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林既的视线移到程姣心身上转了几圈,说:“今天莱尔林小姐的手包失窃,是你干的吧?就是为了见我?”
程姣心无所谓道:“那手包对她而言就是平常人掉了一块钱,她根本不在意。”
接着她话锋一转,玩味儿道:“你现在和相十方在一起,对吧?”
林既神色淡然,并不作答。
程姣心哼了声,微扬起小巧的下巴,神情带着傲慢与得意,和派瑞西面前开朗娇美的模样判若两人,“别小看我的消息渠道,你们的事儿我早就知道了。你和他应该不是随意的约:炮包养吧?那你都看到了,相十方他心里根本没你,他早就和派瑞西约好至少两年内结婚。他有跟你承诺过这种事吗?”
他当然不可能对我承诺。林既在心里默默地答,反而还直截了当的告诉我,我们走不到最后。
程姣心还在说:“但至少你们现在还在交往吧?这么说就是相十方出轨!你别看他人模狗样的,心就跟个冰坨子似的,他不会羞愧,也不会愧疚,他一点儿也不会觉得对不起你,因为他完全不在意你……”
程姣心一心想着最大限度刺激林既,什么话伤人她前往外说,最后在换上同仇敌忾的友好面孔,说:“这种渣男就不该让他春风如意,所以林既,和我联手吧,让他从那黄粱美梦里醒过来……”
“叮——”电梯门应声而开。
林既转头认真地对程姣心说:“我这个角色对他而言,并不重要。抱歉,我还有许多工作要忙,帮不上你了。”
然后他走进电梯,电梯门再缓缓关上。
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被林既轻飘飘的回绝了,程姣心一下心堵了,气得用力跺了下脚,怒骂道:“狗男男!”
林既表明的无动于衷,在回到办公室后层层瓦解。
他疲惫地坐在办公椅上,摘下了眼镜,靠着头枕,闭上了眼睛。
他完全不在意你。
……还是有一点点在意的吧?不然他也不会选择隐瞒,不然他就直接提出分手,而不是那么麻烦的辗转在两人之间。
可愿意与别人共享的爱情,还叫做爱情吗?
他十七岁喜欢相十方的时候,从不敢妄想能拥有相十方,现在他得到了相十方的爱情,却好像依然没拥有相十方。
或许该到此为止了,和相十方在一起的这半年,他幸福过,这段回忆足够他用未来的人生慢慢回忆。
其实他更害怕再这样自欺欺人的装作不知道下去,他对相十方的喜欢会参杂进怨怼、不满、妒恨。
他的爱太风平浪静了,困不住相十方。
林既真切地感觉到心脏被撕成两半,不敢再跳动。
准备离开办公室时,相十方接到了林既的电话。
“怎么了?”相十方说。
“下班了吗?”林既的声音像缓慢的水流一样。
“嗯。”相十方应着,他的手臂突然被抱住,清冽的香水味儿闯入他的鼻腔,接着一只手顺着他的手臂而下,钻进他的手心里。
相十方定定地看着派瑞西无瑕的笑颜两秒,生生忍住了抽出来的冲动。
而手机里林既又说:“今天要来我这里吗?想和你一起吃饭。”
相十方的声音因为不自在而紧绷了些,“今天有个饭局,去不了。”
“可我好想见你。”林既小声说。
相十方的心蓦地一软,眼神融化,说:“我晚点过去见你。”
这时他们走进了电梯。
“好,那你什么时候来?”林既问。
“到时候打电话给你。”相十方说。
派瑞西看着这个对自己主动牵手毫无回应的男人,发现他在和手机说话时,神情与往常有微妙的不同,而且虽然她听不懂中文,但能听出他的语气,微低,不自觉流露出了亲昵。
“who is it?”派瑞西摇了摇相十方的胳膊问。
相十方担心林既听到,把脸回避的偏到一边,又给了她一个噤声的目光。
派瑞西撇了撇嘴角,鼻子皱了一下。
他们走出了电梯,走向大堂的出口,司机已经把车停在楼梯下了,相十方准备和林既道别,林既却突然问:“十方,你今天是私人饭局,还是工作上的?”
相十方说:“工作上的,我手上有个项目里有民事纠纷没解决,今天和法院的人吃个饭,怎么了?”
