个孩子的味道,找到那个孩子,就不愁抓不到她。”
他自己还是个孩子,可是对于那个孩子却似乎在说一个死物一般。
那妖兽自然没有对于普通人类的怜悯,抽了抽鼻子道:“倒是有点儿味道,这火太大了,人应该不在这里。”
“那应该是逃走了,”朝纵仰着粉嫩的小脸,看起来一片的天真,“你快把她抓起来,我们好去找她的儿子。”
“把她杀了再找她的儿子不行么?”那妖兽不明所以。
“不行哦,”朝纵眉宇间都带了恶意,“她当着我娘的面将我带走,险些杀了我,我当然要当着她的面杀了她的儿子,让她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当然,你还有另外一个选择,那就是跪在我的面前自尽,我就留你儿子一个全尸,免了他万箭穿心之苦,你自己选。”
后面的话,却是对着王夫人说的。
火焰之中,明明热的人全身滚烫,可是连那妖兽都觉得心里有些发凉,这孩子若是长成了,绝对不会是什么善茬,可哪个登顶之人,都必不会是心慈手软之辈,那些人的手中,还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的性命。
怜悯自己的仇人,就是对自己捅刀,这小子果然合乎它的胃口。
“你自己选,”那妖兽对着王夫人说道,舔着爪子的姿势越发的优雅,“要不然我就将你儿子撕成一块一块的喂狗。”
“禽兽,你们都是禽兽!!!”王夫人嘶吼出声,之前她还有诸多不信,可是在切切实实的实力对比下,却由不得她不信,“要杀就杀我,别动我儿子,你们要是敢动我儿子,我到了阴曹地府都不会放过你们的。”
“所以让你自己选,”朝纵选了院落的一块空地,在一块假山石上坐了下来,“从前,你可没有给过我和我娘选择的机会,我已经足够仁慈了。”
王夫人呆呆的站在屋顶之上,在对上朝纵的视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随即从屋顶上跳了下去,站在了朝纵的面前道:“你有本事,你真真是有本事。”
“若是没有你,我不会这么有本事的,”朝纵一个眼神,那妖兽打了个哈欠,身形在转瞬之间变大,在王夫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一个爪子直接将那跃跃欲试的女人压在了爪子底下。
“放开我!你们不得好死!”王夫人的声音已经破的厉害,可想要挣扎却挣扎不出。
“还是不长教训,”朝纵慢慢的揣着手走到了她的跟前,蹲下去看着王夫人不甘心的神色道,“怎么,觉得我死了你儿子就能安全无虞了?我死了,还有人能替我报仇,你死了,你背后的人敢动弹么?”
朝纵伸手拔下了她头顶的金钗,上面锋利,在火光之中看起来尤为的扎眼,朝纵用那尖头在王夫人的脸上划过,冰冰凉凉的触感却让王夫人惊恐连连。
“你要干什么?你个小畜生你敢干什么?!啊!!!”
“听说你丈夫死了,我总是想着你应该想跟他在阴间团聚的,”朝纵每说一句话,就在她的脸上轻描淡写的划上一下。
“啊!畜生!”
“你那丈夫极爱美色,他要是看见你这个样子,只怕隔夜饭都能够吐出来了。”
“啊!!!我要你生不如死!!!”
