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自乘风起
聚集成群的观众,容易受趋势所挟,第七十二号台近处的百姓从之前的鄙视嘲讽,转变为夸奖赞许:
“此子是哪一个江湖高人的徒弟吧?”
“不一定,也许是大门派的祖师秘传,那种辈分奇高,功夫牛气冲天,岁数还小的夸张。”
“对对对,有点像,看看人家的风范,败人而不伤人。”
“是啊是啊,之前第一个,多半是因为没有好好行礼,有偷袭嫌疑,才稍微下狠手的。”
台下走来一人,名为羽皓,是叶一剑的小师弟。
羽皓一身修为不算高绝,只是知玄境小成,然而却掌握流天剑宗罕有人能练成的至高剑法——流逝决,这是一种攻击时能些微引动时间的剑法,奥妙奇诡最克擅长轻功之人。
他没有急着上台去战,毕竟湛然能从叶一剑手中脱逃,而且让门派损伤惨重,羽皓生性谨慎,习惯谋而后决,在场下默默观察湛然。
湛然第三个对手上场,来人头戴斗笠,跳上台后才摘下,看其面貌完全不似年轻人,他落腮胡茬茂盛浓密,额头一道刀疤。
铜镜显现光芒,此人写入自己名字,阎霖,知玄境大成。
湛然与其礼过后,等待阎霖来攻,阎霖双手成爪,气势如同深渊,两道玄墨色气劲从其双手而出,宛如墨色蛟龙,盘扎着向湛然攻来。
湛然脚下带起清风,绕开两条气劲,从外圈攻向阎霖,临近之际,阎霖不闪不避,身体流转气劲,形成倒刺。
同时,玄墨气劲从湛然身后攻击,与倒刺形成夹击之势,阎霖身影忽然而动,向湛然撞击,两者身体接触,湛然以云体功卸劲,身化狂风,“风卷楼残”“雷厉风行”“神风怒嚎”连续三式爆发。
阎霖周身玄墨色的气劲似乎都被飓风吹散,变得稀薄许多。
他没有表情的面部却突然浮现诡异笑容,趁着四周观众视野不清晰,他的背后钻出一道纯黑身影,直接冲向湛然。
“果然有问题,黑影才是本体吗?”湛然自语,身形再快三分,随风步起,步步御风而行,闪转腾挪于飓风之内。
湛然不想触碰这道黑影,他能感觉到仅仅只是触碰黑影就会发生可怖的后果。
他的感觉没错,这黑影是影子亭的秘传功夫,此功邪异非常,中者受其蚕食,吞灭周身灵气,甚至吸其身体成干尸。
不能攻击黑影,那就只能动本体了。......湛然瞟眼一看,阎霖此刻不似人型,状如野兽,四肢的骨头钻出聚合成狰狞兽爪。
飓风消散,场外众人亦被刺情景吓到,那阎霖全身都在蜕变,皮肤裂开内里却是一层墨色,而黑影追踪湛然而攻。
“好胆!”一声怒喝从中央独立看台之上传出,凝聚回荡在七十二号擂台四周。
此刻阎霖非人,已化身兽魔,而黑影则是影魔,等于是双魔夹击湛然,湛然凭借轻功于看台之上闪躲,局势一时僵持。
陈观冥收声,目光凝视七十二号看台,招来手下,正要擒拿阎霖。
紫冥派看台上,一位衣着华贵紫黑长袍的美男子站了起来,声音快慢有节地说:
“这是比武,既然上场,任何自身手段都可以用,难道陈府主这么看不惯我们邪道的人吗?”
“这哪里是邪道?此人已经化魔。”
“又如何?”华袍男子说道。
两者气氛僵持,忽然流天剑宗看台上,叶一剑朗声说道:
“既然上场就要做好分生死的准备。化魔之人当然不能放走,但是至少那人都已舍弃性命,至少让他打完一场。”
“哦,为何只能一场?”华袍男子反问道。
道迹宗看台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冥言道友,是否太过?”