“没什么,想跟你说别和太多酒。”林既说,“那就这样吧,再见。”
“再……”相十方话还没说完,那头就挂断了。
林既站在相氏集团对面的一家便利店前,亲眼看着相十方携着他未来的妻子,坐进车中,然后流入车道,远去。
好了,该死心了。他对自己说。
相十方还没来得及去想林既竟然先一步挂断话的微妙反常行为,派瑞西如一只明艳的小鸟一样叽叽喳喳问道:“你在和谁打电话?说了什么?为什么你看起来有些温柔?你对我说话时从不这样……”
相十方贴着车门坐,手肘支在嵌饰板上,指节抵着下巴,漫不经心地看着车窗向后掠去的风景,“你不是一直推崇保持绝对独立的相处方式吗?怎么对我的事好奇起来?”
“我是这么说过。”派瑞西咕哝着,“但我们很久才见一次面,我忍不住想了解你。”
“你又接触不到他,了解点儿你能接触到的吧。”相十方说。
听到“he”,派瑞西就放心了下来,身子一歪,靠在相十方的肩上,说:“你今天看到我,没有丝毫惊喜,你真的喜欢我吗?”
相十方调整了下姿势,让派瑞西靠得不那么舒服,才说:“因为伊斯早就告诉我你要来中国的事。”
“噢,讨人厌的伊斯。”派瑞西说,这位心大的姑娘根本没在意相十方忽略了那个问题,她又说:“对了,我去找你之前,还去看了珠宝展厅,在那发生了不少事呢。”
相十方硬邦邦的肩膀硌得她不得不坐直,不过她诉说了起来,从手包失窃,到认识了那里的总经理,但她却省略掉了程姣心的存在。
“那个总经理很年轻,大概二十出头?我总是分辨不出你们亚洲人的年龄——当然,相,他比不上你。”派瑞西说。
“谢谢。”相十方不以为然道。
“不过他们的珠宝设计确实很有意思,我看了一下午,感觉被激发了不少灵感,将古典传统融入设计中,多么浪漫的理念。”派瑞西说着,从包包里拿出了一本笔记本电脑大小的书,给相十方看,“我看中了一对耳坠,灵感来源于你们中国神话中的女娲补天,这简直太酷了!明天你能陪我去看看么?”
相十方正准备随意应下,却瞥到那本书封面鎏金的“华福沅”三个大字,手指忽然抖动了一下。
华福沅,年轻的总经理……
她今天……和林既见面了?
林既漫无目的地在城市里游走,他的内心似乎是暴雨前的宁静,波澜不兴,外界的一切都好像提不起他的兴趣,就算想到相十方,似乎也不过是一个尖锐的符号。
只是在走神中差点撞到行人后,林既了无声息的心脏才重新开始跳动,但有根冰锥垂在上头,它跳一下,就被扎一下。
这样下去太危险了。
林既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来到了一条酒吧街,便停车,随便挑了一家进去。
这间酒吧没有炸耳的音乐,甚至还挺有小资情调,里面是木质装修,灯光是暖黄的,接近阳光的颜色,音乐是沙哑的民谣,有种安逸的意味。
林既来到吧台坐下,酒保对他微笑,“欢迎光临,请问要点些什么?”
“一杯啤酒。”林既说。
“好,吃的需要吗?”
“暂时不。”
“好的,请稍等。”
很快,一杯三分气泡刚刚好和杯口平行的啤酒放在了林既面前。
林既一口喝了半杯,酒保擦着杯子和他搭话,“先生是生面孔呢,第一次来吗?”
“嗯。”林既说,“我姓林。”
“林先生。”酒保看上去还不到二十岁,是个年轻的男孩子,笑起来有可爱的虎牙。
林既想到了十八岁的自己,那时候他也在类似的场所工作。
一杯啤酒很快喝完,林既要了第二杯。
酒保每天都要和许多人交流,早就练就察言观色的本领,他看出这位林先生似乎心情不好,贴心地问:“林先生怎么一个人来?遇到了不开心的事了?”
“唔……我被戴绿帽子了。”林既笑了一下说。
“啊……”酒保小心打量着林既的情况,倒不是非常英俊,但却有种耐人寻味的气质,谈话中能听出是个性格温和的人,戴着着眼镜,有股书卷子气,垂眸看着酒杯时却让人感觉到他的落寞无助——总之,是个不错的男人。
“如果您觉得憋在心里不舒服,可以和我说说。”酒保说,“我不是八卦,只是觉得,倾诉也是一个不错的发泄渠道。当然,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林既推了推酒杯,示意再来一杯,“他不太爱我,而且我们也早就说好了会散,一开始就把结局摊得明明白白,我好像也没什么理由去抱怨。”
“可……您很爱她,对吗?”
