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黄河遇玄
旭日东升，排开积攒了一夜的寒凉，天地间再度恢复一些暖意，就连旗幡上结下的一层薄薄的寒霜，亦是渐渐融化成水珠，顺着幡面断断续续的滴落下来。
黄河水急，依旧咆哮不止，商船逆流而上，略显艰难，行船速度自然变得是极为缓慢。
“大家加把劲儿，转过这一道河口，就是广通渠，到时候进了缓水区，大家都能歇口气啦！”唐家商船上的行船执事大声指挥着操弄船帆，桨舵的水手，众人俱都聚精会神，把力使在了一块儿，毕竟在这条脾气甚是暴躁的母亲河上行船，半点马虎不得。
李承钰负手矗立在甲板上，望着晨光下奔腾咆哮的河水，怔怔出神。
因河水冲撞舰首而掀起的水汽杂糅在寒意尚未褪尽的晨风中，不断扑面而来，然而及至他身前三尺似是遇上了一层什么屏障，竟是朝着两侧分化了开去，并未真正打湿在他身上。
自那日离蜀至今过去数月时间，今日商船驶过潼关，再往前就能驶离黄河，进入广通渠，届时长安便是遥遥在望了。
呛啷！
正自想着，身后蓦然传来刀剑出鞘的声响，只听得一个低沉坚毅的男声说道：“再来！”
话音未落，似是狂风厉啸的声音在耳畔炸响，甚至盖过了咆哮的黄河水声，一霸道，一阴诡，两股极其锋锐的气息，自左右两侧夹击袭来。
李承钰头也没回，脚下似动非动，仿佛移形换影一般，横空挪移开去，只在原地留下一道如梦似幻的幻影，在水汽掩映下竟是闪烁成七彩的光辉，下一刻，刀剑交错而过，带着凌冽的刀劲剑气，将幻影斩成三截，消散在空气当中。
与此同时，李承钰的身形霎时出现在跋锋寒的右侧，曲指弹向他的右侧手肘。
“来得好，等着你呢！”跋锋寒大喝一声，仿佛早有所料，镇定自若的将左手剑虚招倏地收回，手腕一转自右手底下穿出，仿佛一条潜伏已久的毒蛇，龇牙直射，朝着李承钰弹来的中指处噬去。
嗤！
剑尖抵中中指，却丝毫没有着力，徒留剑气破空呼啸。
又是幻影！
跋锋寒心下一凛，气机瞬间发散周身，蓦的一道悄无声息的拳劲已从右侧悄然欺至近前，若非他武道感知极为敏感，怕是要被这一下重创，脚下步伐急踏，身似狸猫一般自原地蹦开，同时右手举刀封挡于身侧。
他这反应不可谓不快，只眨眼功夫就退出三丈开外，然而那拳头如影随形，始终保持将落未落的姿态，更于极细微处御使拳劲变化，将封挡的长刀扯开，右侧门户轰然洞开，随时都能长驱直入。
跋锋寒一退再退，脚下踏着奇异的步伐，好似是直线退却，然而却能每每于尽头处，瞬时变换方位，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他左手剑激射，好似闪电一般，刺向李承钰出拳的腕部。
李承钰又是变换方位，蓦然出现在他后背，一掌拍下。
跋锋寒再行应变抵挡。
二人出手如电，霎时交换了数十招，跋锋寒双手刀剑挥舞如狂，刀劲剑气纵横厉啸，将一个船首甲板仿佛化作了狂涛怒浪的汪洋大海。
而李承钰身影始终环绕在跋锋寒周身，变换不同方位，留下道道残影，更是在水汽折射之下，散发了七彩光辉，远远望去，简直如神似仙。
甲板上到处是两人闪烁激斗的身影，一众唐家船员纷纷侧目，看的如痴如醉，虽然自打出蜀以来，这场面三两天都会上演，但每每看一次，都有不同的收获，毕竟两个绝世高手的交手，足以带给他们无与伦比的经验与启发啦，以至于行船的这段时间以来，船上众人俱都武功大进，也不知给唐家将来造就了多少高手。
“你这刀法、剑法尚且欠缺些火候，刀剑合击之间的衔接起码有着十几处错落，对上寻常宗师虽是威力无穷，但是落在顶级的武道大家眼中，却是如同筛子，轻易就能将你击溃，若是对上毕玄这类老牌大宗师高手，一招之间就能定你生死啦。”
李承钰与跋锋寒缠斗了一阵，将他最近的进步观察完毕，便不欲再纠缠下去，当下寻了刀剑合击的一处破绽，探手一指点在他的右手腕，当啷一声，长刀应声落地，随即化指为爪，劈手夺下左手长剑，身形闪动，于一丈开外站定，单手武了个剑花，淡淡笑道。
跋锋寒站在原地喘息如牛，浑身大汗淋漓，方才一战，他又是拼尽了全力，极端消耗体力精神，虽然依旧碾压式的落败，但他已然习以为常，反而默默捡起落在脚边的长刀，又接过李承钰信手抛来的长剑，重新归入鞘中，连话也不及说，便抓紧时间回忆着交手的每一次细节，细细咀嚼着李承钰所说的一字一句，陷入复盘沉思当中。
李承钰也不以为意，随行的数月期间，跋锋寒每隔几天便要向他邀斗，每次落败之后就会陷入沉思，或是总结经验教训，或是领悟武道境界，倒是无愧于武痴之名。
初时，李承钰出于熬鹰的目的，想要通过每一次碾压式的大胜，将自家犹如神魔一般不可战胜的印象烙印在跋锋寒的心中，后来见他虽是屡战屡败，却每一次都进步极大，总能给他带来不同的惊喜，便也渐渐起了兴致，想要看看他这个战神似得人物究竟能迸发出怎样的光彩，于是每一次交手都刻意指点，以他如今冠绝天下的武道境界来浇灌这颗天生的武道种子。
如今结果令他十分满意，甚至超过了预期。
跋锋寒天赋才情堪比双龙，其武道进境之大，可谓日新月异，虽然对上李承钰依旧是碾压式的落败，但放在宗师行列中已是前几位的人物。
李承钰亲手造就了这尊未来足以镇压一个时代的战神。
这时，大船已经驶入广通渠，此处是人工开凿的河道，水势平缓，在阳光照射下显得波光潋滟，两岸山岭起伏如龙，近处栽种着一排排的乔木，挺拔俊雄，葱翠欲滴，又有鸟鸣兽吼之声阵阵传来，令人心旷神怡。
蓦的，一股若有似无，极其精微的气机落在李承钰身上，他心神一动，凝神感知，只觉得对方气息虚无缥缈，变化万千，仿佛云中隐龙，偶现只鳞片爪，却始终难窥全貌，更遑论锁定气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