“哈哈哈,那就卖你这老儿一个面子。”
紫冥派本就势大,此刻再加上一个流天剑宗,陈观冥不得不做出让步。
然而紫冥派不依不饶,幸亏道迹宗高人出口相帮,不然益州多年来积累的大好局势也许要毁于一旦。
陈观冥虽然左右逢源,正邪两道都吃得开,但是紫冥派一贯例外,其门人行事无忌只问本心,对他们来说,旁人不能顺其心则为异,可杀之。
湛然此刻局势不妙,兽魔浑身如铁攻之无效,而影魔更是危险,触碰不可,
“我的灵气消耗虽慢,但始终都有,而且若是想要站到最后,更不能再此消耗太多。”湛然脑中分析当前情况,“影魔是否能让山海玄元录前辈镇压?不行,借助外力不可取,而且万一赌输,性命就没了。”
“黑影是其全身灵气所化,肉身始终还是根基,毕竟这是武学而非神鬼。”
湛然想通此点,明白自己唯一的方法就是将其肉身攻破,他一边闪躲一边观察。
观众之中一个行走江湖的豪侠认出了黑影:
“这是影子亭的功法吧,一身化二,一影一兽,见过的几本都死了。这个少年居然能抗这么久,不简单。”
豪侠身后刚好站着公门捕快,正是陈观冥派出的。
捕快搭话道:
“确实不简单,而且少年还没有放弃,已经找对目标——兽魔。”
“兽化时是最脆弱最可扼杀的时候,此时已成兽魔,其浑身如钢筋铁骨,不行的。”豪侠言语中透露出些许伤感,似有过往之事。
捕快颔首不语,指了指湛然。
湛然眼神之中亮起精光,这是周身灵气凝聚后自然而出的气象,他是受风之眷顾之人,而且他还有一招“一瞬千杀”没有用出。
这些都是底牌,他本不想再初轮就暴露底牌。
缓缓地、深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湛然眼瞳染上青空之蓝,随风步点踩着风儿,他真的随风而飞起,躲开影魔必杀,越过兽魔狂暴连击。
人群中有人惊呼:
“天哪,这不是轻功吧,他可以飞?”
“只是轻功吧,高人轻功能够凌空而上很正常。”
“正常个屁,他人在半空,凌空虚点,无处借力的。”
湛然耳中没有言语,只有风声,他听到风儿或嬉闹、或喧嚣,他感到风儿或轻柔、或狂猛,圆月广场中的风如归家游子般向湛然流动。
这一刻,湛然似风神临世。
独立看台上各门各派的高人亦是感受到天地间气机的不同,不约而同看向湛然,有人轻笑颔首,有人冷眼嗤笑,有人面色平静。
半空中,湛然周身刮起灵气之风,刹那,半空中的身影消失,暴风席卷七十二号擂台,而湛然定立于暴风最中央,也是擂台最中央。
他抱拳一礼,声音清亮而悠远:
“承让。”
暴风消散,影魔倒地缓缓凝聚,兽魔全身似受刀剑千击,垂首半跪已无声息。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晚辈留手不得,见谅。”湛然抬手朝着中央看台礼过。
陈观冥站立起来,开怀长笑:
“自古英雄出少年,古人诚不欺我啊,哈哈哈哈~~~”
七十二号台周围的观众基本人人瞪圆双眼,嘴巴张开而自己不觉,他们想要记住眼前这个少年,也许这个少年将是一段传奇。
哑然失声的四周,让湛然觉得有点奇怪。自己明显牛气了一把,这帮观众不识货啊,这都不给点掌声,简直白瞎了自己的爆发。
湛然轻笑摇头,视线转到黑影凝聚成的东西,他捡了起来,摊在手上,触摸如同云雾无有实质,却能感受到寒冷从自己身体内向外透散而出。
阎霖死亡,四周暗藏的益州府高手缓缓退去,擂台跳上数人清扫现场。
“湛然少侠,影块是要先交予我来封印,还是你留着?”
“影块?我留着吧。”
清扫人员递给湛然一个两指可拿的透明瓶子:
“好的,影块是没有封印的封印物,请妥善保管,不然会有不可意料的危险,请先用这个小瓶收起。”
湛然笑了笑,接过瓶子装好影块。
啪~啪~啪~
不等清扫人员退场,有人拍着手掌跳上擂台,正是流天剑宗羽皓。
“好身手,好功夫,好厉害,”羽皓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我本想多看几场,不过刚才那场已经足够。”
摸不清此人所言为何,自己慌乱出言还不如不说。......湛然定神看着羽皓。
羽皓似乎久未言语般,一直说个不停,东拉西扯良多,总算说道重点:
“流天剑宗的门人不是那么好杀的。”
语罢剑出,羽皓一势弓步前突,其剑由腰间而出,是一柄软剑。
湛然足下轻点地面后退,突然感觉到一种时间上的差异感,硬生生慢了半拍,剑已在眉心不足三寸处,湛然拧转脊柱以身劲加速强行侧头避开。
羽皓得势不饶人,刺剑被闪过,他立刻手腕一抖一挑,软剑剑尖如毒蛇绕行盘踞,猛然探出,剑锋更近,只差毫厘就可扎入湛然右眼眼珠。
这个弧度甚妙,而那种时间上的落差感一直存在于湛然的身心之间。
湛然发挥不出轻功的原因在于心意与身体不能统一,他步履随风而行却总是在关键时刻慢一瞬,若不是湛然轻功实在高强,他早在第一下刺剑就已死亡。
“只守不攻不是办法,既然落入被动,必定是要付出代价,才能扭转局势。”
湛然心中发狠,后退的步伐骤然停止,腿势化入风中,像鞭子般抽击羽皓左肋,这并非普通一腿,而是风神腿第七式“风无不入”。
着腿若在敌人左肋,肋骨必定瞬间碎裂,再以裹挟之风送入其心脏。
一眼换一命,这就是湛然的决定,剑尖之利传来森寒悚然之感,他却一目不瞬,目光透过剑刃,穿过剑身,直射羽皓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