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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一匣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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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娜说得言之凿凿, 叶藜却觉得像个圈套,是想要挟渣爹出钱出力, 护送女儿返回她的“娘家”。

回到那儿以后, 又会遭遇什么?

不得而知。

叶藜凭直觉, 觉得不像是好事, 起码不全部是好事。

更古怪的是,云娜只让丈夫送女儿回去, 却没说怎么回去, 也没像弥勒的祖父那样, 给出锚点和坐标。

星域无垠,东西南北, 天知道哪儿有神奇植物?

叶藜满腹疑惑,抱着那个装满信笺的水晶匣, 招来一辆出租车, 循着零散的记忆, 找到了原主在黎城的家。

非常气派的一座别墅, 盘踞在半山腰, 仿城堡样式, 珍珠白的外墙, 高高的尖顶,恢弘的廊柱,繁琐的纹饰,美丽的花圃,回旋的阶梯……每一样都极尽奢靡。

藤花大门外, 潘妮的哥哥托比,满脸瘟怒,疯了一样狂砸门禁,想要冲进院子里。

托比的女儿佩尔,远远看见叶藜走过来,身上穿的星光礼服迷幻、精致、漂亮,远超她身上这一款,心里又嫉又恨,冲着她大声嚷嚷:

“叶藜!你还敢回来?马上把大门打开,让我和父亲进去,拿走属于我们的东西!”

叶藜呵呵,秒懂父女俩撒泼发疯的原因——争遗产,潘妮留下的那些遗产。

这个女人当了八年叶夫人,积攒了不少好东西,尤其是哈里死了以后,她的全部心思都放在怎么敛财上。

不说她在星银账户里的钱,只说她那些珠宝、债券、地契、飞车,加起来就值几亿星币。

在托比父女眼里,这笔钱理所当然属于他们。

但潘妮生前没有留下遗嘱,按照联邦继承法,她的全部遗产,都归她的丈夫和孩子。

叶藜作为她的合法继女,也有一半的继承权。

至于佩尔和托比,一个是侄女,一个是哥哥,血缘上的亲近,不能取代律法的规定。

这两人不甘心,趁着叶藜和叶仁杰都在医院里,顾不上处理家务事,贼溜溜地离开医院,前往叶家的别墅。

他们的如意算盘,是想趁大家都没回过神,先卷走潘妮的钱财,事后再抵赖。

查尔诺察觉了,来不及跟叶藜打招呼,驾驶小黄蜂离开医院,抢先一步进入别墅,打开了空禁和门禁,还临时修改了门禁密码,把佩尔和托比一起堵在大门外。

看见叶藜回来,他一脸得意:

“怎么样,小云藜,我又帮了你的大忙吧?要不是我早有预料,你的家已经被人搬空了。”

“你做得很好,查尔诺,是我疏忽了,忘了髭狗和秃鹫最喜欢吃腐肉,哪儿有死亡的味道,它们就出现的哪儿。”

佩尔愤懑,怼叶藜:

“你说谁是髭狗?谁是秃鹫?我姑妈留下的东西,都是要给我的,她亲口答应过我……”

叶藜哂笑:“是嘛,我不知道这件事,如果你和你父亲有异议,可以出示证据给法院,让法官替你们做主。”

托比心动。

哈里出事后,潘妮悲恸过度,心绪不定,好几次公开在人前谈及遗产继承,表态说要全部留给侄女。

有这些人的证言,他和佩尔不会空手而回。

查尔诺啧啧讥诮:“托比先生,别做梦了,我刚才已经问过白警长,他告诉我,你妹妹在出事前的一个月,把自己遗产受益人的名字,从哈里改成了丈夫和继女……”

“不可能!潘妮怎么会这么做?叶仁杰就算了,叶藜……绝不可能!”

