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失控
苏桃离开后没多久, 苏建章也收拾了一个行李箱，一副准备出远门的样子。
他找到程琳, 给她一封信，拜托他帮自家女儿寄信的时候，一并寄给林战。
程琳看着他满头问号：“叔叔, 你要出远门？怎么不跟苏老师一起走？”
苏建章嘘了一声，嘿嘿笑道：“我有点私事，要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我是跟桃子一起走的。”
程琳一脸的莫名, 但跟苏建章也不熟, 便没有多问，看着他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科研有了成果，苏建章给自己放了一周的假, 打算去f市找赵曼。
他不信, 赵曼原先跟他感情那么好, 离婚这么多年都单身，会不念他们两人之间的深情厚义。
就算她真的变心了，他也要亲眼去看看那个男人，值不值得她嫁。
吃过午饭，程琳拿了苏建章和苏桃要寄的信, 正准备去县城寄了, 才刚出了自己房间门口，林家大门陡然被推开。
一身笔挺军装的男人走了进来，军靴踏在地上, 声音沉稳。
程琳见到来人愣了一下：“队、队长？”
林战平淡地点了点头，“嗯。其他人呢？”
程琳忽觉头皮发麻，心里生出异常不好的预感，她咽了咽口水，才立正站好，给林战敬了个军礼。
“报告队长，他们……睡午觉去了。”
林战脚步一顿，拧眉看她：“你紧张什么？”
顿了顿，面色微变：“她呢？”
程琳深吸了口气道：“苏老师今天一早出发去省城，参加艺考去了。”
林战转眸看着她的眼睛，在这一瞬间，程琳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滞了，她脑子都空白了几秒。
林战抬步走过来，眸色沉冷无比，声音却异常地平静：“她给我留话了么？”
程琳点了点头，快速说：“苏老师说她一个星期后就回来了。还有，她本来以为，您还要一个多月以后才回来，给您留了一个月的信件，还有，这是苏老师父亲给您的信。”
程琳一口气把话说完了，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会害怕不快点说完就没机会说了，甚至用上了敬称。
她本来觉得这事儿也没多大，但是此刻，对上队长的阴戾的眼神，她才意识到，事情可能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得多。
林战接过她手上原本准备今天寄出的信件，没有打开，在手里摩挲了一会儿，冷声道：“一个星期后就回来，留了一个月的信件？”
程琳愣了一下，才恍然反应过来：对啊！如果只去一个星期，干嘛要留一个月的信件？
程琳感觉到自己的愚蠢，竟然到这时候经队长提醒才反应过来。
“对不起队长，是我……”
她没说完，被林战冷声打断：“她要报考哪一所学校？”
程琳脸色白了白：“不知道，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这件事，可能苏老师怕我阻止她，等拖拉机来接人，我们其他人才知道，所以没来得及获知更多信息。”
林战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几点钟出发的。”
“七点一刻。”
“路线？交通方式？省城的落脚点？”
“……都、不知道。”
程琳越说越心慌，她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件事疑点有这么多？！
林战目光冰凉，转身：“跟我走。”
“是！”程琳立刻应声追上去。
她跟着林战来到门外，一个小兵正在军用越野车上往下搬东西，林战直接打开车门坐进去，命令道：“别卸了，全速赶去县城。”
“是！”
