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打是亲 骂是爱
牢画在战场上失去了意识。在晕过去的前一秒,牢画的脑袋里只剩下一个意识。
完蛋了。
不仅仅是身死魂灭的那种完蛋。而是,她觉得当她死在阵法里以后,那十人撤掉阵法,看见与他们对战的人是她时,会发生一种令她极度尴尬的揣测。
比如有人一定会问:薛焰,你媳妇为啥要冒充宅女?薛焰,你媳妇到底是怎么想的?薛焰,咱们一起把你媳妇给打死了等等。然后薛焰在一旁泣不成声,青魂在悔恨中魂飞魄散,所有的一切灰飞烟灭……
牢画第一次觉得有比死还尴尬的事情。怪不得有人一辈子就是死要面子。有些面子真的是丢了以后就没法挽救,尴尬到死都没法化解。
当然,这种尴尬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时间确实非常的短。在她的灵魂彻底沉睡之后,她就做了一个令她非常不踏实的梦。在梦里,她在一片黑暗的空间里飘飘荡荡、沉沉浮浮。
梦里,她看见了煞神。
她看起来很年轻,像个十五六的少女,但是那浑身的气派却暴露她真正的年龄。
在梦里,她只有上半身。那纤细的杨柳腰以下,空空如也。
更加诡异的是,在她的身后有一扇门,从那里面,伸出了一只又一只雪白的手,拉扯着她的身体,试图将她往门里拽。
她很是愤怒的瞪着牢画,牢画也在看着她。
但是,她并没有挣扎。
“你为什么不逃?”牢画问。
这句话,在煞神刚刚出现的时候,还煞有其事的问过青魂,话里满满的都是挑衅的味道。
但是,牢画这么问,却十分真诚。她不是没有看出来,那一只只雪白的手,和自己的手长得一模一样。它们在拉扯着煞神,实际上是自己喝下去的那瓶药水在作祟,试图将煞神拉进自己的灵渠。
牢画是第一次在自己体内以灵魂的状态和煞神面对面。她并不知道,煞神竟然没有腿。但是她能够确定的是,即使没有腿,煞神也能够与那些白嫩嫩的手战斗一番。毕竟那些手划拉了半天,都没能撼动煞神一分一毫。
或许她会迎来一场苦战,或者,也有可能一不小心将煞神给逼出体外。
可是,煞神并没有。她只是愤怒的看着牢画。
良久,牢画似乎察觉到那愤怒的视线并不是在看着她,而是在看着,某个并不在现场的人。
然后,她闭上了眼睛。
牢画以为,她此时会高深莫测的感叹一声:天意!然后要么和自己死磕到底,要么放弃抵抗任由自己宰割。
可是她在闭上眼睛后,却显得出奇的平静。
“师母,好算计啊!”
牢画抖了抖。
这纯粹是来自于灵魂的颤抖。
“你是说,现在这个状况,也是我那位母亲的安排?”
煞神依旧闭着眼,苦笑着摇头。
牢画默默的对着煞神比了一个中指。说就说,不说就不说,搞这么神秘兮兮是要闹哪样?
虽然知道这动作很不礼貌
,但是这是灵魂的对垒,内心的想法失去了皮囊的伪装,什么都要不加掩饰的坦诚相见。
所以,礼貌什么的,没能拦住牢画。好在煞神并不懂这是什么意思,直接忽略了。
“兴许是,兴许不是。但是如果是,那么我和ta,就都没能幸免。甚至,你的父亲战神,也在被算计的范围内。”
牢画没接话。她真的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宅女本来就是为了实现自己的宏图伟业而利用了许多人,战神被利用是一定的,煞神也是一定的。那这个“我和ta”里面,这个“ta”又是谁呢?
“你应该庆幸。我们都是棋子,唯有你,才是受益者。”
牢画:受益?这叫受益?!
