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恶水之地
朝砚在仙修之中的名望无人能及,不少人见过他, 识得他的样貌, 但是在魔修之中却并非如此, 他向来对仙魔之争干涉极少, 魔修虽忌惮于他, 却很少有人能够识得他的面孔。
如今一见便有人认识,倒是稀奇:“你认得我?”
以麒嗣的性情来说, 应该不至于将他的这张脸公诸于天下。
那魔修侍从颇有几分的惶恐,低头道:“并非如此,而是主上说若有二位极其俊美者未曾惊动魔界一分一毫便足以出现在此处,定是龙神大人无疑。”
“原来如此, ”朝砚笑了一下,“您家主子在何处, 今日闲来无事, 想要找他叙旧聊天。”
“您随我来,”那魔修侍从竟不打算通禀, 而是打算直接带他们二人入内。
凡间定下计划时, 朝砚已经对齐冕的存在几番推衍才能达成那样的结局, 可是在仙界, 他能被曾经的麒嗣所伤, 说明他对于他的曾经都不甚了解, 现在隔了数万年,只凭只字片语以及仙修记载,未必了解麒嗣此人。
如今的这一幕, 若非真的亲切相赢,便有可能是请君入瓮,朝砚虽然自信自己的实力,但是妄自尊大绝非他的本性,传承了洪荒麒麟之力的人也绝非那么好对付。
朝砚笑了一下阻止他道:“哎,不打一声招呼便随意进门,不合仙修的礼数。”
那魔修侍从怔愣:“主上言说不必通传。”
“万一我等进去的时候你家主上蓬头垢面,还没有洗头,岂不是不好,”朝砚体贴分笑道,“我等并不着急,你先去说一声。”
“自澜清归来,逾明日日沐浴更衣只等你来,不会存在你说的那种场面的,”一道温柔如天籁的声音传来,声散人至,待出现在二人面前时,白衣纷飞,玉冠束发,他像是从洛水之中出生的仙人,而不像是掌管整个下十七重天的魔帝。
面容上讲与齐冕有五分的相似,而那五分之外的不同全无半分缺点,经得起他人数万年的观摩打量。
那双眸中水波潋滟,看着朝砚时颇有几分的怀念:“澜清,宫中已经备好了上好的茶水,你若怕我设了埋伏,在此处待客也可。”
这话也不知是激将法还是其他,不过不管什么,朝砚都没有经受的意思:“好啊,那就在这里吧,这处景致不错,正好用来喝茶赏景。”
分明是来找茬的,他们却弄得像是故友相见,麒嗣只是挥手设下了茶座,一举一动虽是风雅无双,却同样有着上位者难以隐藏的威信,即便在斟茶点水也让朝纵有一种被俯视的感觉。
同样是朝砚教导出来的孩子,麒嗣这个人的优秀有目共睹,绝非朝纵一朝一夕可以追上比肩,既然如此,便不必妄自菲薄。
朝纵兀自低头喝茶,并不言语,他活的岁月比之朝砚太短,贸然插话反而可能害朝砚落了下风,就算是想要展现他们道侣二人恩爱也不是在这个时候,感情这种东西从来不是攻击别人的武器……
朝纵这样想着,然后下一秒朝砚捏起了桌上的小点心递到了他的唇边道:“光喝茶口苦,吃点儿这个,味道不错。”
简直是光速被打脸。
朝砚此举有几分刻意,但仍让麒嗣的带笑的脸滞了一下:“澜清与望舒的感情极好。”
“生死与共,”朝砚笑了一下道,“逾明不必羡慕,羡慕也找不到的。”
他倒是亲切,可惜字字珠玑,戳人心窝。
可麒嗣不过最开始的时候滞了一下,后来却似乎全然不在意了:“可惜我布局许多,望舒的命实在大的很,连天雷之刑都要不了他的命。”
“你到底想做什么?”朝砚撇去了玩笑,直视着他道,“你该知道以我的性情若是归来绝对不会放过你才对。”
这话说的狠绝,麒嗣却有几分不以为意:“自然是知道的,龙神大人命长堪与天齐,看似宽容,实则小心眼又护短,我动了你的道侣,你必杀我,可我从不后悔当日所为,被人算计也好,被人蒙骗也好,最后挖出龙珠的行为全无半分后悔。”
“那么现在呢?将魔修扩展到如今的模样,不是为当日的行为忏悔,那是想要寻仇么?”朝砚轻笑着问道。
麒嗣同样垂目轻笑:“不,这个你猜错了,我只是觉得这天上人间脏的很,也让你疲惫的很,若是所有生物都消失了,你会不会觉得轻松很多,到时候没有算计阴谋,没有人声聒噪,岂非你最想要的地方,我知道你也厌恶那些的对不对?”
