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蘑菇
遥远的宾州，蓝山之上，连绵的小雨从天而降。
一名穿着专业登山装备、看上去像是在野外考察的男子，牵着一只秋田犬登上了山峰。他不仅选择了在雨天登山，还带了宠物，人看上去也不太健康，短短的路程便走的气喘吁吁。
男人带着让人强烈模糊的面具，看不出他的身份。
他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任由秋田犬拉着行进，慢慢就靠近了最高峰南面坡的小别墅。见到别墅，狗也没有关注，而是绕道而行，很快就拉着主人绕到了湖泊旁。
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洒在【蛔虫】帕特里克风化消散的岸边。那里生长着一朵可爱的、褐顶白柄的圆圆蘑菇。
连绵的阴雨中刮起了冬日的寒风，蘑菇在风中瑟瑟发抖。
男子隔着雨幕远远确认了那只蘑菇的模样，松了一口气，快步走近，接着从怀中掏出一只充满透明溶液的广口玻璃瓶。他戴上一只厚重的皮手套，取下瓶盖，瓶中顿时散发出扑鼻的甲醛气息。
又从登山包中取出一根毛发粗细的棉线，小心翼翼地弯下腰来，把棉线套在蘑菇的圆圆脑袋上，轻柔地往上提动。
可爱的蘑菇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它紧张地颤抖着，伸出所有根须、紧紧地抓着大地。
男子见状，用力往上一提，只听蘑菇发出微小而凄厉的悲鸣，似是愤怒，似是害怕，似是哭泣，最后不甘地连带着根须上的泥土离开了大地。
男子又往面具上戴了一副眼镜，接着用玻璃瓶中的溶液仔细地淋洗蘑菇。
大风中，蘑菇肉色的根须犹如垂死的蛔虫一般疯狂反抗，四溅的溶液沾染在男子的雨衣上，随着空气迅速蒸发。很快蘑菇就失去了全身的力气，绝望地挂在细线上，好似已经被吊死。
男子不为所动，将蘑菇沉入广口瓶里剩余的溶液中；蘑菇顿时惊惶，剧烈挣扎。
随着时间的流逝，山间的阵风渐渐减小，瓶中的蘑菇也缓缓不再挣扎。
男子颔首，割断细线，盖上广口瓶，任由蘑菇在瓶里漂浮。
微风细雨中，他收拾行装，回身离开，身影在蓝山的阴雨之中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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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二十分钟后，西蒙的办公室门再度开启，金发的女子迈步而出。她面带笑容，甚是喜悦，应该是被大佬选中。她又一次忽略了格林，径直和队长寒暄几句，然后离去。
房间里传来和蔼的声音：“格林·怀特，请进。”
队长示意：“进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格林点头推门而入，把门关好，在西蒙先生面前坐下。老人打量着他的黑眼圈：“你一夜没睡吧？作为赔礼，请喝咖啡，这是我亲手磨的。”
只见一旁的女仆彬彬有礼地为他倒了一杯咖啡，杯中的热气在微冷的室内缓缓冷凝，勾勒出袅袅的云雾。
格林试着喝了一口，发现果然很香。
见他喝的开心，老人微笑颔首：“把面具摘掉吧，这里面没有外人。”
女仆点头，取下面具——
格林一瞬间被惊艳到了。
这位女仆小姐姐有着一头华丽的银色短发、黑色发箍和白皙无瑕的肌肤。下巴尖尖、脸庞却是有着圆润的弧线，精致得不似真人。
她有着清冷的表情和挺拔如松的姿态，以及锻炼得曲线优美的大腿，看上去就很强大，绝不是只会端茶倒水的花瓶。
漂亮是次要的，主要是她的外貌与一个游戏角色非常像，以至于格林几乎喊出游戏角色的名字：
2b小姐姐！
……当然，在内心呐喊的同时，他的脸上没有一点波澜。
小姐姐清冷地注视着他：“你好，我是【女仆】。”
听着她沙哑的嗓子以及浓重的东欧口音，格林才确定，这位应该是西伯利亚国来的美女。
真的只是长得像。
他稳住情绪、摘下面具：“你好，我是【演员】。那么西蒙先生，我需要做什么？”
老人笑着安抚他：“无需紧张，你只要把手伸过来，用肯定或否定回答问题就好。”
他一边说，一边从抽屉里取出一只千纸鹤，纸鹤在桌上自行展开。纸上墨迹从一团乱码恢复到清晰可辨，连折痕也都消失。接着，他又从桌下取出一只棉垫。
格林依言，喝了一口咖啡，将右手伸过去放在棉垫上。
苍白的天空，白色的房间，白发苍苍的老人穿着白色的西装，握着他的手腕似是诊脉，像极了德高望重的老中医。
“你对我可能询问的问题，有没有做过任何预先的准备？”
“没有。”
“你在入门申请表上填写的所有信息，包括你的起源、阶级、能力在内，是否完全真实？”
“是。”
“你加入组织是否出于自愿？”
“是。”
“你有没有伤害任何组织成员的想法？”
“没有。”
西蒙先生一连询问了上百个问题，时光就在咖啡的云雾中匆匆过去。
考察的最后，老人想随便问几个问题：
“你在海姆奖领奖的时候，是普通人还是入梦者？”
“我是普通人。”
“咳咳咳……一入门就升阶，你小子运气真好。”
老人点点头，“你不是有个天使女朋友吗？她近况如何？”
——西蒙先生不知道艾莉莎被感染的事情？
格林暗自斟酌，决定在保持坦诚的同时，略过一部分信息：“艾莉莎受到袭击，状态不好，需要时间恢复。”
西蒙先生深深地看他一眼：
“你很聪明，说的也是真话。”
格林面色未变，心里却顿时咯噔一声：
我真是太天真了，竟然想在高阶【真诚】面前耍花样……这会不会对加入组织造成什么影响……不，他会不会问我更多问题，彻底暴露我的穿越者身份？
就在他脑中浮现出各种糟糕后果时，出乎意料，西蒙先生没有继续追问，也没有把问题记录下来。
“格林，你不够坦率，让我有些不愉快。”
老人的眉头皱起，移开了满是老年斑的手，“但这不是原则问题，我也无意窥视你的亲友，所以不会责怪你。并且，你的做法不算错误。队长小子有没有跟你讲过‘入梦者的铁律’？”
格林此时很疲惫，记忆也不流畅：“好像听说过，不能和普通人太亲近……”
伴随着咖啡杯中缓缓蒸腾的云雾，老人娓娓道来：
“既然你不清楚，我就替他给你补补课。所谓‘入梦者的铁律’，一共只有三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