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苏玛喝了几口酒,神智有些模糊起来,含含糊糊地道:
“我的过去也没什么可说的啊,无父无母,自由自在。”
百里骁又给她倒了一杯酒:
“我想知道你在进入云欢宗之前的事。”
苏玛一愣,进入云欢宗以前?
那不就是“孤女“、“小桌子“、“小梨“的时候吗?
那时她在干什么?好像也是在勾引百里骁,她总不能把这个告诉他吧。
苏玛虽然喝了点酒,但却清醒地知道,百里骁目前最听不得欺骗,要是自己告诉他自己的身份,不仅规则不允许,对方也会彻底对她寒了心。
那……如果说在遇见百里骁之前呢?
她勉强在剩余的理智中搜寻二十多年的记忆。
她身为玛丽苏,是没有童年的。生下来就是这般的模样,注定了要用各种惑人的面孔完成任务。
因此虽然面对的人千奇百怪,但经历也算是乏善可陈。
如果要是总结的话,那就是“攻略”、“攻略”再“攻略”罢了。
她一时之间想不出来该说什么,只得含糊地道:
“和在云欢宗的生活也没什么不一样……“
百里骁眉眼一敛,看她的目光像是浸了露水,微微波动。
苏玛没有发现,说着,她又得意地哼哼了两声:
“不过我可比她们厉害多了,我一个眼神都能让那些人软了骨头,都不用练什么武功,修什么内力。”
百里骁一挑眉:“那些人?“
“不,不是那些。”她迷糊地拄着头,声音含糊:“是很多、很多,你想都想不到的多。”
说完,不知何时吹起了夜风,她猛地打了个了冷颤。
一抬头,就看见百里骁深沉的望着她。
如果是平时,她定然能发现他的不对劲,但是两口酒下去,这脑袋就不清楚,心里憋了很久的话一旦开了闸,就关不上了。
她拎着酒壶来到他的身边,晃晃悠悠地往他身上倚:
“可我怎么就栽在你身上了呢?”
她委屈地道:“我怎么勾引你你都无动于衷,每天冷得像是冰块,冰块都比你有温度!”
百里骁拿下她手中的酒壶。
她又把酒壶夺回来,接着抱怨:
“凭什么徐思思看你一眼你就喜欢上了她,我跟了你那么长时间你都没有喜欢上我!”
一说起徐思思,她这声音就变了。
她本来是不想委屈的,但是人就怕对比。一想起在原著里百里骁对徐思思死心塌地,对她喊打喊杀。她就更加怄气。
百里骁愣了一下才想起徐思思是谁,皱眉:“我不喜欢她。”
苏玛容不得他反驳:
“你胡说!你就是喜欢她!“
说着,她又吸了吸鼻子:“你说你怎么就不信我呢?你自己好好数数,你都怀疑我几次了?”
几次?
百里骁下意识的想到了小梨的那一次。
他确实怀疑过小梨。只是听苏玛这么说,仿佛又有他不知道的隐情。
苏玛越说越委屈,想起自己被马车压死的情形,想起自己被对方一招就拧断了的脖子,还有自己被一剑穿心时的剧痛,不由得抽噎:
“你个王八蛋,你不知道我为你吃了多少苦,你都不知道我受了多少伤!”
月色下,她哭得鼻头发红,难得哭得这样狼狈。
百里骁神色一动。
“不过也算了。”她抹了把眼泪:“反正我也在骗你,都是我咎由自取。”
攻略过无数人,也被无数的人爱慕的她最是知道,这种一厢情愿的付出最是无用。
况且她是要勾引对方再让天道杀了对方的,被他反杀也是理所应当。
她难受个什么劲儿啊。
这么想着,她觉得哭过一场也就算了。
于是哽咽地道:“你就当我胡说吧,忘了我刚才说过的话。”
百里骁却是抿直了嘴唇,沉默不语。
他想起小梨倒在他面前的场景,恍惚眼前都染上了血色。
对面的她眉目明艳,但是眼中的委屈与小梨倒在怀里时的如出一辙。
他的胸膛深深地起伏了一下,抹去她的眼泪。
罢了,他若是相信一人,绝不会有二心。
既然知道对方本性,又岂会在意对方过往。
即使再有“很多”的过去又如何,现在站在对方眼前的,只有他一个。
他将委屈的苏玛抱进怀里,隔着胸膛感受她的心跳:
“我岂会忘掉……不是你咎由自取,是我太过愚笨,没有发现这一切。”
苏玛破涕为笑:“你要是笨的话,这世界上就没有聪明人了。”
百里骁顿了顿,颤声问:
“伤口还痛吗?”
苏玛以为他在说自己脖颈上的伤口。其实早就开始愈合了,现在也不痛了。
但是难得看对方对自己如此温柔,她就故意说:
“还是很痛。”
背上的手臂突然一紧,紧到似乎要将她揉进怀里。
苏玛静静地感受他的气息,半晌迷糊地开口:
“你是不是心疼我了?”