“真可惜,本来就生的比我娘丑,到了阴间更是难以入眼了。”
“求你,求求你……”
“好没意思,”朝纵最后一下直接扎进了她的心窝之中,血液从那里喷洒了出来,等到金钗拔出的时候,王夫人的气息已经绝了。
活尸的致命处就是心脏,跟人类一模一样。
那妖兽抬起了沾了血的爪子,低头将朝纵叼了起来,从满是火焰的王家跃了出去,有未睡的看到那一幕,直摔了手上的烛火跑的连滚带爬的喊着有怪物,只顾的跑的无影无踪了。
“儿子,真要去追她的儿子么?”妖兽将朝纵在山林之中放下问道。
朝纵摇了摇头,看了看身上的血液道:“马上要天亮了,我想先洗个澡。”
“不用洗澡,那个家伙会清尘诀,我也会,”妖兽自告奋勇道,还实地演示了一遍,之前毛爪子的血液果然都消失不见了。
它又故技重施,让朝纵身上的血液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可朝纵低着头看着自己身上,闷声道:“我要洗澡。”
虽然痕迹去掉了,但是之前的血腥味好像还在一样,没有经过水流的冲刷,就好像指甲缝里面都还流淌着血液。
那妖兽歪了歪脑袋实在不明白他的想法,但秉持着为儿子服务的精神,还是带他找到了一条溪流,反正它已经记住了那个小孩儿的气味,只要跑的不是太远,以它的修为想要找到还是绰绰有余的。
一人一兽在这里洗洗涮涮,而在一条尘土飞扬的小道上,一道修长的人影在那里晃晃悠悠的走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像是漫无目的,又像是在等什么人一样。
他不断的仰头眺望,一直到一辆马车出现在视线范围之内的时候,停下了脚步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打了个哈欠。
那马车疾驰而过,像是要逃命一样,朝砚遮了遮弥漫的尘土,在那马车到了近前的时候,直接一脚踹上了人家的车辙。
木头做的车辙没有炼气修士的脚来的坚硬,那本来奔腾的马直接仰起身来嘶鸣了一声,那马车更是因为一侧停止直接侧翻在了地上。
一场不怎么巨大的事故造成,这要搁在现代一准被警察叔叔拉进局子里面思想教育上几天。
“找死啊你混蛋!”马车夫骂骂咧咧的声音从马车下面传了过来,马车里面更是哭喊声响成了一片,孩子的哭叫声尤为的响亮。
那马车夫好容易从车下面扶着腿爬了出来,看见朝砚形单影只的一个正要发难,结果在看见朝砚单手将倒在地上的马车轻描淡写的拉起来时,所有骂骂咧咧的话语全部咽回了肚子里面去,甚至本来挥舞的马鞭都静悄悄的躺在了尘土里面。
车厢里面的哭声还在继续,朝砚绕过了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马车夫,撩起了车帘看向了车里面。
车厢之内十分宽敞,被褥软枕更是一应俱全,只是因为刚才的侧翻,那些个玉器摆件和被褥通通翻了个通透,那正哭的声嘶力竭的孩子倒是除了脸色涨的通红没有半分的损伤。
孩子的身边陪伴着一个婆子,正在细细的哄着,看见有人探进来斥声道:“你是什么人,你可知道你拦的是谁家的车架?!”
“王家的嘛,”朝砚扶着车辙坐了上去,去岭佑城的路这条最宽敞最近,不走这条简直没有天理嘛。
“知道你还……”那婆子眉宇之间闪过一丝的忌惮,“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你知道了你也打不过我,”朝砚笑眯眯的道,“你要打着什么秋后算账的主意,那我更不能告诉你了。”
他朝某人耍起赖皮的时候,没有人能出其右。
“你只需要知道呢,你这辆马车被我征收了,识趣的呢,自己抱着孩子走,不识趣呢……”朝砚掰的手指咔吧作响,十分的不尊老爱幼。
那婆子还想说什么,可是看着车外呆呆站着的车夫,终是知道什么叫做形势比人强,只能悻悻的抱着那粉雕玉琢的孩子下了马车。
那孩子左不过三四岁模样,大小却跟朝砚之前遇到崽儿时差不多,脸颊通红,一看那肤色就是长时间没有晒过太阳,在凉房里面待着长大的。
那皮肤白嫩剔透,五官也长的周正,只是两厢对比之下,朝砚莫名觉得这孩子哪儿哪儿没有他家崽儿长的好看。
莫非这就是所谓的母亲看自己孩子,越看越爱?
