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孰轻孰重
“大娘子,若是这次逃出生天,说什么都不能再留这个人了,如果实在要留,那他不走,就我走。”
众人纷纷应和。
如果柳云雪真的再留赵暮,那就是犯了众怒。
老六目光扫视四面丘陵最高处一眼,看一眼众人,最后目光落到赵暮身上,叹一口气。
他相信这一切不怪赵暮。
这片谷地确定地说,是块盆地,四面让丘陵围住。
此刻,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最高处,各站着两名夜人。
一名是步行走上来的,姑且称之为步兵;一名是骑马上来,且称之为骑兵,此刻骑兵与步兵站在一起,凝望这盆地下的他们。
骑兵有多厉害,在场个人心中都很难清楚。
至于步兵,称呼五名步行夜人为步兵不单单是因为他们是走路来的,更重要的是,他们着装统一,皆穿样式一样的破旧盔甲,手中都拿着一杆戈。
这样的夜人装束,此前没有见过,但见一枪杀夜人骑兵的李信候面露凝重之色,众人便知道这些夜人不好对付。
换而言之对他们而言,一旦夜人将路封锁,他们之中没有一个能够活着逃出。
有一个,那就是李信候。
骑兵无论如何是要比步兵走到快的,但却是步兵先走到四面丘陵的最高处。
这说明一个问题,当时赵暮没有看错,后来的五名骑兵是李信候引来的。
但在此生死之刻,他们难倒把怒气撒到李信候身上?
既然不能,那就怪赵暮好了,他受不了气就滚蛋,如果想反抗,那就一刀了却,这样还更解气。
所以这屁大点“数错”人的事情,却让众人想憋了一肚子气一样,撒在赵暮身上。
老六见赵暮闷着头站在那里不敢还嘴,心中可怜,劝解众人。
但他哪知道赵暮心思,李信候的目光落在他眼中,推测出这伙人不容易对付,既如此,到时候他就袖手旁观。
“敢问李郎君可曾投入何人门下,又或是哪一世家子弟,尊师又可曾投入何门?”
众人很奇怪,柳云雪怎么又问一遍。
“既未投入门派,也不属哪一世家,我师父是那千万卷书。”李信候语气淡然,但在众人心中不亚于起惊天骇浪。
赵暮也佩服不已。
江湖中任何一人,不敢忘师,李信候这么说,那就说明他真的是无师自通,他的修为,众人见识过,一个人单靠自己,有此修为,那他天资根骨是何等惊艳。
柳云雪一喜,施礼道:“在下柳云雪,三元合一四重境,柳村大娘子。”
李信候还礼,其动作儒雅,这人哪怕不是出生世家大派,也必然生于富贵之家,家教极好。
赵暮不明白柳云雪在此危急时刻说这些做什么,特别是家乡何处都要搬出来,却见李信候闻言脸上动容,心中好奇,难不成这个柳村很出名?
柳云雪这句话交代三个信息,不错的名字,让人艳羡的天资根骨,但这些应该不是重点,重点是后面柳村二字。
对于柳村,赵暮一点不知。
“我等为世道所逼,做了盗贼,但不曾过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也不曾为难流民,强抢寻常百姓。”
“大娘子有话直说吧。”李信候道。
“我做盗贼几年,有许多积累,只要李郎君救我们脱困此难,小女子愿将旧日积累尽数赠与郎君。”
有人啊一声叫出来。
看来这个柳村是他们远播在外的名字,如一些强人立寨的清风寨之类。
但没人出言反对,死在这里,要那些东西又有什么用了。
李信候看看四面丘陵上夜人,没有说话。
众人大急,柳云雪这一问,李信候这一刻的默然,那么就证明,李信候是没有救他们脱险的心思。
“说起来我与郎君遭遇有许多相似了。”
赵暮看得出此刻柳云雪的紧张,但她一直压制着,语气尽量平稳,“我们都是无门无派,同属散修,散修修炼之难,郎君应该深有体会,小女子天资根骨俱不是上等之选,但到如今也有四重境修为,郎君不好奇我们修了什么样的功法吗?”
赵暮也好奇起来。
李信候看一眼柳云雪又看四面的夜人还是没有说话。
场中气氛凝重至极。
四面高坡,十双眼睛落在盆地众人身上,这些夜人一动不动,但其目光却犹如布成一张大网笼罩在众人身上,让众人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郎君以为,进入太阴界有几条路?”
李信候狐疑地看着柳云雪,“难倒不止一条?”一顿,“下太阴界前我确实不曾看见你们。”
“这就是了。”柳云雪嫣然一笑,“郎君只要能够救我们出去,柳村数十年的积累,太阴界路线的疑惑全都属于郎君的。”
“好。”李信候答应,不待众人高兴,李信候又道;“这么多人,我不可能全部带出去。”
“那个不用算。”一人指着赵暮道。
其他人纷纷应和。
“也不是说多一两个人,而是人多我照顾不到。”
“是不是这个意思,都不带这个人,让他自生自灭吧。”
“但请郎君尽力而为。”柳云雪目光在赵暮身上,满带歉意道。
“好。”
“东南方向坡度最抖,且堆木材最多,我们就从从那里冲上,夜人骑兵很难跟上。”
李信候这样说,众人点头称是。
赵暮也觉那个方向逃命不错,但是人家已经选择那里,自己再去他们必然会骂自己死皮赖脸跟着,但不会浪费时间来与自己为难,可他这个人吧,就是那种不见棺材不掉泪,心气极高的人。
你们嫌弃我,我也看不上你们,你们选的路,我绝对不会跟着。
老六走过来,将手中新得来好剑递与赵暮,这一幕惊呆众人,“老六,你干什么?”
赵暮也惊住了。
人人都说,现如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就赵暮看来也确实如此,就比如小时候寄住姑姑家,十年间受尽冷眼。
亲戚尚且如此,何况一个新相识的人。
大家萍水相逢,无一日之雅。
但老六却偏偏不是这样人。
赵暮望着这把剑,还在发愣着,让柳十七一把从旁夺过。
老六的修为高,柳十七自然夺不走。
“老六,你好心把剑给他,但你要知道赵郎君连最差劲的夜人都打不过,他拿着这把剑岂不是去送夜人吗?”
周围人纷纷说着,但是老六不为所动,一定要赵暮拿剑。
赵暮忽然就想要哭,眼泪就在眼眶打转,他推过老六的手,一旦他接过剑,他的这些朋友会怎样看他,日后又怎生相处了?
赵暮向来是个不希望因为自己而让别人为难的人。
见老六如此坚持,赵暮突然道,“老六,你不如就跟着我走吧,这区区几个夜人我不放在眼里,其实我很厉害,一点也不弱。”
不知是谁先笑,最后连柳云雪也绷不住了,哈哈大笑,李信候大概猜出赵暮是怎样人也笑出来。
他是微笑。
整个场中只有两个人没有笑。
红着脸的赵暮与老六。
“大娘子,请带上小郎君,只要大娘子愿意,这两柄剑一切由大娘子处置。”
当说重要事情时候,众人对柳云雪称呼为大娘子。
“如果大娘子一定要带上这人,那柳村十二人就去掉我吧。”
一人这样说其他人纷纷言道。
柳云雪左右犯难,看向李信候,他道:“孰轻孰重,娘子应该分得清,走吧,不能再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