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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祸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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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说了什么?”朝纵问道。

“他唯一未能完成的心愿便是听你叫一声祖父, ”清长歌看着他道, “至于睚眦族你要不要管理,在不在意都是你自己的事情。”

朝纵不想难过,他这个人薄情寡义, 一生的情感寄托只有朝砚一人, 即使是师父,师弟, 友人, 那些人皆是排在朝砚的后面。

从前的家人要么对他不管不顾,要么想要他的命, 他便只有了朝砚, 朝砚照顾他长大, 如父如母, 但是又有很多的不同, 偶尔得见平常人,即便内心否定自己的需求, 觉得那些父母为子女牺牲一切太傻,可在很小很小的时候, 内心的深处不是没有想过拥有如同平常人一样的长辈,只是长辈的长辈。

拒绝崖君的靠近或许是一切怯懦,但是当拥有又失去的时候, 朝纵不知自己心里是何滋味。

难过?或许吧。

悲伤,失落,想哭却哭不出来, 有点儿淡淡的反胃想吐,就像是他身上的血肉不是崖君给的,而像是硬生生吃下去的一样。

他不适合承人的情,尤其是承一个为他死去却不求任何回报人的情。

“要怎么决定,你自己定,”清长歌看着朝纵,样貌昳丽俊美,周身似乎无一丝的瑕疵,血脉浑厚,周身气息绵长,朝纵此人,应该是这修真界最年轻的渡劫修士,青年才俊,摆脱了诅咒,拥有了睚眦一族的权势,本应该是意气风发,笑谈天下的,可是他此时的颓唐却显而易见。

因为他的敌人比他更强,失去了唯一的亲人,被夺走了想要相伴一生的爱人,身上压着亲人的性命,让人仰慕,又着实可怜。

“我明白了,”朝纵拱手道,“多谢提醒。”

“虽与凤栖梧同行,需要事情还需自己小心,”清长歌负手道,“你虽是睚眦族的族长,但是此时已经算是龙族,对于睚眦族而言,虽有血脉压制,但是非我族类,总有反对之声,至于凤栖梧,那只鸟只是为了保护凤凰族的利益而保住你的命,更多的并不会插手,你要心中有数。”

“这是作为族长的叮嘱?”朝纵问他,眉目冷淡。

清长歌侧目:“若为龙族,你若为外人所伤,族中自然会给你报仇。”

“若是与人搏命呢?”朝纵问他,同为渡劫期,即便清长歌的实力胜过他良多,也并无从前的高山仰止之感了。

“不行,我为龙族族长,自然以龙族的利益为先,”清长歌道,“不能为你一人搭上龙族的所有。”

“那便不必了,”朝纵直言拒绝道,“无谓为朝某牵扯进来无辜的人。”

即便换了睚眦族的血脉根骨,又换了龙族的血脉根骨,他作为人修长大,心中始终认为自己是人族,跟朝砚一样的人族。

清长歌似乎也并无勉强之意:“你既然如此决定,那便好自为之。”

系统的传送功能不能用,商店却是可用的,随机蛋朝纵并不确定以他现在的运道能够孵出什么,但是系统可直接购买的龙蛋却不必像从前一样束手束脚了。

给予了清长歌数枚龙蛋,朝纵告辞离开。

凤栖梧再见他时上下打量了一番道:“倒是不错,可要去寻朝砚?”

“目前需要先去睚眦族,”朝纵冷声道,属于祖父交托给他的东西,他应该亲手将其拿回来,才算不辜负祖父的再造之恩。

“那朝砚呢?”凤栖梧问他。

朝纵转眸:“我总会救他出来的,但是不是现在。”

朝纵从龙族飞离,这一次他不需要任何人带着,也不需要通过界阵便足以在这修真界中肆意遨游了,凤栖梧在他的背后道:“可要我与你同去?”

朝纵点头:“若有前辈在,此事或许好解决一些。”

睚眦族的势力虽然比不得龙族,却还不算畏惧,倒若是加上凤凰一族的威势,很多人都会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是由朝纵自己统领,减少不必要的伤亡是极为重要的。

有族长令牌在,即便朝纵换了血脉,再睚眦族中也是畅行无阻的,崖古得令前来迎接,多年未见,他在见到朝纵的那一刻明显是惊讶的:“族长,您……”

数十年间从大乘期跨越到渡劫,且血脉让他都有被隐隐压制的感觉,到底怎么回事?