好像突然能够理解那头妖兽说崽儿长的好看的根源了,虽然小家伙本身就长的好看。
“大人,请容许我们收拾些衣服,”那婆子趴在车辙上往车厢里面掏着什么,却又不敢让朝砚看见,只一个劲的往怀里塞的鼓鼓囊囊,直到再也塞不下的时候抱着孩子后退了两步。
朝砚摸了摸那马的鬃毛,看着他们站定后指着岔路道:“你们呢从那条路走,遇见路口就左拐,不要走回头路,要不然爷爷我天天在这里守着你们。”
他一副鼻孔朝天凶神恶煞的模样,婆子瑟缩了两下,抱着那哭的淅淅沥沥的孩子连忙朝那天岔路跑了过去,头都不带回的那种。
朝砚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有时候这种鼻孔长脑袋上的姿势还是颇为好用的,要不然就换他前世那张脸,只怕是说破了嘴皮子人家都得认为他是个好人。
“这马车真不错,就不知道便宜谁了,”朝砚往车厢里面上下左右探了一下,十分确定这是一个睡觉晃悠的好地儿,只可惜不能留。
捡起了地上的马鞭,朝砚朝那在原地犹犹豫豫的马屁股挥了一鞭,顺手将那马鞭丢进了车厢里面,在马屁与尘土的飞扬之中,朝那辆看起来就很舒服的马车挥了挥手。
等他以后有钱了,出林子了,一定给自己置办一个比那个还舒服的马车,到哪儿不用走的,用躺的。
那才是人过的生活啊。
朝砚目送那马车远去,拍了拍手朝着山林之中踱步了过去,不管大人做了什么孽事,总之稚子无辜。
朝砚走了许久以后,一个娇小的人影坐在一头巨大的妖兽背上路过了此地,那妖兽本来一往无前,却在原地踱步了两下,左右嗅闻,有些止步不前。
“怎么了?”坐在它背上的朝纵扒着它的皮毛问道。
“两边都有气味,而且还有点儿熟悉的味道,”那妖兽操着一口仿佛开玩笑的萝莉音说道,“咳咳,满嘴土,这哪是妖兽走的道。”
“那哪边味道重走哪边,”朝纵板着小脸捂着鼻子闷声闷气道。
“好吧,”那妖兽本想再闻一下,看着那满天的尘土,终究是朝着一个方向跑了过去。
一辆空置的马车翻滚在了悬崖边上,不知道翻了几个跟头,早已是粉身碎骨,那车辙上的绳子脱落,那拉车的马更是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去了。
朝纵看着那不断旋转的车轮,小脸绷的有些紧:“他们是跑了么?”
“前面没有味道了吖,味道在这里终止了,”那妖兽扒拉了两下车厢,本来就破碎不堪的车厢顿时化作了一堆的齑粉,什么也没有留下了。
“被耍了,那就是在之前那个岔道那里,”朝纵的小手一拍旁边的石头,本该疼的是那粉嫩嫩的小粉拳,可偏偏那石头被一砸之下直接裂开了一条缝隙。
感觉儿子生气了,那妖兽顿时蹲坐的比训练有素的警犬还端正。
“那我们要去追么?现在追肯定追得上,”妖兽低头说道,萝莉音震天响。
“……不去了,”朝纵抿了抿嘴唇,看着已经垂到边缘的日头,出来一天了,再不回去,那个人该着急了。
这次算那个孩子运气好,若是再让他碰见,绝对不会留下活口。
朝纵归来的时候竹屋还是一堆的废墟,而他担心担心他的人,正削着一截一截的竹子烤着鱼,鱼插在火焰的旁边,看不出来熟不熟,朝砚看见他们的时候,在火堆的映照下笑了一下,朝他们挥了挥手。
他一挥手,朝纵就莫名觉得安宁,迈着小步子走到了火堆跟前,探头看了看那些鱼道:“再烤就糊了。”
“唉,你爹我也不能样样都会不是,”朝砚戳了一下那鱼道,“这就是在这里摆着,等你回来烤呢。”
朝纵将那些戳在竹子上的鱼一一翻了个面,又从竹屋里面扒拉出来那些剩余的盐巴抹在了上面,顿时刚才扑鼻的鱼腥味转为了一种香喷喷的味道。
朝砚愣在当场,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拉着小孩儿还沾着盐巴的小手道:“崽儿,你这简直就是厨神的手啊!”