托比身为潘妮的兄长,比任何人都清楚妹妹有多讨厌继女,她留下的钱财,宁愿扔给街上的叫花子,也不会便宜叶藜。

叶藜自己也纳闷,想起白警长“害人未遂反自坠”的推断,猜测潘妮是为了营造“夫妻恩爱、母女和睦”的假象。

这个坏女人贪婪无耻,一心害死丈夫,当“遗孀”继承家业,怕事后被抓住把柄,修改遗产受益人秀恩爱,却没想到作妖过头,真的把自己作死了。

不管潘妮的本意是什么,有了她的这份遗嘱,托比和佩尔就尴尬了,再怎么不甘心,也只能认栽。

临走,佩尔还恶狠狠瞪着叶藜:

“你要还有一丁点良心,就该让我和父亲进去,拿走姑妈的遗物,拿走她给我准备的嫁妆……”

“抱歉,你对你姑妈的遗产,并没有继承权,她留下的所有东西,都属于我和我父亲。”

叶藜毫无心理负担地赶走这对父女,抱着水晶匣,走进别墅里。

这是原主的家,她还是第一次进来,处处陌生又熟悉,感觉就是非常宽敞,非常奢华,不愧是暴发户的家,每一样摆设都亮闪闪的。

日常打扫维护,除了有十几台家务机器人,还有两个女佣,其中一个四十多岁,看见叶藜回来,笑容慈爱:

“大小姐,你总算回来了,已经整整一年时间,我和先生都很担心你……”

叶藜记得她叫“邦妮”,是原主母亲的贴身女仆,从白帝城跟过来的,原主失去母亲以后,继母苛刻,父亲疏远,大多数时候,都是靠邦妮照管。

另外一个女仆迪丽,是潘妮的心腹,从她当小三开始,就跟在她身边。

刚才托比和佩尔闹上门,迪丽还想偷偷打开门禁,放两人进来,被邦妮阻止了。

叶藜当然不会留这种内贼在家里,立刻给她结算薪水,让她去找托比父女也好,去其它什么地方帮佣也好,总之不能继续呆在叶家了。

迪丽没了靠山,拿了钱,拎着行李,恨恨离开。

女主人突然死去,撇下她这个心腹女仆处境尴尬,再不甘心,也得走人。

叶藜站在高大的廊柱下,一边目送她离开,一边跟查尔诺说起医院里的情况,重点说那些“神奇的植物”。

“我母亲留下的秘笺上,只说那个地方有很多神奇植物,可以治愈我父亲的病,但没说怎么过去,麻烦你联络你父亲,问问他知不知道这件事,当年他跟我母亲关系亲近,说不定听她说起过什么。”

查尔诺深以为然,去一旁拨打他父亲的星铃。

叶藜也趁着这个空隙,去楼上自己的房间,美美地冲了个热水澡,换上干爽的睡衣。

邦妮敲门进来,给她送来刚烘烤出来的水果曲奇,精致,美味,香气扑鼻。

叶藜忙了一整晚上,也觉得饥饿,微笑道谢:

“邦妮阿姨,我都离开家这么长时间了,房间还保持得纤尘不染,摆设也跟从前一模一样……你费心了。”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而且也就是纤尘不染而已,这个房间里的大部分东西,都不是你从前留下的,你走之后半个月,太太让人把你的东西全都丢了出去,还说要把这儿改造成瑜伽室,我避开迪丽,悄悄捡回来几件,其它都被回收公司拖走了。”

叶藜:……?

这个潘妮,还真是迫不及待!

照邦妮的说法,这里恢复原貌,是三个月前的事。

叶仁杰不顾妻子反对,凭借全息照片和女佣的记忆,硬是把房间一点点弄成了从前的模样。

他这种人,只要用心做一件事,一定会做得无可挑剔,像这个被腾空又恢复的房间,叶·穿越·藜匆匆一瞥,都没看出破绽。

邦妮看她愣怔的模样,叹气,压低嗓门告诉她另一个秘密:

“昨晚先生和太太争吵,也是因为大小姐的事,太太说你不会再回来了,这个房间恢复原貌也没用,说你有钱了,翅膀长硬了,连姓氏都改了,不会再认先生这个暴发户父亲……”

叶藜苦笑:“不会的,邦妮阿姨,你昨晚一夜没睡吧,先去补个觉,我也要好好休息一下,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邦妮离开,叶藜躺在华丽丽地公主床上,辗转睡不着,索性坐起来,打开水晶匣,拿出渣爹最近写的那几封“情书”。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叶藜很想知道,这位叱咤墨尔郡二十年的星矿大老板,在人生最后时刻,所思所想的都是什么。

新情书一共有八封,内容劲爆,语气激烈,与其说是“情书”,不如说是“控诉书”。

叶仁杰毫不忏悔自己背叛妻子,反而指斥妻子“居心叵测”——

“云娜,我最最亲爱的,愿你的灵魂在天国安息,愿我死后,可以在天国见到你,你藏在药丸里的秘笺,我已经看到了,不愧是我叶仁杰痴迷的女人,就是不同凡响,让我死到临头,才明白自己这二十年风光得意,就是一个笑话……”