“多年不见,崖古长老一切如旧,”朝纵略微带上了笑意,“当年所托之事如今可有结果了?”

当年朝纵为大乘期,崖古为了恩情自然会按照吩咐行事,只是在族中,无崖君威势统领,无崖狞一边的敌对势力,其中势力又各有划分,非崖古一人所能阻止。

而如今他为渡劫期,虽是渡劫初期,但只是站在那里就威势甚重,不可同日而语,且有些看不出心中想法如何。

人总会变,士别三日都当刮目相看,更别说是一别数十年,崖古拱手道:“属下办事不利,当领罚,只是如今族内利益各有划分,事情调派起来也着实有些困难。”

“分为几派?”朝纵问道。

“四派,”崖古拱手道,“以崖道,崖瑰,崖梓长老各自划分,不过属下之下也有人手,乃是当年誓死追随君族长者。”

“将人都叫来吧,”朝纵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我可能要食言了。”

崖古略有疑问。

朝纵笑了一下,却只有薄凉之意:“祖父当年为了我付出了很多,若我连他最在乎的东西都无法整顿护好,又怎么对得起他。”

他此话一出,崖古却是有几分喜悦浮了上来:“族长是打算整顿睚眦族了么?”

朝纵点头:“去将人都叫过来吧,若有不从者,当做叛族处理,让他们在做出行动之前都想好后果,是为了一时爽快叛出族群,还是为了后来的族人绵延。”

崖古微微怔了一下,目光从朝纵的身上扫过,这个从前对着朝砚脉脉温情的年轻人,此时的话语虽不冷漠,其中的凉意却让人心惊,或许这是每一个上位者的必经之路,但是人心易变,有时候变得太快,也会让人觉得难以置信:“是,族长。”

崖古退去,朝纵摸着高座扶手上狰狞的兽头,那是睚眦一族的象征,他抚摸片刻,然后挥袖坐了上去,大马金刀,威势初成。

凤栖梧询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施之意威,”朝纵看向了他道,“若还是不行,需要动之以武,到时候还需凤前辈在旁协助。”

“你让我帮你打?”凤栖梧负手问道。

“这是最快的办法,”朝纵直视着他道,“这里不能浪费太多的时间,折损太多的力量,还希望前辈能够多多相助。”

凤栖梧在一旁落座:“本座不做无利之事。”

“事成之后,自有凤凰蛋相赠,”朝纵看着他说道,“不知这个可是够了?”

凤栖梧微微眯眸:“成交。”

他本就是为了子嗣绵延,让朝纵给和让朝砚给并无太大的区别。

有凤栖梧相助,很多的事情就好解决的多了,对于权力的收拢,其他三支已然成型的自然是不愿的。

崖瑰乃是女子,睚眦族本就生的艳丽,她更是其中之最,看不出半分被岁月摧残的痕迹,此时侧身静坐,语气悠悠:“族长进境之快,的确是世所罕见,只是族长当日大乘修为时可不是这么说的,如今修为已成,便想要出尔反尔了么?”

朝纵看着她道:“我若出尔反尔,你待如何?”

“族长手握睚眦一族的血脉传承,又有高手在旁,”崖瑰笑道,“我们又能如何?只是如此言而无信,只怕对族长的威信并无半分的益处。”

“本座何曾出尔反尔过?”朝纵反问。

他便是直接将当日所说矢口否认了,崖瑰还好,崖梓冷笑了一声:“让我等交出手中权力自然是可以的,但是手下人听不听调遣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若不听调遣,杀了便是,”朝纵并无半分的迟疑,“若皆是不听,虽是过去了数十年,当年崖狞一族被灭想来助威还是记得的。”

“若无朝砚,族长当真以为自己能够成事?”崖道此话脱口而出,话出却觉不妥,但让他收回却绝无可能。

朝纵抚摸着的兽首瞬间碎裂成灰,一时场面静寂,他却拍了拍自己的手掌道:“如果诸位不信,可以试试。”

这话说的轻描淡写,也让几人有着几分的色变,当日崖狞一族之祸历历在目,汇聚灵兽各族,不过数日间便将崖狞一族覆灭,便是想要拥有权势,也要有命有才是。

崖道深吸了一口气,与崖梓对视了一眼道:“既然如此,我等心甘情愿交出手中权势,只愿睚眦族能够归一。”

朝纵颔首,看向了崖瑰:“你呢?”