“这鱼闻起来好香啊,”那妖兽围着火堆转了一圈,火堆旁有五只烤鱼,它一个爪子一个爪子的点,“这三个都是我的了,谁都不准抢。”
“吃那么多小心发胖,知道什么叫做好女不过百么?”朝砚拨了拨火堆懒洋洋的道。
“嗯?”那妖兽凑到了朝砚的跟前问道,“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呢,”朝砚又开启了忽悠模式,“一个女孩子,如果超过了一百斤,那她一定不会好看,作为一个优秀的女子,体重一定不会超过一百斤,来来来,我来掂量一下你多重。”
“住手!”那妖兽吓得连连后退,“我我我肯定没有过百,不用掂量……”
它那退的距离,就差退到火焰能照射的地方之外了,显然作为一个母兽,也十分在意自己的形象体重。
朝砚表示十分满意,他今晚能吃两条鱼,可就在他志得意满的时候,旁边传来了小孩儿清凌凌的问询声:“那好男呢?”
朝砚瞅了瞅小孩儿那娇小的身体道:“你还没有长成呢,不算。”
“那你呢?”朝纵拉了拉他的衣袖道。
朝砚滞了一下,低头笑道:“我不算好男啊。”
勇于承认自己的缺点,并绝不改正。
朝纵再次被这个人的无耻所震慑,学霸精神再次发扬,拉着朝砚的衣袖道:“你要做一个好男。”
“我不,”朝砚拒绝的特别干净利落。
朝纵松开了他的衣袖,默默的转过身去,生动形象的用自己的动作表示了什么叫做生闷气。
朝砚瞅了瞅趴在远处的妖兽,又瞅了瞅一言不合就闹别扭的小孩儿,低头附耳道:“其实我都是骗你老母亲的,所谓的女人体重不过百,不是平胸就是矮,男人体重不过百,不是骷髅就是猴,为了今晚咱俩都有鱼吃……”
“它矮啊,”朝纵一脸正直的接话道。
“说的对啊!”朝砚一把搂住了小崽儿的肩膀道,“所以它得减肥,咱俩不用。”
朝砚暗搓搓的在心里数鱼,却听远处萝莉音乍起,本以为是阴谋败露,但是在听到那妖兽说什么的时候眯了一下眼睛。
“我想起来今天在那个岔路口闻到的熟悉的味道是谁了!”它一惊一乍的跳了起来,本欲开口的时候却发现发出来的声音是兽类的吼叫声,“嗷呜嗷呜…”是你,朝砚!
骤然成了兽语,那少女心的老母亲顿时急的团团转,围着火堆咆哮了一圈,又上窜下跳的咆哮了一圈,愣是没有任何恢复成人语的征兆。
“嗷呜嗷呜~”朝砚你对我做了什么?!
