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前院密议(求推荐~~)
前院的一间偏殿中。
灯火通明,王世忠居中而坐,一副上位者的雍容华贵,气定神闲,哪里有半分身为奴仆下人的自觉。
长长的旱烟杆稳稳地握在手中,精致的黄铜镶钻大烟锅,忽明忽灭地闪着火光,袅袅青烟如丝如雾,腾起在空中,又消散在灯火下,如一个个幽灵隐入暗中。
吧嗒!
将一锅新制的烟丝吸尽,摆摆手制止了边上侍女的殷勤,干咳一声不耐烦道:“出去吧,还愣着干啥?”
“是,奴婢告退。”两个温婉的少女,如受惊的小兔子,赶紧摒着呼吸,低眉垂首福了一福,倒退着轻轻巧巧地掩了门,熙熙索索地走得远了,这才敢呼出提了一路的一口气。
咔咔咔!
屋内,王世忠歪了歪身子,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些,在名贵的黄杨梨木桌上随意地磕着烟锅。
一时间,除了这忽轻忽重,忽缓忽急的磕动声,屋内两侧端坐的四人,如木雕泥塑般一动不动,只有偶尔颤动的睫毛,让人知道这是四个活人。
“都说说吧!今儿这事都是怎么看的?”搁下烟杆,端了杯热茶,王世忠眼皮都不抬,自顾自地问道。
闻言,下面四人,齐齐一动,同时将头转了过来,望向王世忠,同时不着痕迹地对视完毕。
左手两人,上首正是白日里挎着箩筐捡落叶的白面中年人,眉毛稀疏,额头高耸,两颗枯黄的眼珠此刻缓缓转动着。
若是叶天明在此,定然知道此人名叫张轻扬,年方40,正是王世忠的铁杆,秦府的敌人。
望了望对面上首的一个蓝衣老妇人,见对方面无表情没有先开口的意思,张轻扬当下清了清喉咙,也不起身,扬着尖尖的下巴,尖声尖气地嘿嘿一笑:
“嘿嘿……这事很简单,秦家啊终于忍不住了,静极思动,想搞点事出来,向那位表示愿意接受现状,守规矩,图悠闲。只是,秦氏功高震主,早就注定了的结局……”
微微一顿,枯黄眼珠突然一凝:“那位皇帝要的是这百万里江山,而不是秦氏的恭顺……如此一来,就给了我等行事的机会啊。”
王世忠白胖胖的脸庞,随着不住点头微微颤动,似乎连脸上的肥肉都赞同张轻扬的看法。
“哼!说得好听,我们明白那狗皇帝的想法,你以为秦业那老东西能不明白?依老婆子看来,这秦老狗定然另有图谋,保不齐就是发现了那口古井的某些隐秘。这段时日,秦家那傻小子可是没少往井边跑……还有,那个来历不明的丫头,偷了秦家这么多次,差点儿还把秦兴武那傻小子给糊弄进井里去……”
鹤发鸡皮的三角眼老妪,吐沫星子乱飞中激愤地发表了一番“高见”,斜着眼睛不屑地瞅了瞅张轻扬,然后,用力地顿了顿手中的龙头拐,这才放缓了声气环视全场:“你们也不想想,区区一个木头刻写的野牌位,对他们这种家世的人来说,有个屁用,值得大惊小怪,让阖府众人跟着行什么古礼!”
说至此,老妪驴脸一拉,拐杖一顿,竟就站了起来,斩钉截铁道:“还有此前三天秦老狗卧病不出,恐怕就是在秘谋对策。总而言之,这一切都透着诡异,今天的种种举动,应该是一种试探!”