“睚眦族能够上下一心自然是好的,”崖瑰笑道,“若能如此,也不枉费我等多年筹谋,只是多年辛劳,族长便无半分赏赐么?”

“自然是有的,”朝纵看向了崖古,崖古一人给予了一枚储物戒指,三人皆看其中,在看到其中的东西时皆是露出了些许喜色。

崖道与崖梓道谢,崖瑰却是笑得有些深意:“那便多谢族长了。”

曾有杯酒释兵权,如今能够和平解决却是再好不过的了,只是待三人离开,凤栖梧还未动身之时便听朝纵说道:“还请凤前辈帮我杀一人。”

“谁?”凤栖梧蹙眉。

“崖道,”朝纵轻轻开口,“他们虽然口头答应,但是并无太多的归顺之心,还有可能阳奉阴违,必须要有杀鸡儆猴,至于原因,几天伪装成他要来刺杀取而代之,凤前辈觉得如何?”

当权之人,必须要做到杀伐果断,但是于自己的族人,凤栖梧总会多一分的仁慈之心,但是朝纵却似乎没有,他即便承继这睚眦族,似乎也没有真正将自己从人修的身份之中摆脱出来。

“虽要杀鸡儆猴,却不可做的太狠太绝,”凤栖梧道。

“我有分寸,凤前辈去做便是了,”朝纵轻笑了一声道。

待凤栖梧离开,崖古在旁欲言又止:“族长真要杀么?”

“从前祖父下命令时,你也是这般质疑的么?”朝纵问道。

崖古微微蹙眉低头道:“并无,是属下多嘴了。”

眼前的青年与之前可以随意结交时到底不同了,一族之长下的命令,若是属下随意的质疑,只怕威势不存。

“并非你多嘴,”朝纵摩挲着那断裂的扶手道,“只是我年纪尚轻,许多决定难以服众,若不用此法,只怕后续的混乱会牵扯更多无辜的性命进来,一切都是为了睚眦族后续的发展,为了祖父,我也不能让它乱了,你可明白?”

崖古也知他当年艰难,略有叹气后道:“族长日后有何事尽管吩咐,不管旁人如何,崖古总是站在您这边的。”

“多谢,”朝纵笑道。

水镜之下,朝砚执子却是久久未落,眼睛盯着屏幕没有半分的偏移,齐冕瞥了一眼笑道:“御下之道,恩威并施,你果然教他教的不错。”

他说不错,可是听着却不像是夸赞。

朝砚并未理他,他却像是早已习惯了,兀自说道:“权势迷人心智,从前有你做他的明灯,没有你在,你说他会不会被权势迷了眼睛。”

“自然不会,”朝砚侧目看他。

齐冕低笑了几声,然后像是收不住的转为了大笑:“你犹豫了一下,我倒是觉得有可能了。”

“你要这样关着我到什么时候?”朝砚问他。

齐冕以指抵唇,轻轻摇了摇道:“别着急,棋总要一步一步的下,戏总要一步一步的演,感情是最经不住考验的东西,而金钱与权势才是亘古不变的追求,你觉得朝纵会受其所惑么?”

“我说了,不会,”朝砚答他。

从前不会,可是现在……分别数十载,朝纵一人度过的年岁占据生命的份量极重,他在太古洞府之中到底经历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当分别成为常态,便没有了小别胜新婚,只有感情愈发的淡薄。

“那你着急什么呢?”齐冕问他。

朝砚未答,他轻笑出声:“澜清,你的心……乱了。”

心脏鼓动,水镜之中的人一举一动与他无关,虽是看着,可不能触摸,不能感受他的痛苦,思念就像是撒着砒霜的糖浆,又甜又苦,让人难以忍受折磨,一点一点消磨人的心智。

“这盘棋还下么?”齐冕问他,就像是问他他的前世自己还关心与否一样,“你素来什么都不太在意,可是如今看你在乎他至深,真让人觉得嫉妒。”

朝砚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了棋盘分布,这盘棋已经到了尾声,却也愈发的艰难,心一乱,便有可能扰乱从前的布局:“下。”

做事总要有始有终,若要半途而废,不如一开始便不要做。

朝砚落子,水镜之上世界还在演绎。

崖道身死,死因是因为对朝纵的不服而暗中刺杀,结果被凤栖梧反杀了。

此事一出,崖梓与崖瑰皆是有些沉默。

“狠辣之人,不好轻易糊弄,”崖梓道,“崖瑰长老如今想如何?”