“恶龙咆哮~好了好了,”朝砚拔起了火堆旁烤的喷香的一条鱼放在了那妖兽的跟前道:“吃鱼吃鱼,不会说人话不影响吃鱼的。”
那妖兽气的想抓朝砚一爪子,可是爪子探出来了,又想起抓这个人一爪子的后果相当的惨重,于是又收了回去,低头愤愤的吃鱼,并且诅咒朝砚这个没有一点儿怜香惜玉之心的男人一辈子娶不到老婆。
晚餐到了最后,化悲愤为食欲的母兽一只吞掉了三条鱼,愤怒之下,什么好女不过百的话早就扔进了洞穴里面还踩上了两脚。
“打算什么时候离开这里呀?”朝砚在溪水边洗着手,顺便给小孩儿洗着油乎乎的小爪子问道。
朝纵本来撩着水的手一僵,别过了脸去:“随便什么时候都行。”
“那咱们就明天动身,离开之前再去灵仙镇一趟吧,”朝砚好像没有察觉一样的说道。
朝纵本来放松下来的身体又僵硬了起来,半晌,仿佛嘀咕一样的说道:“不去不行么?”
“你之前不是还说舍不得潮庄的么,”朝砚就着月色看他,“总不能因为报了仇了,就连潮庄也不想回去了吧,估计以后都不会去了,缅怀一下,顺便给咱俩换身衣服。”
这才是重中之重,就他今天那衣衫褴褛的装扮,难怪被人家看成土匪,跑的比兔子还快。
“你知道了?!”朝纵从溪水边站了起来,因为起势太猛晃了两下,要不是朝砚拉的及时,一准掉河里洗个凉水澡。
可朝纵现在不在意这个,他在意的是这个人知道了:“你怎么知道的?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会知道?”
一连三个问题,小孩儿问的急切,似乎下一秒就想从朝砚的口中得个答案出来。
“哎哎哎,问题要一个一个的问,这一大堆的,我得先回答哪个?”不知道记住问题也是需要脑细胞的么?朝砚只想躺平睡觉。
“你快回答,”朝纵抓着他的肩膀摇晃道,显然十分的急切。
朝砚只能没精打采的跟他说道:“这不是一猜就猜出来了,你大晚上的不告而别,除了被那妖兽叼回洞里去了,可不就是去报仇了么,二选一,我觉得后者比较大,就你老母亲那爪黑的程度,你的报仇过程一定相当的顺利,还有什么要问的?”
“你不知道,”朝纵咬着牙,好像破罐子破摔一样深呼吸道,“我杀了好多人。”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有什么不对么?”朝砚显然没觉得哪里不对,现代社会那个讲法度的地方都讲究这个道理,更别说小家伙明显是那种睚眦必报那种型的。
王家的惨烈程度,想想就知道怎么回事,虽说残忍,可让他阻止?仇恨不在他自己身上,选取什么样的方式报仇,当然也不由他说了算。
不赞成,不反对,不评论,是对于这件事情最好的一个态度。
“你真的不在意啊?”朝纵看他这无所谓的态度,提起的心慢慢的放回了原位。
朝砚点了点头道:“说实在的,我也算帮忙递刀的那一个,既然决定做了,就不要瞻前顾后,怕东怕西的,晓得不,有功夫担心我在不在意,哈欠……还不如睡一觉呢。”
就他俩这种状态,回潮庄都得悄摸的,要不然人家还以为是他俩灭的王家呢,虽然确实如此,但是做人嘛,都要低调行事。
于是在天将明的时候,朝砚他们悄悄溜回了潮庄找衣服。
一推开门,先是土掉了一地,然后再看里面,曾经收拾的整齐的院落好像是被人洗劫了一遍似的,菜地里面的菜被人拔了个干干净净,葡萄架连藤都给挖走了,曾经除掉的杂草又郁郁葱葱的长了起来,这个没人挖,喂牛都嫌草老。
房屋破败,门掉了地上,糊的纸更是破碎不堪,曾经生活的痕迹哪里还能寻得到一丝一毫。
朝纵捏紧了小拳头,朝砚却从门口探了进去道:“这跟鬼子进村似的,估计找衣服不太好找了。”