言毕,蓝衣老妪朝王世忠郑重行了一礼,这才施施然回归右侧首席,尚不忘向对面的张轻扬啐了一口。
张轻杨尖尖的下巴,轻轻晃动却只是摇头,并未有其他举动,枯黄的眼珠更加黯然失色,连高高的额头都有些黯淡。
王世忠高坐主位,居高临下,轻轻品茗,过了好一会儿,似乎才反应过来:“哦,都说完了?你们两个呢,可还能琢磨出些不同的叶道来?”随即看着四人略有些发干的嘴唇,又指指茶盏,和声道:“哎,上好的龙井,这可是皇帝老儿昨天才派人送来的,都尝尝,品一品这味儿。”
座下四人,道了一声谢,便尽皆端起了茶盏。
张轻扬用茶壶盖在水面上轻轻刮了刮,极其认真地呷了一口,便闭目品味起来,旋即摇头晃脑,嘴里还发出啧啧的砸吧声。
那蓝衣老妪王道婆,又是鄙夷地瞪了张轻扬一眼,当即大嘴叉一扯,便将一盏茶喝了个干净,随即便自己动手,连喝了五六盏,这才意犹未尽地放下了茶杯。
左侧次席,正是白日扫地的黄脸瘦子,枯瘦骨立,相貌猥琐,此前一对贼眼,溜溜地瞅在两个侍女的胸前腿后,及至都出了门才遗憾地收回了目光,此时小心翼翼地端着茶盏,陶醉地品着杯中绿茶,似乎真是仙水神酿。
老妪下首,则是那个黑脸大汉,一身黑衣,面无表情,完全不似白日间的骂骂咧咧,即便坐着亦显得鹤立鸡群,高过别人一头。
黄脸的叫做白怀义,五十余岁,正是秦府的账房先生,其上首的张轻扬则是王世忠的师爷。
黑脸的名叫雷八极,四十五岁,此刻充任秦府内管事,而那驴脸老妪则是外管事,负责物资采买等杂事。
“这龙井,淡而无味,绿而透明,一眼便可看得清清楚楚,可却需要慢慢品味,仔细回味,才能寻出其中三昧啊……”
王世忠皱着眉头,举起一杯清茶,透过杯子可以看到纤细的茶绒,升腾起伏,可却摸不清内里的消息。
黑面汉子雷八极霍然而起,沉声说道:“既是如此,那就将这杯子摔了,管它什么三妹四妹!去他妹的!”
“哈哈!雷老兄,我白怀义就服你!简直是一语中的啊!”始终未曾开口的黄脸瘦子,突然拍案而起,大声叫绝:“好策略,好计谋!就动他妹的,即便不能摸清秦老狗的阴谋,也足以让这秦府蒙羞了!”
说着话,早已眉飞色舞,两只绿豆眼精光闪烁,一脸向往之色。
“呸!你个死色胚,整天净打些歪主意!”王道婆啐了一口,便扭过头去。
王世忠却来了兴趣,探出头来,饶有意味地轻轻说:“噢,你准备怎么个干法儿?”
一见大管家似乎同意了,白怀义鼠眼圆瞪,露出不可名状的兴奋之光,嘿嘿一笑:“大管事,这秦氏的男子虽然悍勇,可女儿家却个个长得水嫩,聚来的媳妇儿也个顶个的美貌。若是趁着那王稳婆到来之时,嘿嘿,把这个小东西放进去……”
说到这里,又冲王道婆深施一礼:“不过,那王稳婆,还需要老姐姐出面说道一二,嘿嘿。”
兴奋雀跃之情,溢于言表,恨不能马上就成就好事。
“嗯,此计甚妙。他出他的拳,咱出咱的腿,也不必琢磨对方的用意了,届时自会露出马脚。”慢悠悠品着茶的张轻扬,此刻手捋三根黄卷毛胡须,一副智珠在握的形象:“此事,就由张某亲自部署吧。而且,不止于此,还要将那个野丫头,也设进局里,嘿嘿……”
王世忠略一思索,也便点了点头:“此事便如此定了。不过,我总感觉那个野牌位,有些怪怪的,似乎能看透我这身肥肉般。还得想个辙,探探底。”
张轻扬虽觉得是王世忠胆子变小了,可还是微微一笑:“此事容易,也包在张某身上。”
屋外,数只乌鸦嘎嘎叫着,落到了楼阁之上,天边一颗星星探出了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