“若是拖延行事,只怕下一个死的就是你我,”崖瑰摸着自己的蔻丹道,“本来以为是个绣花枕头不中用的,如今一看,心狠手辣的行事作风倒颇得我心里,此时投奔,还真的有利可图。”

“你想做什么?”崖梓与她对手多年,又如何不知她心中所想。

“不做什么,”崖瑰拂了拂鬓边的长发,“你说若我献身于他,他可会同意?”

“你何时学了人修的做派?”崖梓还真有几分诧异。

“他从前是人修,自然要用人修的法子来,”崖瑰笑道,“我虽年龄大了些,但是样子还是不错的。”

“他有道侣了,鸿蒙仙宗宗主亲传弟子朝砚,可调动诸多灵兽族之人,”崖梓言明道,“你抢他的道侣,不怕他到时候发难?”

“发难也有有命发才是,”崖瑰起身,衣领处露出了漂亮细腻的肌肤,“那朝砚数十年不出,据说是因为被人抓走了,各灵兽族数十年都未曾找到踪影,虽为道侣,却让自己的道侣空旷了数十年,还不准他人插足么?”

“那崖狞求他之时他可是反悔的极快,冲冠一怒为蓝颜,”崖梓嗤笑了一声,“你且小心些吧。”

“那是因为崖狞一族动了杀心,”崖瑰并不以为然,“朝砚若因此事杀我,也只能说他不如我,整个修真界的人都知道他是个笼络不住道侣的,到时候丢的可是他自己的脸。”

崖道被杀,睚眦族看着似乎安静了起来,当初赠予的睚眦蛋孵出了不少的小睚眦,其中又以最初送回的小崖回最大,一串的撒欢,虽然有不经意间的磕碰,可是尘世间的纷扰却似乎离这里很远,大人们肮脏的权势之争,在这里便是一片的虚无。

“每次心有烦扰,看着他们便觉得心情会好很多,就好像这世间很多的事情没有必要去斤斤计较一样,”崖古看着那处笑道。

朝纵点头,不置可否。

崖古再道:“当初君族长看你之时也是如此,你如今虽是渡劫修为,但是年岁比之君族长还是小了很多。”

朝纵带着笑意的唇角微微抿直:“他还说过什么?”

崖古笑道:“他说若你像崖回那么小时,必然跌跌撞撞,他若能在那个时候找到你,也不会让你吃那么多的苦,甚至不认他那个祖父,若君族长得知族长你如今肯认,自然是高兴的。”

“是么,”朝纵微微出神,有人前来汇报道,“族长,崖瑰长老请您过去一趟。”

崖古笑容微敛,神色有几分的微妙:“这已经不是第一遭了,族长,需不需要属下去打发了她?”

崖瑰的目的很不纯粹,女子吸引男子倒是天性,但是她想要权势,如此做也无可厚非,但是朝纵已有道侣,如此做便不应该。

“不必,她倒没做什么,若是推拒,才显得我们太过于小题大做了,”朝纵转身道,“我去去就回。”

族长居室,朝纵到时自有人端茶倒水,甚至连座椅上都有人调试着软垫,生怕他有半分的不舒服,而崖瑰则在一旁红袖添香,让这室内颇有几分微醺之感,香料一物对于渡劫修士并无影响,因为并不刺鼻反感,这等小事朝纵便也默许了。

“崖瑰长老前来所为何事?”朝纵接过侍从捧过来的茶盏,轻轻抬手,那人便退了下去。

他本要饮用,却被盈盈过来的崖瑰端了过去嗅闻了两下:“这茶水泡的不怎么好,要不要让妾身给您一展所长。”

“不必,”朝纵拒绝道,却没有再接回那盏茶,“长老有事说事便是。”

“族长真是不解风情,”崖瑰轻轻侧身,在他的椅柄上倚靠坐下,衣衫的香气扑鼻而来,她看着朝纵的神色,微微笑道,“今日说的可是关于睚眦族传承的大事。”

朝纵抬眸:“你说。”

“睚眦族族长之位向来由这一任族长亲自来定,族长令牌给了谁,谁就是族长,”崖瑰的手轻轻的搭在了朝纵的脸上,眸中波光流转,“这要是交给别人,只怕君族长会觉得失望,可若族长有了子嗣,自然也可以父传子,代代相传。”