“你们原来住在废墟啊,这还不如我的山洞呢,”妖兽迈着步伐越过草丛,那草尖蹭到了它的鼻尖,惹的它抽了两下,到底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米果儿姑奶奶,这地方原来不长这样的,几个月没住,总是要发生一些变化的,”朝砚尊称着那妖兽的名字。
“不要加那三个字,难听死了,”米果儿一脚将那草叶踩在了脚底下,给爪子染的绿绿的发飙。
朝砚十分听命:“好的,姑奶奶。”
米果儿:“……”
好想爆炸。
它好可怜,碰上这么一个人,还签了那么一个不公平的契约,这个人还分分钟能气死人,但是你还不能打他。
“我的命好苦哇……”米果儿暗自垂泪,在从草丛里面找到了一窝白嫩嫩的兔子以后,专心玩兔子去了。
“你都不生气么?”朝纵跟在朝砚的屁股后面走进了房间里面,曾经的床板桌椅都已经被搬了个干干净净,那些个书籍没带走的要么被人扔在了地上,要么被撕掉了不知道多少页,上面印上了脚印,更是落满了灰尘。
原来生活的痕迹被破坏殆尽,朝纵很生气。
“唔,还好,这种结果可以预想到,没什么好生气的,”朝砚试图从曾经的衣柜里面翻找两件衣服出来,但是这里简直比蝗虫过玉米地还要干净,他在自己家里找了一圈,愣是没有找到一件衣服出来。
朝砚在那里忙忙碌碌,好不容易闲下来扭头看着小孩儿,才发现那小脸阴沉的像是要滴黑水。
他抓了抓头发道:“你想啊,那些东西都是能用钱买到的,所谓莫生气,生了气来无人替,回头想想又何必……所谓生气,就是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哎,别走啊,我还没有说完呢。”
朝砚念了一通,小孩儿还是很生气,朝砚顿觉唐僧式的教育法果然能逼疯孙悟空,下次换个教育方式。
朝砚在里面翻着东西仿佛寻宝,朝纵却踏出门来,看着那郁郁葱葱的草丛心里火焰窜的很高。
曾经熟悉的地方面目全非,他小小的心脏想不了太多成人的道理,但是他知道自己难过,生气,竹屋是回不去的地方,这里也是,记忆里面的地方被毁去,难道不应该去难过并且痛恨那些毁掉这里的人么?
这里是他们的地盘,无论毁损于否都由他们来决定,而不是任由那些无谓的人践踏这里。
朝纵看着朝砚一点儿都无所谓的背影,带着十足的不解,为什么有人能够对于曾经熟悉的地方一点儿都不在意,地方是这样,那么人呢?
“唉,你说说这群人也真是的,大理石地板撬就撬了,还留下这么破碎的一块儿,看起来多不整齐啊,”朝砚瞅着那地上唯一的一块大理石地板,认出了上面的坑好像是他曾经用金玄剑砸出来的。
一米见方的地板,就中间那一块的痕迹,挖回头让孩子过家家当个桌子都比摆在这里好看嘛,朝砚伸手敲了两下,随意起身踩过,正准备出去的时候,听到了身后某地板碎裂的声音。
朝砚:“……”
这好像还真不能怪人家,就这一踩就碎的。
然后他又听到了叮铃咣廊瓦片掉落的声音,等到朝砚回过头去的时候,就被那地板下方的洞给震惊了一下。
不是因为那洞有多深多黑,恰恰是因为那洞口浅的很,从洞口看下去,一片的晶莹剔透,灵气逼人。
“嗯?”米果儿突然感觉到了灵气的浓厚,抽了抽鼻子,放开了被玩弄的半死不活的兔子,循着灵气溢散的地方跑了过去,路过朝纵身边的时候,顺便带上了小孩儿。
三个人趴在洞口观看底下,朝纵的小脸一片呆滞,米果儿的神色也有些凝滞,只有朝砚伸手往里面摸了摸道:“这得有多少啊?”
“先别说有多少,你到底是什么人啊?”米果儿毛茸茸的脸上难得出现了纠结的神情。
这运气,这是要逆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