他的神情之中莫名的有几分痴狂,朝砚唇角的笑意淡去,眉心微蹙:“你怎么回事?”
即便是神魂受损,也不该精神失常,即便隔了几万年,朝砚也深信自己教育出来的孩子不会失了理智,与天地抗争是最为不智的举动,天地对万事万物皆是同样的态度,但并不代表它会任由其中所有的生命覆灭,这是朝砚曾经教授给麒嗣的道理,他应该不会自取灭亡才对。
唯一的理由,便是出了什么他未知的变故。
麒嗣抬眸时,眸中一丝魔气缭绕,让他的眼睛看起来多了几分的深邃鬼魅,下一刻那些魔气又像是被什么收拢了一样消散不见:“我无事,反而觉得目前的状态极好,仙界虽有记载我的修为仍在仙帝级别,但是他们并不能干涉下界,而我能,澜清,除非你去证道,否则只凭现在的你要不了我的性命。”
他这话说的自信,可从他身上蔓延出来的力量让朝砚知道他说的是真的,麒嗣已经完全传承了洪荒麒麟的力量,且在之上又加了数重,想要争斗灭杀,这三十三重天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我想要生存在什么样的环境之中由我自己决定,”朝砚脑中思索不断,洪荒麒麟的力量无匹,即便是他当初承受祖龙的力量也耗费了千万年,那是自然行进的流程,麒嗣如此之快,背后必然有原因,“不需要他人打着为我好的旗号与我背道而驰,”
麒嗣眸中又有魔气缭绕而过,他的手指念上了小几上摆放的花朵,仙界培育的花朵非人间可比,娇嫩欲滴,只需轻捻超溢散无尽的芳香,他看着指尖染上的微红道:“若不如此,我连说服自己活下去的理由都没有了,澜清,我不想活着,活着太累,看着你与旁人双宿双飞,如同日日用刀剜我的心头肉一般。”
朝砚看他:“你该知道……”
“我知道,”麒嗣笑着打断了他的话道,“我知道若当日与你言说,你未必会去证道,因为朝纵坦言与你之时,我以为你会拒绝。却未曾想到你竟然答应了,可人与人之间若能全部坦言相告,又哪里有那么多的误会后悔,当日你高高在上,万人敬仰,我生怕多看你一眼都是亵渎,又哪里敢尝试用言语阻碍你的道途,你待一人好时好的很,可绝情之时也绝情的很,正是深知无论我做什么都无法挽回,还不如让你彻底的厌恶,薄凉也好,厌憎也好,不放在心上也好,若我杀了朝纵,你可会千年万年的将我记住,将我这个陌生人记住?”
朝砚眉梢微动,蓦然笑道:“这倒是灭杀我的途径。”
麒嗣捏紧了茶杯惨笑道:“所以我不会做。”
杀了朝纵的确能够让朝砚记住,但是朝砚也会与他同去,没有了这个人,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他的手伸出,握住了朝砚的手腕,在朝纵蹙眉看了过来的时候将那手贴在了自己的心口:“这里是我的命脉,也是传承所有麒麟之力的地方,旁人切不断,以你的力量自然切的断,只要力量溢散,生机便可以断绝,若想杀我便亲手杀了我,只有这个时候我不会反抗。”
朝砚的手掌贴在他的心口,那里心脏有力的跳跃着,只需要他斩断心脉,释放麒麟的力量,这个人就会死,曾经数万年的恩怨也可烟消云散,再也不必为朝纵的未来担心,他当干脆利落的下手,可是手指却莫名的有几分痉挛。
“剑寒花不落,弓晓月逾明,我终究是辜负了你的期待,”麒嗣连护体的力量都撤离了去,只是淡淡的说道。
朝砚的面色很冷,冷到终于能跟洪荒分煞神联系起来,他的指尖成冰,直接没入了麒嗣的心口,血液隐隐蔓延出来,指尖已经触碰到了心脉,再进一寸,这个人便会死。
麒嗣看着朝砚眸色很淡,似乎很是满足,朝纵的心下却有几分的不妙之感,然而还未等他想出不妙在何处,却见朝砚猛然撤了力道缩回了手问道:“你到底服了多少清净珠?”
麒嗣似乎有些怔愣,片刻后笑道:“每每想你的时候便会服下,初时效果不错,可是到后面的效果却在减弱,零零总总应该有数万枚了,这可是好东西,若非如此,我的力量此刻必然不及你的。”
朝砚撇去了指尖的血液:“你从何处得来的那东西?”
“恶水之地,”麒嗣倒是知无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