朝纵起身让那搭着的手直接落了空,转头看着她道:“本座已有道侣,他为男子,不会有子嗣。”

“睚眦族虽然并不讨厌人族,但是与人族结亲仍然少之又少,且灵兽族本就子嗣稀少,传宗接代更是重中之重,”崖瑰同样起身走到了他的身边,当站于身侧,仰头看时,才觉男子高大俊美,非女子可以轻易比肩,那胸膛和肩膀皆可成为依靠,“就算为了日后的绵延,又或者为了君族长,族长的道侣应该也不会介怀才对。”

“若你要说此事,便请回吧,”朝纵冷冷的看着她道,他记得朝砚说过的话,他恨背叛,一旦背叛,便再无转还的余地,所以那条线,他绝对不会去跨。

崖瑰碰了个钉子,耸了耸肩膀道:“若族长不愿,崖瑰自然也不能勉强,不过可惜了君族长的血脉,从此便要断绝了,若是哪一日族长后悔了,请尽管来找我便是。”

崖瑰便那么走了,空气之中还残留着香味,凤栖梧蓦然出现在座椅之上问道:“不后悔么?”

“什么?”朝纵问他。

凤栖梧道:“没能绵延你祖父的血脉。”

“若要绵延,便相当于舍弃了朝砚,若只能二选其一,”朝纵道,“我选朝砚,况且以我如今的血脉,谈何绵延?”

凤栖梧道:“你自己决定好便是,何时找他?”

“我予你凤凰蛋和他给予你,有何不同?”朝纵看着他道,“谈起朝砚,凤前辈倒比我更加上心一些。”

凤栖梧沉默了一下问道:“什么意思?”

“没什么,”朝纵迈步道,“今日心情不好,得罪前辈了,还请前辈万勿见怪。”

“朝纵,”凤栖梧叫住了他,“不是我热切,而是你太不热切,你真的想找他回来么?”

“自然,”朝纵脚步未停。

凤栖梧看着他的背影道:“朝纵,你变了。”

“从前你们让我好好修行,”朝纵停下看向了他,眉宇之间全是冷漠,“如今我如你们所愿,变了哪里呢?”

凤栖梧说不上来,但是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与数十年前有些截然不同的区别:“你真的如此决定了么?”

“凤前辈若是不愿,可以离开,”朝纵看向他道,“前辈留在我身边,左不过是为了朝砚,而我现在已经不会别人轻易斩杀了,还请前辈放心。”

“你以为本座愿意留下?”凤栖梧凤眼微眯,其中蔓延出些许怒意,龙族的威势不允许挑衅,凤凰族自然也不是好惹的。

“去留随意,”朝纵转头看着他道,“说起来我们也只是合作关系,前辈似乎也没有资格对我置喙什么。”

凤栖梧起身:“你这手过河拆桥玩的不错。”

“多谢夸奖,”朝纵冷声道。

凤栖梧不想与他争辩,人心易变,有缘聚的一天,自然也有缘散的一天,如今的朝纵修为权势在手,更无朝砚的管束,发生一些变化似乎也不难理解,他挥袖转身:“你好自为之。”

话音落,人已经消失。

朝纵转身,站在了原地半晌未曾离开,非他不愿去找寻朝砚的踪影,只是这么多年,连九尾狐族都并未传来任何的消息,览清阁中更是没有丝毫的端倪迹象,朝砚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一人数十年,而朝砚却与齐冕在一起,期间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以他的才智计谋,即便不能回来,也总能有些许消息传出,可是没有……什么也没有。

若非鸿蒙仙宗宗主断定,朝纵几乎要以为朝砚已经从人间蒸发了。

他不是不找,只是有些疲惫,数十年的连轴转,不停歇的修炼,太古洞府之中的九死一生,将龙骨硬生生种入体内的痛苦,他不需要朝砚做什么,只想要他陪着,可是连最简单的陪伴那个人都做不到。

朝纵坐在台阶上的背影有几分的颓唐,渡劫修士本就收敛周身气息,他此时看着不像是一个渡劫修士,而是一个疲惫至极的旅人,找不到自己的目的地,却又无法停歇下来,深知自己一条路走到黑会死,却仍然要义无反顾的走下去,有时候不得不怀疑自己。

“真是可怜,”齐冕悠悠道。

朝砚冷声开口:“你闭嘴。”

