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青色小人
薛焰被她这么一说，就更加委屈了。他什么时候拿上下级的身份来压她了？要压，也是拿丈夫的身份……来压……压……
想着想着，薛焰就意识到自己想歪了，脸上泛起一片火烧般的红霞。
牢画看不懂薛焰变幻莫测的表情，只是看薛焰一味沉默忍让，觉得自己确实有些过分，便接着说：“不过，看在你今天帮我带来了这么多顾客的份上，我去换件衣服，然后请你吃好吃的，庆祝一下今天的收获。”
薛焰这才从窘迫里挣脱出来，胡乱点了点头。
“对了，我问你一件事。”牢画在卧室换着衣服，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就从房间里将头伸了出来。薛焰听见声音，一回头就看见了暴露在空气中的一段雪颈，那藏在门后面还不知道是怎样的风景，顿时觉得鼻孔里一凉，赶忙侧过头去，不敢再看，顺手摸了摸鼻子，确认一下自己有没有流鼻血，余光却是一刻也没离开过卧室门的方向。
“我问你件事，你这么紧张干什么？”牢画自然不能理解薛焰在想什么，直接拉开门走了出来。薛焰以为她没有穿衣服，紧张得有些颤抖，头又向外偏了一点，身体却诚实的一动不动，口中说着：“你问就问呗，犯不着这样……”
话说到一半，牢画已经完全从卧室走了出来。薛焰大惊，余光却是看见牢画穿得整整齐齐，一点儿也不像他想象中的那副模样，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又忍不住有些失望。
“犯不着怎么？”牢画奇怪的看着薛焰，诧异的想着，这位阎王爷怎么这样？自己一个小姑娘都没那么扭捏，也不知道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可她若是知道薛焰此时脑子里装的是什么，恐怕就无法如此淡定了。
“没什么。你要问什么？”薛焰赶紧岔开话题。
“哦，是这样的。”牢画停下了手中收拾东西的动作，认真的看着薛焰问道：“你今天应该是看见了吧？我的意念可以实体化，变成了一个青色的小人。这是怎么回事？”
薛焰闻言又是古怪的看了牢画一眼，说道：“那是你的怨念。”
呃，怨念……听起来不是什么好东西啊！牢画尴尬的看了看薛焰，问道：“不会是那种怨鬼身上的怨念吧？死不瞑目的那种？”
薛焰点了点头。
牢画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搞半天自己就是个怨鬼，那个小人她还以为是什么厉害的仙气，或者是寄居在她身上的宝贝，结果居然是怨念。
“我……我问你件事情。”牢画有些犹豫，可看着薛焰那一脸无害的温善模样，还是决定开口问道：“你是十殿阎王轮转王，应该最清楚，像我这样的情况，如果不做鬼差，会怎么处理？”
薛焰业务很熟，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道：“怨天尤地，发到第六殿卞城王的枉死城，受铁锥打、火烧舌之刑罚。”
说完，他就感受到一道冰冷的视线定在了他的身上，像是要在他身上定出一个洞来。
“你、你看我干嘛？规矩是这么说的。”
“我十世被人夺宅抢财，没人给我公平，还不给有点怨气？居然还要受刑？这谁定的破规矩？”话音刚落，窗外就响起一声惊雷，吓了屋里的两人一大跳。
“这什么情况？没下雨怎么打旱雷？”牢画安抚着自己快速跳动的小心肝，心虚的问，惹来薛焰一个白眼：“你说呢？这是天道，这轮回的规矩也是天道所定。你现在是鬼差，说话
注意点儿。这铁锤打、火烧舌是为了灭掉你的怨念，净化你的灵魂。可你也别小瞧了你那怨念。十世轮回，回回受刑，这都没将它消灭，最后攒在一起修出了人形，实在没办法处理，才给了你这个差事。你别小看了它……”
说到这，薛焰忽然闭上了嘴，神色怪异的问道：“它在哪？你让它不要听，我就跟你说。”
牢画被他这有些小孩子气的举动弄的莫名其妙：“我让它去给我改身份信息去了。我从小到大的身份信息杂七杂八的估计有点复杂，一时半会没回来。”
薛焰闻言忽然高兴了起来：“真的？太好了！这个家伙……”他似乎准备说什么，见到牢画探究的眼神，又改了主意，说道：“它叫做青魂，是你的怨念形成的独立灵魂。”
牢画吃了一惊。她本来以为这个青色小人只是自己的怨念化成，所以应该依附于自己，没想到却是独立的灵魂体。
“继续说。”牢画说。
“它在你出事坠河之前，都是以完整的人形姿态出现的。你那些画地为牢的本事，都是由它来实现的。它如今这幅模样，大概是在你坠入黄泉时受到了伤害，还没有恢复。”
“还没有恢复？”牢画暗暗倒吸了一口气。还没有恢复能力，就可以在阎王的眼皮子底下不被人发现直接造出一个小区，那要是恢复能力了，该牛逼成什么样子？
“是的，它现在的模样，连五官都模糊不清，想来是受到了不小的伤害。”
何止是五官模糊，连手脚都看不清了！牢画不仅为青魂默哀了三分钟。薛焰见她那心疼的样子，瘪了瘪嘴道：“有什么好担心的？还生龙活虎能跑能跳的。”
牢画第一次见到薛焰这幅模样，有些奇怪的问道：“你是不是和它有什么过节啊？”