小兵立刻关了后尾箱，跑到驾驶座上，程琳也反应极快地上了车，她尚未坐稳，汽车便飞奔起来。
林战上车便拆开信件，苏桃的信没写什么，就是报家里的平安，说几句想念他的情话。
如今看来，全都成了讽刺的谎言。
苏建章的信只有一页纸，信息量却巨大，林战快速扫完，脸色一变，下一秒便厉声朝小兵喝道：“停车，回去！”
小兵一个急刹，接着猛打方向盘，把坐不大惯汽车的程琳吓得够呛。但她不敢有任何意见，只死死地咬紧牙关，降低存在感。
她明显的感觉到，在看完苏建章的信之后，队长的面色更加阴沉了，就好像想杀人一样。
她很少能在队长脸上看到这么明显的情绪，可见真的是惹到他了。
“苏桃和谁一起走的？”他平声问。
程琳却知道他已经怒极，忙答：“科研团队的人要回省城做汇报，她跟他们一起。”
林战闭了闭眼睛，似乎忍耐到了极点，沉声再问：“苏建章也去了？”
程琳：“是啊……”
“她把戒指留下了？”
“是，她交给大妹代为保管，说是怕带去外面不小心弄丢了。”
她话落，车子正好回到林家门前，林战气势汹汹地下车，踢开门走进去，没多久，又拿着那个毫不起眼的铁指环回来，“开车，直接去c市。”
车子开出去一阵，程琳才想起一件事，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她才开口道：“苏老师留下的信里有一封特别交代，如果你提前回来，就把那封信给你的，我给忘记了，要不咱们回去拿？”
林战此时正阖眼假寐，闻言平淡地勾了一下唇：“不必。”
无论她在那封信里说了什么，也改变不了她已经离开的事实，当务之急，是找到她。
而此时的苏桃，正在t市的候车大厅，听钱昊家的八卦，听得唏嘘不已。
听说，钱昊家里确实是怕了苏兰的威胁他，怕他真的被定为流氓罪的话，从此再不能翻身，所以动用了所有关系，家里的钱财也撒出去大半，才终于把苏兰给弄回了城。
回到城里，苏兰也不安份，嫌弃钱家给她找的临时工工作太不体面，硬是哭着闹着，要他们家再给她找一份体面的工作，不然还去告钱昊。
钱家几乎把家底掏空，才给她找了一份国营单位当会计的正式工作。
岂料在这当口，不知道谁去检举揭发了他们家，害得钱氏夫妇被学校开除，钱昊找好的工作也丢了。
苏兰当即变脸，把钱家人一脚踢开。她把孩子吃药流掉了，说是没了钱昊的把柄，从此跟他们家两清。
钱昊的父母气不过，到苏兰的厂子里去闹，把她的工作给闹没了。
钱昊则更狠，直接收集证据，把苏兰又给告了，最后她再次被判去农场劳改。
“听说啊，那个孩子根本不是钱家小子的，是那个女同志在矿场跟一个土霸王有的，为的就是能够在矿场好过一点，后来就想了个办法坑钱家的小子了。”
苏桃不知道还有这么多内情，听得是一愣一愣的。
所以苏兰作了大半天，最后还是去了劳改农场，而钱昊把自己整个家都搭进去了，现在全家失业，走投无路？
八卦讲完了，登车时间恰好也到了，几人提着行李，护着苏桃挤上车。苏桃经过那些硬座车厢，看到挤成沙丁鱼罐头的绿皮车厢，心里一阵阵后怕。
还好这个站点上车的人不多，还好他们买的是卧铺车票，不然她宁愿不走了。
苏桃娇气，转了几趟车觉得很是疲累，早上临时把戒指摘下来，倒忘了随身带点灵泉，现在又累又困，一上车就爬上卧铺直接睡了。
迷糊间还听那几位叔叔在感慨，说钱家两位本来也是前途大好的农科院研究员，这把年纪位置比大多数人都高，可是现在也只有去找临时工做这一条路，还不一定找得到，是真的惨。
苏桃心里却没什么感觉，苏兰和钱昊那一对怨偶，早已经和她没关系了。
“大侄女，苏桃同志，醒一醒、醒醒！”
晚上，苏桃睡得正香，却被几位叔叔紧张的声音唤醒，她怔了下，唰一下睁开眼睛。
“怎么了？”
坐起来的同时，她发现火车停在了半路上，窗外是漆黑的原野，并不在哪个站台里。她忙整理好衣服，边爬下卧铺边问：“发生了什么事？
一人道：“整条铁路都被军队封锁了，说是要抓捕逃犯。车已经停了好久了，我们怕一会儿有人来这边查车会吓到你，就先把你叫醒了。”
