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夏露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贺狰满脑子装的都是奇怪的想法。怎么说呢,也不知道是原形毕露还是人设崩塌, 弄得人又好气又好笑。
加之很多事还没缓过神来, 实在没心情你侬我侬, 遂拒绝。
为此贺狰还很不满, 别过头哼道:“果然女人就是麻烦, 明明是你说要我多征求你意见,照做了又嫌我不知检点!”
夏露扒拉了一下他刚吹干的头发,手感有些倔强的粗硬,不如他化出原形时的皮毛那般光滑柔软。她淡淡回击:“既然觉得女人麻烦,那你就不要和我谈恋爱呀。”
“麻烦我也认了。”贺狰抱臂靠在床头, 还是一脸的郁色, “求偶是万物的本能,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多说了, 感情的事顺其自然, 不要这么着急。”夏露去隔壁衣柜里取了件睡袍过来,将它递给贺狰,“来, 穿上。”
“不穿,热。”贺狰扭过头,沉沉道。
“还是穿上吧。”夏露劝道,“上章就因为你不好好穿衣服睡觉,导致被和谐了。”
贺狰拿起那件薄薄的睡袍往肩上一披,不情不愿地穿上。
夏露看到了搁在床头柜上的坠子, 那是贺狰送她的结缘信物。串坠子的链子已经断了,夏露拿着那颗小小的三菱锥黑坠子看了看,心中涌上很多思绪,舒了口气说:“明天我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绳子,将它重新串一下。”
“老狐狸的店里有长生绳,结实耐用能护身,明天我给你取根过来。”久等不耐,贺狰问,“还不来睡?”
夏露摇头,弯腰在柜子里翻找:“等会儿吧,不困。”
因为白天休息够了,晚上就比较精神,反正睡不着,夏露就翻出了好久没用的橡皮章工具,一股脑摊在书桌上,竟然开始慢慢悠悠地刻起章子来。
贺狰幽怨中又夹杂着几分心塞,心想:既然睡不着就应该做点有助睡眠的运动,她刻橡皮章算怎么回事?就这样把自己干晾在一旁?
《恋爱指南》上说好的互通情意后乘胜追击,春暖花开呢?
他孤枕难眠了片刻,索性也翻身下床,搬了椅子坐在夏露身边,声音明显不悦:“大晚上的,干什么这是?”
“刻章,之前给小孩儿刻的花样都看腻了,重新刻两个。”说着,夏露瞄了百无聊赖的贺狰一眼,知道他心里不耐烦得很,就笑道,“你也试试?我教你,有兴趣吗?”
反正也是闲着,贺狰伸手捻了把小刻刀在指尖把玩,装作轻描淡写的样子道:“哄小孩的把戏。”虽然嘴上嫌弃,但他到底还是选了块橡皮跟着夏露学习起来。
“选好你想刻的花样,用玻璃纸描好图,再将描好的草图覆盖在橡皮砖上压一压,留下图案……像这样。”夏露取下玻璃纸,一只带着墨镜的小狗卡通图案就留在了橡皮砖上。她又拿起小刻刀切去橡皮多余的棱角,斜刀将留白处划去,“你刀工比我好,这样把空白处划去,只突出线条和该上色的地方就行,很简单的。”
这样简单的活不需要学都会,贺狰根本没听夏露在说什么,视线全部被她握着刻刀灵活翻转的纤细手指吸引,真想亲吻她白皙带粉的指尖,看看是不是带着花瓣一样的香味。
“……学会了吗?”夏露打断他的遐想。
贺狰收敛神色,点了点头,拿起描图用的铅笔在指尖一转,跃跃欲试。
“你想刻什么?要不要我给你搜个图?”夏露问道。
“不用。”说话间贺狰已经落笔,在玻璃纸上唰唰唰地描绘着什么,睡衣领子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敞开,一副胸有丘壑的模样。
夏露想要看他在画什么,贺狰还不肯,搬着椅子躲远些,侧身对着她坐在书桌的最左端,神神秘秘的不知道捣鼓什么图案。
还嫌弃刻橡皮章幼稚,自己就跟个小孩似的。
夏露笑了声,不再管他,专注于自己手上的活计。
两个人安安静静相处的时候,时间仿佛变得格外快,屋内暖黄的灯光下,只听得见转动橡皮砖所发出的细微摩擦声。
夜已经深了,到了夜行性妖怪狂欢的时候,有什么巨大的影子掠过月光,带起阴风阵阵,远处间或传来几声苍狼的嚎叫,拉长嗓子,格外凄凉。夏露已经对这些见怪不怪了,只起身关了窗户,将桌上被风吹乱的玻璃纸收拾好,转头一看,贺狰已经落下了最后一笔,轻轻吹了吹橡皮碎屑,似乎对自己的作品十分得意。
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显示是凌晨十二点,夏露抻了个懒腰,揉了揉酸痛的脖子,装作不经意地去瞄贺狰手里的橡皮章,问:“刻了什么?给我瞧瞧你的手艺。”
贺狰一共刻了三个图案,每个都只有三指来宽,光看线条是很清晰干净的,就是不知道刻的是什么花样。
摩挲着手中的作品,贺狰忽的笑了声。
他很少笑的,除了阴笑、冷笑、嘲笑,还是第一次露出这样张扬明朗的神色来,锋利的眉目都软化似的温暖,以至于夏露怔了怔,对他手里的印章越发好奇:“到底刻了什么,把你乐成这样?”