“好,我不说他,就说下棋吧,”齐冕点了点棋盘,“该你了,不过好心提醒,我快赢了。”

朝砚强迫自己转回了目光,以往看着异常熟悉的棋盘此时看来却有几分的眼晕,正如齐冕所说,他的心乱了,人一旦有了弱点,有了牵绊,便不会如一人时那般的洒脱。

“或者你直接认输也行,”齐冕笑道,“若无他牵扯,这盘棋我本是……”

朝砚落子,直接将他的话打断,齐冕笑了出来:“我竟未曾注意到那里,失误了,你总有逆风翻盘的能力,是我低估了。”

他的子又落,棋盘之上清脆可闻。

睚眦族看着一如既往的平静,朝纵的仿徨也只不过是昙花一现,在人前,他仍然是那个名利双收的青年才俊,名声这种东西不是挡就能挡住的,尤其是作为新任的最年轻的渡劫修士,不仅将朝砚的光辉掩盖,更是将宗政徽远远的甩到了身后,成为了诸人仰慕的对象。

名声出来了,仰慕之人除了男子自然还有不少的女子,睚眦族中便有女子仰慕青睐,各大宗门似乎也是有意结交。

乱花渐欲迷人眼,繁花似锦,歌舞升平……而这一切都毁于一个看起来安静祥和的清晨。

那日万里无云,天空碧蓝如洗,就在这样的清晨,染着鲜血的头颅咕噜噜的滚落在朝纵伸着懒腰的脚下,那不是人修的头颅,而是睚眦的,昨日朝纵巡回星域之时刚刚与之说过话。

随着血液的喷溅,刚刚还碧蓝的天空此时却像是被从天边绵延的黑气所笼罩,魔气森森,隐隐约约好像听到了有人呼喊求救的声音。

“你就是那个族长?”被黑袍遮掩的魔修手握一把弯曲的利刃,衣袍随风舞动,渡劫期的修为让他无所畏惧。

朝纵心神戒备,却无法感觉到来人的修为:“你是何人?”

“杀你之人,”黑袍人并不废话,直接朝着朝纵攻击了过来。

朝纵仗剑相迎,以族长令牌传呼各支,以免毫无防备被趁虚而入。

“族长!”崖古匆匆赶来,衣摆上还染着鲜血,待看到星空之中与那黑袍人斗的天翻地覆的朝纵时同样迎了上去,两人斗一人,才有空说话。

朝纵仗剑问道:“怎么回事?!”

“是魔修,不计其数,”崖古说道,“不宜久战,速战速决。”

“知道,”朝砚剑身横亘,其上似有真意酝酿,龙吟之声仿佛从天际而来,随着他的挥剑,黑色的巨龙宛如实质一般破出,直冲那人心胸,穿胸而过时,那黑袍人一口鲜血喷出,直接隐匿了身形逃离。

穷寇莫追,朝纵与崖古再上星辰,朝纵问道:“魔修怎么会进入星域之中?”

这睚眦族的星域以睚眦族的气息进入其中,若不被睚眦族允许,他人根本不会擅自进入。

“是崖瑰,她背叛了!”崖古眸中有血色闪过,“族内大能大多护持睚眦幼兽,此时最是不能分离……”

崖古落地,却是蓦然好像被什么击中了一样跪在了地上,朝纵蹙眉半蹲,扶住了他的手臂道:“你怎么样?”

崖古捂住了脑袋艰难道:“不知道,突然浑身无力,快,快去幼兽处,不好……”

他浑身仿佛脱力,朝纵将他扶在肩上,直接朝着幼兽聚集处奔袭而去,越到那处,魔气便越发的浓郁,血腥的味道也越浓,而到了那处,大能守住的情况并未出现,反而那些可以轻易毁灭星辰的人一个个趴在地上难以动弹,幼兽们急切吼叫,却被那些魔修一个个的拎在了手上,挣扎不能。

黑红长裙女子执着匕首在一个躺倒在地的渡劫大能脸上拍了拍,似乎得了禀报,起身转头看向了朝纵:“来的不算早,这里已经被我们控制了,朝纵。”

“你认识我?”朝纵从自己的脑海之中搜寻,却无这女子的丝毫印象,“什么人派你来的?”

“现在还问这样的话不觉得自己很愚蠢么?”女子笑了一声,其中有着轻蔑的意味,“我真是不明白你这样的人到底是怎么让朝砚对你倾心的,半吊子的族长领着一群半吊子的族人,他们为你卖命,可知道你如今体内已经种入龙骨,化身为龙族了?”