苏桃愣了愣，有些不安。
这得是多么罪大恶极且可怕的逃犯啊？竟然能连夜封锁整条铁路线，时间还不短。
而且，听说出动了很多的军人，正挨个列车进行盘查呢。
几位叔叔明显也想到了逃犯可能穷凶极恶这一点，他们有意把苏桃挡在里侧，然后互相约好，如果来了什么奇怪的陌生人，一定不能搭理，还得把苏桃给护好。
苏桃微笑着谢过三人，心里却已经不淡定了。
这是一个什么世界啊，出个门这么不安全的么？她又有点后悔这次远行了。
但也只是一点而已，背着林战偷偷跑出来这种叛逆的事情，她想做很久了。
因为是晚上，车厢里没有灯，全靠稀少的手电筒照明，气氛喧闹而紧张。
大约过了10分钟，车厢进门处传来一阵动静，军队盘查到他们这一趟列车了。
车厢里的空气都寂静紧张了起来。
一位叔叔探头拿手电筒照了下，发现进来的军人有两个，都背着木仓，正依次对乘客的身份进行盘查。
很快，大家都发现了怪异之处。
——他们只盘查女乘客的身份证明。
四人面面相觑，都从彼此脸上看到了不可思议，那位重大逃犯，竟然是女性？！
苏桃只在心里感慨了一下，别小瞧女同志啊，就把自己的身份证明给拿出来了。
很快，两位解放军战士查到了苏桃所在的位置。
那两人还未查看她的身份证明，手电筒直接照到她脸上，看清她的脸就愣了一下，而后对视一眼，迫不及待地接过苏桃的身份证明来看。
苏桃被他们的手电筒照得下意识闭眼，还不知道两人的神色有异。
刚睁开眼睛，她就听见那两位小战士喜笑颜开地朝着外面大声喊：“找到了！”
苏桃心里一个咯噔，什么叫找到了？
她？穷凶恶极的重大女逃犯？？？
那三位叔叔也被吓坏了，顿时把苏桃团团护在身后：“两位解放军同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那两人居然朝他们举起了木仓，脸色冷然道：“没搞错，这位女同志就是c市凤溪县紫霞村的苏桃苏知青，对不对？”
苏桃脸色吓得一白，默了好一会儿才问道：“……我犯了什么法？”
那两人却不再说话。
很快，这节车厢冲进来许多背着木仓的军人，三位叔叔直接就被人架走了。
苏桃吓得面无血色，连连后退。
黑暗中停在原野里的列车，分不清是敌是友的持木仓人，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在这种完全无助无望的情况下，她第一个想到的，是林战。
要是他在就好了。
下一秒。
苏桃一度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在这略微嘈杂的环境中，她好像听到了林战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周围的人群转瞬全数退去，车厢里落针可闻。
脚步声清晰又熟悉。
苏桃难以置信地抬头朝声源看去，几秒钟后，随着那阵从容的脚步声，黑暗里，一个挺拔清俊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
来人穿着肃穆的军装，每一颗纽扣都严整妥帖，面色冷峻，嘴唇拉成一条平直的线，一双漆黑的狭眸，在夜色里定定地望着她。
声音压得极低：“你想去哪里？”
苏桃心里刚升起一点惊喜。
对视一秒后，却被他眸底翻涌的暴戾给吓到，一时失语。
时间仿佛倒退到他被赵安琪刺激到那一天，那一天他失去理智，凶悍得想杀人。
那天是她阻止了他的失控。
而今，让他失控的那个人，变成了她自己。
她不确定……
“我以前给过你机会离开，你没有走。”
男人一身冰冷孑然的气势，一步步逼近。
苏桃下意识后退，脊背抵上车窗，一双惊惶的小鹿眼怯怯地望着他。
一贯俊雅自持的男人将她堵在角落，眸底是不再掩饰的疯狂：“你以为，等我强大以后，你还跑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