“印泥给我。”贺狰说。
夏露把自己珍藏的彩色橡皮章印泥都拿了出来,又铺开白纸,说道:“要什么颜色,你自己挑。”
贺狰果不其然挑了自己最爱的黑色。
仔细地给印章线条上拍上印泥,贺狰拿起自己的第一个作品印在白纸上——是个线条简单稚嫩的简笔画,勉强可以看出是个齐肩头发的女孩和一只蹲坐的大猫,豆豆眼的女孩伸长蚊子嘴去亲大猫的脸颊,两人之间还有一颗爱心冒出。
夏露直接忽视了印章图案中所透露的疯狂暗示,忍着笑点头,“不错不错。”
贺狰挑着眉梢,洋洋得意,又将二号作品印在纸张上——这次更直白,大黑猫趴在豆豆眼女孩的身上做瑜伽。
“……”夏露甚至能感觉到贺狰灼灼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烧得人心发慌。她调开视线,故意曲解,“嗬,你还会刻瑜伽教程?”
贺狰倏地冷峻下来,最后使出杀手锏,拿出作品三号印在‘瑜伽教程’下——是三个字……
嫁给我。
刻出来的字干净利落,横是横竖是竖,宛如机器打印,看得出他刻得很细致认真,那么多边边角角都刻干净了,足以见得他大概是拿出了毕生的耐性。
夏露真是被他这行云流水的一套给整懵了,盯着那三个字许久,才哑然失笑道:“青出于蓝啊。”
“你知道是什么意思。”贺狰笃定道。
“嗯,我知道啊。”夏露托着下巴,手指来回摩挲着纸上的图案文字,垂下眼睫笑道,“哪有你这样的,用橡皮章求婚?”
“这次只是演习,让你有个准备。”贺狰将那三枚少儿不宜的印章推到夏露面前,献宝般说,“送你了。”
夏露欣然收下:“行,我一定珍藏。”
两人闹了这么会儿,时间也不早了,就各自收拾好,掀开被角躺在床上。
贺狰自己备了枕头,和夏露并肩躺一起。夏露犹豫了一会儿,到底没舍得赶他走,只伸手按熄了床头的灯。大概还是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她最开始是背对着贺狰的,总觉得面对面会很肉麻。
可是侧躺着的姿势不太舒服,且贺狰体温比她高,背后他存在的地方像火炉一样烫。她想换个姿势,又怕惊扰到贺狰。遂闭着眼等了会儿,直到身后没了动静,她才缓缓调整姿势仰面平躺。
谁知一扭头,就对上了贺狰清冷深邃的眼睛。
他竟是一样没睡着,而且,还不知以这样的姿势看了夏露多久,很安静,想来也是怕打扰她休息。
反正都没睡着,夏露反而放松了些,将手从被子里伸出来,轻声道:“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黑暗中,贺狰几乎立刻回答:“你说。”
薄薄的月光洒在窗台上,像是一层轻纱。夏露看着贺狰发亮的眼睛,想了会儿措辞才道:“无论我这辈子有多长,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你都不要伤害自己,能做到吗?”
有时候,贺狰真的很佩服夏露的敏锐度。
她看似云淡风轻的,其实很多东西都看在眼里,比如此刻他萦绕于心的心事。
见贺狰不说话,夏露又轻声补充:“戚流云说,我可以带着记忆转世,如果实在没有别的法子——我是说万一,不管我将来去哪儿、不管我成了谁,我都还是那个爱你的夏露……所以,我不希望你做傻事,你答应我好好过日子,不折腾自己不折腾别人,我才能放心把自己交给你。”
有些问题横亘在两人心里,迟早要面对的。
贺狰闭上了眼睛。
夏露侧身面对他,伸手摸了摸他英挺的鼻梁和锋利的眉目,说:“答应我呀,贺狰?”
她放软声音说话,贺狰是没法子拒绝的。他按住夏露的手,将她的指尖包在掌心,许久,喉结上下动了动,才哑声说:“……好。”
“我也会努力的。”夏露轻声说着,将脸埋入了他怀里。
贺狰吻了吻她的头发,眸色一片夜的深沉。
一夜安眠。
早晨醒来,夏露和贺狰并肩挤在盥洗台前,一起对着镜子刷牙,一起咕噜噜吐水,一个面无表情,一个风轻云淡,也不知是谁先破了功,浴室里传来两声起伏的低笑,美好的一天拉开帷幕。
洗了脸,夏露拍着脸上的精华液下楼,问贺狰:“说起来,我好像从来没见你刮过胡子。你都不长胡子的吗?”
“妖怪的生长周期和人类不一样,再说皮囊是化形出来的,有没有胡子可以自行控制。”贺狰端着一杯热水走过,看着夏露问,“你喜欢我有胡子的样子?”
夏露想象了一番他胡子拉碴的画面,打个颤摇头说:“还是不了,这样挺好。”
她扎起头发去厨房做早餐,贺狰跟在她身边打下手。磕了两个鸡蛋进煎锅,想起什么,夏露问道:“对了,你之前说你在学理财?”
“嗯。”贺狰往锅里丢了把米线。
“有什么方向吗?”她举着锅铲笑道,“现在这社会养媳妇可难了。”
“买点股票试试水。”贺狰道。
“股票啊,那就是个坑,当个消遣就行,不要陷进去了。”
“等会儿你帮我选几家。”
“咦,为什么是我?”
“你手气好,败了也不要紧,就当给你玩玩。”
“又手痒想烧钱了?”夏露笑道,“我也不太懂,可以给你看看,但提不了什么专业的建议。不过,我倒觉得可以开个宠物美容馆,兼宠物写真之类的,现在最烧钱的人群除了女人小孩,就是养宠一族了……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