“族长,”崖古有些惊讶的看向了朝纵,却被他冷声呵斥,“闭嘴!先解决完眼前的事情再说。”

“解决?”女子笑了起来,“还真是可笑,凭你能做什么?”

朝纵直视着她道:“你是齐冕派来的?”

能知道他这么多消息,自然只能是齐冕派来的。

“反应过来了,倒是还有几分脑子,”云霁看着他道,“但我想你想你问的应该不是主子,而是朝砚吧。”

这个名字一出,朝纵的心神都震荡了一下:“他在哪里?”

“他正与主人恩爱缠绵呢,”云霁眸中些许失落之意转瞬即逝,笑得讽刺,“哪里顾得上理你这个废物。”

“他不会,”朝纵没有理会后面那句话,对于前一句却是直接否定。

“呵,难得你这么笃定,还真是可笑,”云霁深吸了一口气道,“朝砚与主子是宿世的姻缘,如今他恢复记忆,自然不愿再与你纠缠,否则为何过了这么久都没有找你,以朝砚可以与主人匹敌的行事作风,唯一的可能便是他不想走……”

“你给我闭嘴!”朝纵厉斥道。

崖古在旁说道:“族长,冷静!”

朝纵闭了一下眼睛,看向了云霁道:“那你们今日来所为何事?”

“不为别的,只是为了断掉你的念想,”云霁弯腰,从地上拉扯着一个人的头发拎起,将匕首架了上去,她的身后无数魔修照样行事,甚至连幼兽都处于了锋刃之下,面对着朝纵愤怒的目光,她无半分的怯懦,甚至好像隐隐带着快意,“朝纵,今日境况皆因你贪心而起,拥有了不该拥有的人,试图将天地钟爱之人独占,这是你的替命咒发作的格外厉害的原因,而即便没有了替命咒,你也是个倒霉鬼,我给你两个选择,一,解除与朝砚之间的婚契,我们放过睚眦族人,二,不解除婚契,永远见不到面,你的族人皆会被杀,放心,以睚眦族的血肉为祭生成的诅咒,足以让他们在被杀之前都爬不起来,你怎么选?”

“睚眦族的血肉……”朝纵喃喃道,“之前的崖狞一族。”

“他们唯一的用处也只有这个了,”云霁悠悠道,“主人筹谋许久只为了朝砚一人,放弃对你来说是有好处的,要不然像你祖父那样的悲剧还会继续上演,你所有至亲的人都会因为你的任性而死去。”

“为什么?”朝纵的双目通红,浑身都在颤抖,即便拥有了修为,拥有了权势,他似乎也没有与那个人正面对抗的本领和机会。

“因为你无能,你不该妄图不属于你的东西,”云霁回答他道,“你可以想,这是你的选择,但是每过一刻,我们就会杀一人,你可以好好的选。”

朝纵不等她说完,已经将崖古放下,趴在地上呕吐了出来,他没觉得恶心,但是那种好像骨血之中的粘稠感让他反射性的想吐。

因为无能……为了朝砚……

祖父没有了,族人也会没有,爱人也不会有,那么他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他为什么苟延残喘。

崖古趴在地上叫着他的名字:“落族长什么悲剧?朝纵,你不是说他飞升了么?”

“没有!!!”朝纵大吼一声,蓦然停歇下来跪在地上,“没有,他解了我的替命咒,又经历了天雷加身,不可能活的,没可能活下来的,是我对不起他,是我……”

“君族长若是自愿……”崖古能够感觉到他已经濒临崩溃,“那不是你的错。”

“一刻钟到了,杀一人,”云霁开口道。

她的话音刚落,就有魔修手起刀落,血液喷洒出来,染红一片的地面,而那魔修却似乎寻找到了极为美味的东西,竟是舔舐着那沾血的刀刃沉迷至极。

“还未到一刻,”朝纵看着她喘着粗气道。

云霁笑了一声:“我知道,可是这里由我说了算,我说到了便到了,朝纵,没有人会给你拖延的时间,你有的,只能是认命。”

所有期冀的眼神都投注在了朝砚的身上,他们因为诅咒而浑身无力,口中却在说着无声的语言。

救命,救救他们……

崖古趴在地上拽着他的衣摆:“族长,我可以不要命,但是求你,救救崖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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