“从帝城到黎城,大家都很奇怪,像你这样一个优雅、高贵、富有、博学的名媛,为什么就看上了我这种穷小子,都想当然的以为,你一定是被爱情蒙蔽了双眼,被我的花言巧语诓骗……”

“真相恰好相反,是我被爱情蒙蔽了双眼,被你的优雅高贵欺骗,被你的璀璨光芒晃花了眼……”

叶藜对渣爹的这番奇谈,一开始还抱着鄙夷,越往下看,越是心惊。

渣爹这个“受害者”的人设,有理有据,diss发妻“蓄谋已久”,就是要钓他这个傻小子上钩。

说他那年追求云娜,是真的喜欢她,以为她不会答应,谁知道居然成功了!

成功了!

这是渣爹幸运的开始,也是他不幸的开始。

“亲爱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爱上我,但我一直有直觉,你从未爱过我,真的,你看着我的眼神,犀利又冷静,就像是一头美丽的云豹,盯着匍匐在脚下的猎物……”

“亲爱的,如果你不爱我,为什么要答应嫁给我,还跟我一起回到墨尔郡?留在帝城不是更有前途吗?你明知道我贪财,还故意把尾矿依然可以有丰盛出产的数据给我看,而我要到今天才想明白,原来你是在故意诱惑我!”

“亲爱的,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从来都没有!结婚之前没有,结婚之后,尤其是你确定自己怀孕了以后,对我的态度就像火与冰,理所当然地把我赶出了房间,还借口潘妮的事,从此疏远我……”

“……”

“亲爱的,你永远都不知道,我曾经有多爱你,又有多恨你,我憎恨自己的迟钝和愚蠢!当年在罗兰,那个该死的威廉,才是你一开始的目标吧?在聚会的时候见到我,突然就对他冷淡了,我一个墨尔郡的平民,无钱无势,有什么值得你惦记呢?”

当然是爱情?

当然不是爱情!

叶仁杰在这些情书里,一口咬定妻子别有图谋,诱惑了他这个大好青年。

他被天上掉下的金馅饼砸晕了头,活得稀里糊涂,很多年以后,濒死关头,才恍然大悟,在这场轰动帝城的爱情里,他才是猎物。

“亲爱的,我知道自己命不久长,那些神奇植物究竟生长在哪里,我也不感兴趣,你这封处心积虑了十几年的秘笺,让我最终明白,我在你心里的真正地位,不是你挚爱的丈夫,是你精心挑选的工具……工具!”

全息信笺上,字符激烈跳跃,叶藜只看这些愤怒的笔划,就能想象出渣爹写信时的愤懑。

谁是谁非,晦暗莫辨,叶藜看到这里,不觉得渣爹是“小人之心”。

云娜下嫁给他这件事,在很多人心里,包括查尔、克莱尔和布兰登,都是匪夷所思的。

哪怕是原主的记忆里,她跟母亲一起生活的那十年,母亲始终淡然,对父亲的出轨不闻不问,这可以理解成死心、伤心,也可以理解成漠不关心。

她太冷静了,全然不像是一个伤透了心的女人。

如果叶仁杰的控诉是真的,她那样的态度,才是正常了。

叶藜震惊又好奇,一封接一封地往下看,很快看到最后一封,提及了他那次前往黑石镇,想参加女儿成年礼的事。

“亲爱的,我们的女儿很争气,比你当年还要天资过人,她只凭自己的人脉,就办了一场盛大的成年礼,我抱病赶过去,想当面跟她说一句祝福……”

最终,叶仁杰默然离开,没有进入金叶养殖场。

叶藜一度怀疑是豆花嫂眼花了,现在,叶仁杰亲口承认了:

“亲爱的,女儿的成年礼就在你墓碑前方的空地上举办,你都看到了吗?我没看到,我站在养殖场大门外,远远看见布兰登,看见威廉,看见那么多当年的老熟人,我突然就万念俱灰,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亲爱的云娜,这一辈子,我都没有逃出你的掌心,我认输了,但你别妄想继续操纵我们的女儿……我不答应!”

被欺骗的懊丧,激怒了叶仁杰,宁愿放弃莫须有的神奇植物,也要跟曾经挚爱的女人杠上。

这一次,他要“自己做主”,让女儿“自己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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