林既点了点头,说:“但这似乎不重要。”
“阿秋,老样子!”
林既身边落座了一个人。
酒保阿秋给了林既一个稍等的眼神,对那人说:“今天下班那么早?”
“嗯,最后一个学员请假了。”那人答道,他扭头一看,就被身边的男人吸引了——洁白的衬衫,禁欲的领带,还有那精英范儿的金丝边眼镜,以及忧郁的眼神,这一切综合下来等于——理想型!
“你好,我叫王楷。”他笑道,“能请你喝一杯吗?”
林既眯了眯眼睛,对方笑容灿烂,穿着一件黑色t恤,但饱胀的胸肌要把衣服撑开似的。
“你又开始了是吗?”阿秋熟练的调酒,对王凯感到无奈。
“我叫林既。”林既说,“酒就不必了。”
王楷一个响指要了一杯威士忌,“既然都认识了,就应该请你喝一杯,别客气。”
林既没动那杯酒,阿秋说:“林先生,王楷这人就是比较自来熟,人不坏的。”
林既很喜欢阿秋这孩子,便给他一个面子,拿起来喝了一口。
他很少喝洋酒,因为容易醉,但这一口下去像一团火把他烧了一遍,竟然很爽快。
王楷和阿秋说悄悄话:“好赞!我要追求他!”
阿秋无奈:“这是第几个了?况且人家今天心情不好,少来烦人了。”
“他怎么了?”王楷问。
“树洞从不会往外吐的。”阿秋说。
那王楷就自己去问,他看到林既喝了一杯下去,脸上浮现酡红,心里更痒了,靠过去搭讪:“听说你今天不开心,能跟我说说吗?”
林既喝了一杯烈酒,有些头晕,他脑子还有神志,只不过烈酒似乎烧开了话匣子,把自己第一次看到相十方和别人牵手到今天遇到的事断断续续说了出来,末了他认真地问:“可我停止不了爱他,是不是很蠢?”
王楷作为一个局外人,无法感同身受的理解林既事到如今还没和对方摊牌,他是个健身教练,口才在忽悠人办会员卡时练得炉火纯青,他苦口婆心地劝林既放手寻求真正的幸福,又推销了一波自己,林既的酒杯空了他又给满上,打算让林既趁着这股醉劲儿,从了自己。
哪想林既越喝越沉默,到后来一句话也不说,撑着额头,表情漠然。
阿秋瞪了眼王楷,给林既倒了杯牛奶,说:“林先生,您没事吧?喝牛奶解解酒。”
林既无动于衷,安静得有些诡异。
王揩也不安了起来,他从不知道有人喝醉了会是这个反应。
他摇了摇林既的肩膀,小心地问:“你还好吧?”
林既闭上了眼,眼泪缓缓流下。
王楷:“!!!”
王楷:“我靠他哭了!我什么都没干!”
阿秋赶忙拿来纸巾,“谁让你给他点那么多酒?”
王楷手忙脚乱,眼睁睁看着林既的眼泪像没关的水龙头一样哗哗流,滴在吧台上都有一小滩,他简直要崩溃。
他磕磕巴巴地安慰:“没、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不喜欢你你踹了不就好了吗?哎哟别哭了求求了。”
两人各自哄了好一会儿都没用,林既什么也听不进去,自顾自的流泪。
许多人开始往这边看,王楷如坐针毡,就在他准备豁出去来场肌肉秀转移林既的注意时,林既的手机响了。
王楷宛如看到了救命稻草,他立刻接起来,说:“你好!”
“……你是谁?”
手机那头是男声,倒是很好听的声音,只是语气严寒,带着敌意,“林既呢?”
“他喝醉了,不知道怎么一直在哭,你是他朋友的话,应该知道该怎么哄吧?”王楷说。
阿秋惊奇地看着他,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问这个。
“把地址告诉我。”对方阴沉道。
王楷报了地址,但还不死心,“你先告诉我该怎么……”
“别碰他,”对方冷若冰霜,“否则我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