薛焰有些别扭的将头扭了过去，似乎是在逃避她这个问题。牢画见状也没有追问，拽着他就要出门，薛焰却没有动，说道：“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牢画一愣，这才意识到，薛焰会平白无故跑到她的家里，自然是有什么事情要找她。于是她松开了手问道：“什么事？”
“是上次我答应你查的事情。”薛焰说。
牢画回忆了一下，顿时有些激动了起来：“你是说，查到我父母的下落了？”
薛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牢画急了，扯住薛焰的袖子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又点头又摇头的，到底是找没找到啊？”
“你不要着急，先听我说。”他把牢画拉到椅子上坐着，继续说道：“你当时跟我说，你父母是自杀身亡的。因为所有鬼魂最后都要从第十殿登记发配，数据量太大，我就去秦广王的第一殿去寻，但没有找到。”
牢画想了想，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父母并不是自杀而死的？”
薛焰点头道：“对。后来我又去了极美那儿查了下登记的档案，极美在我十殿当差，专司登记事宜，可她那儿归档的人数太多，一时还没有结果，我吩咐她一旦查到就告诉我。”
牢画有些无语：“手工登记的么？那当然不好查了。为什么不用电脑？”
薛焰摇了摇头：“生死轮回都要录入生死簿，来时如何，去时如何，登记在册，其他九殿就能收到信息和指令。地府一向如此运行，换做电脑，万一出了岔子，得打乱多少人的命运？”
牢画吐了吐舌头：“我就
是这么一说，你继续。”
“我刚刚说到哪了？哦，极美那里我没得到结果，我寻思着你父母一生都是老实人，没什么特殊情况的话也许已经进入轮回了，就去了孟婆那里。”
原来还真的有孟婆啊！牢画心里感慨，却没有开口问，生怕再打扰到薛焰讲重点。只听薛焰道：“我从孟婆的登记册里，找到了你母亲的名字。她投胎到了一个好人家。”
牢画心口一紧，想到薛焰之前告诉过她的，转世后就是另外一个人的事情，眼泪毫无征兆的就滑了下来。
“你、你你干什么？不要哭啊！”薛焰手忙脚乱的拿抽纸给她擦，却一不小心从抽纸盒里带出了好些张纸巾，弄的满桌都是纸。牢画见他那慌张的样子，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薛焰搞不清她这变幻莫测的情绪，有些郁闷。牢画摆了摆手说：“没事的，我妈妈辛劳一辈子，到了底下没有遭罪，直接投胎进入轮回，还到了好人家，这是好事。你继续说。”
“哦。”薛焰摸不清状况，只能乖乖点头道：“嗯，确实是好事。不过我没找到你父亲的。”
没找到父亲的？牢画擦干了泪痕，问道：“会不会是还没有到这个程序？”
薛焰看了一眼牢画，有些紧张的说：“我问你，你不要生气。”
牢画不知道他要问什么，但看他一个阎王爷怂成这个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便大度的说：“你问，我不生气。”
“那我问了。”见牢画这么大度，薛焰松了一口气问道：“你父亲生前，有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啊？”
牢画一听就怒了，全然忘了刚刚自己的承诺：“你胡说八道什么！我父亲一生老老实实从没做过对不起别人的事情，要不然我们家怎么会一直那么穷？”
薛焰委屈了：“你刚刚说了不发火的……”
牢画一愣，随即道：“你一个阎王爷，还怕我这个当差的发火？我又没本事把你怎么样，你干嘛搞的一副我欺负你的样子？”
薛焰哼哼了两声，心里也奇怪自己为什么面对牢画这么怂，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妻管严”？
“都跟你说过了女孩的心思你别猜，非不听，还怪我。”牢画见他不满，狡辩起来，又惹来薛焰一阵哼哼。
“我父亲一辈子兢兢业业，从来没占过公家半点便宜，孝敬老人善待妻子，一辈子都是老好人，没理由会被发配到哪个殿去受苦。你说，如果我父亲没有重入轮回，也没有被发配，那么他会去哪？”
薛焰沉默了两秒，表情有些严肃：“那就说明，他压根没有来过地府。”
牢画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眸子和她的一样，是纯粹的黑色，像是一个深深的谜团，充满着致命的吸引力。他此时的话像是一句魔咒，令牢画更加沉迷于其中，失去了思考能力。
“没去地府？那会去哪？”这一瞬间她的脑子停止了转动，像是一台老旧的机器，十分卖力的工作，却不见半点起色。
“哪都没去。”薛焰说。
“哪都没去？”牢画机械地重复着他的话，说出来的话缓慢而不带任何感情，就好像是电脑在播音。
正在这时，一个青色的影子飞奔而来，迅速的钻进了牢画的身体。牢画的神智一瞬间被拉了回来，怒视着薛焰喝道：“你刚刚对我做了什么？”
薛焰心虚的低下了头，小声解释道：“不是故意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