含糊地,如果不仔细听都听不见。
这句话她问了无数次。
试探的、挑衅的、揶揄的,每次问对方要不然无视,要不然斥责。
只有这次,他听到了她的问题。深深地看着她,眉眼如月色朦胧。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嗯”。
很轻很轻,似乎一个不注意就会随风碎了。
苏玛的心脏猛地一顿。
她慢慢瞠大眼,脸上的惊喜如同桃花盛开,从嘴角蔓延到全身,甚至差点站不稳。
百里骁紧紧揽住她,将她拥进怀里:
“从今以后,我绝不怀疑你。”
“真的?”她弯着眼角问。
“真的。”
苏玛美滋滋地搂住他:“这句话我记住了,你要是再怀疑我,你就是王八蛋。”
百里骁一笑,用外袍盖住她:“嗯。”
风起,枯叶扑簌簌地落下。
月光朦胧,两人依在一起。
苏玛缩进他温凉的胸膛,有些昏昏欲睡:
“你要是信我,可以明天就离开烈火山庄吗?”
“为何?”
苏玛刚想说话,却在寒冷中猛地打了一个哆嗦。
她的大脑虽然混沌,但是在这种冰冷中下意识地止住了想要坦白的思绪。
在酒精的作用下,她半晌也找不出什么借口,急得脸上都出了汗:
“我如果说,我不喜欢这里你信吗?”
她说着,抬起眼,眼角带着晕红。
眸中的紧张快要溢了出来。
百里骁眯起眼,他的手抬至她的眼前,挡住这微凉的夜风。
“信。”
苏玛顿时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
她贴回他的胸膛上,困意渐渐涌来:
“我还想和你商量一个事。回到无上峰后,你要是知道了真相,千万别太生气好吗?”
百里骁看着她。
她顿了一下,混沌的大脑勉强找出适合的,不会触到他伤痛的话语:“我知道你不可能不生气的,无论百里一海和叶鸣是什么关系,他冷待你是真。”
她不会为了和平让百里骁放下仇恨。只是她不希望他像是原著那样,成为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
“但是前二十年你是为了无上峰而活,是作为无上峰的少主而活,但是我希望你不要为了他们放弃自己。
没有人值得让你堕落,你只是百里骁。”
你只是百里骁。
这句话苏玛对他说了很多次。
然而他永远都不知道这其中的意味。
他只是百里骁,是一个冷漠的、却喜欢吃甜点的,一个杀戮的,却残存善心的普通人。
他不是《神剑奇缘》的反派,也不是无上峰的少主,更不是一个无情的杀戮者。
百里骁只是百里骁。
他却像是听出她话中的深意,他低下头,郑重地“嗯”了一声。
苏玛放了心,终于沉沉的睡去。
于此同时,这冰冷的夜风终于停止吹拂,枯叶旋转着落下,一切变得死寂。
百里骁感觉那股无所不在的视线从身上撤去,这才微微睁开眼。
这一次,他确定不是错觉。
确实是有“人”在盯着他,如同绵密的针,几乎要刺破他的每一寸皮肤。
在苏玛说话时更甚,那股威压无所不在,除了风声,竟然连半点声响都听不到
他想起刚才苏玛说话时,身体若有似乎的颤抖,眉眼一寒。
这让他想起在炼刃谷,仿佛一切活物都失去了生气。
这绝对不是人力所为。
他想到苏玛说过的“主角”、“反派”,以及说书先生说的“老天”。
一个疯狂的念头涌上了脑海:
难道真的有上天在惩罚他?
这样的念头绝不是无的放矢。
在炼刃谷时他就看到了那个会说话的乌鸦。
从苏玛和乌鸦的口中得知,自己罪大恶极,必须被诛杀。但是乌鸦因为某种原因被束缚,无法下手,只能通过苏玛。
可是无上峰之人自古以来就是亦正亦邪,行事肆意。
他知自己不是叶鸣般的正派之人,但也绝谈不上罪大恶极。
所以,上天为何要惩罚他,难道只是因为自己是苏玛口中的“反派”之人吗?
而苏玛口中的“喜欢徐思思”又是怎么回事?
他回想在沛城遇见徐思思的一切,对方在他的印象里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他并无多少印象。
他肯定自己没有对徐思思动过心。
但苏玛刚才的委屈又似乎不是臆想。
看来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已经发生,这一切似乎比他所遇到的一切还要复杂。
但是他有预感,真相就在眼前。
他抹去苏玛额上的汗,看着对方的睡颜沉默。
她说过,她在骗他。
然而她的“骗”,却像是带着面具,却掏出了一颗血淋淋的,真切的心。
她满身枷锁,蹒跚地向他走来,却是将他从深渊里拉出,拿着刀随着他踉跄前行。
他们走过火海,穿过幻境,见过熔炉。
一路上血色淋漓,刀刃沾满了鲜血。
然而刀口,却对准她自己。
百里骁微微眼热,他压低身体,薄唇感受她脸颊的温热。
若是她受制于人,他愿意当她斩断绳枷锁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