煞神并不理会牢画生无可恋的表情,深吸了一口气,随即睁开眼,愤怒与仇恨的气场再度重现了。
“但是我不服!凭什么我们就要被当做棋子任意摆弄?我如今神魂受伤无法抵挡,但是引神魂入灵渠,是一件极其危险之事。宅女啊宅女,你不是想要你的女儿成神吗?我偏不让她成神。不仅如此,我还要让她像你一样,走你的老路!你给我等着!”她喊着,同时似乎是放弃了最后的抵抗,被那些白嫩嫩的手迅速拉进了那扇黑洞洞的大门。
牢画摇了摇头。煞神,果然还是煞神,更年期的做派,是改不掉了。一辈子都改不掉了。
牢画没能感叹多久,在煞神被拉进门的下一秒,她就觉得一股强大的戾气与灵力往她体内翻涌而来。她的身体,不,是她的灵魂,就像一个被吹涨了的气球一样膨胀了起来,仿佛随时都会爆炸。
涨啊!她好涨啊!她不想撑了,甚至连害怕都来不及,难受的感觉实在太过霸道,以至于脑子里只想着:炸掉吧,炸掉吧,炸掉就能轻松了,就能舒服了。
这个念头一萌生,她那原本还被压抑着的膨胀速度陡然加快了起来。灵魂,再度膨胀出了新高度。
好难受!牢画此时是不上不下,涨得脑回路似乎都被塞满了东西,堵了,似乎也空了。
然后,灵魂内的戾气似乎是占据了更多的阵地,很快在牢画的右腋下找到了一个突破口,然后,如同山洪倾泻一般疯了似的往右腋那儿攻击。
那是之前牢画被宋帝王打到的地方,正脆弱着呢。冷不丁被这么一攻击,当下就有要炸的趋势。
牢画嘴巴一张,心中叹道:终于要解脱了!
正在这时,灵魂发生了一阵剧烈的颤栗。牢画只觉得眼前一花,十股灵力从四面八方灌了进来,直逼灵魂体。
牢画只觉得内忧外患,正慌得一批,忽然体内那些纠缠在一起的戾气与灵气就转移了攻击目标,在她还没有准备好的时候散布到了她的四肢,对着十股灵力就是一阵猛攻。
撞击,十分强烈。但是并没有任何声音。这有种看动作片却打了静音的不适感。但是那种力量撞击之时发生的巨大反作用力牢画却是感受得真真切切。一丝一毫,也没有错过。
真泥煤的,疼啊!
这种两股力量隔着自己一层皮对
垒的感觉,像是种温和的五马分尸。撕裂感与撞击感同时发生着,牢画觉得自己宛如一只在暴风雨的大海上被狂风巨浪反复摧残的破木筏子,残到无法直视,却又偏偏沉不下海。
逃又逃不掉,死也死不成。忍?不,已经不是在忍着了。她觉得自己好像在咆哮。
是的,好像。因为她也不能确定自己这被折磨得已经失去了人形的灵魂做了什么样的自然反应。如果这是个身体而不是灵魂的话,说不定还会有什么吓尿了之类的尴尬事件发生。
那她可就真的不想活了。
这阵对决刚开始的那种剧烈的疼痛,也慢慢变得麻木。牢画看着自己灵魂体此起彼伏的鼓胀与凹陷,居然还生分了一点心思去嫌弃。
幸亏是灵魂体。这形象,真泥煤丑!
外部袭来的灵力,并不是非常强大。或者说,相对于牢画体内的两股力量,这外头的灵力,只是被过滤的攻击,压根不够看。
所以,在外部的攻击被化解后,牢画灵魂体内的力量再次膨胀了起来。而且,似乎比之前的还要嚣张。
牢画再次体验到了那种令人难以忍受的膨胀感。她刚刚从极致的疼痛里挣脱出来,又开始膨胀,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濒临崩溃的状态。如果可以,她很想对着外头的那几位大喊:你们能不能给点力?这么一下就结束了?继续啊!
可能是因为消极怠工,外头的那几个休息了好半天才开始第二波攻击。牢画再次从膨胀感回到疼痛感。不得不说,无论是哪种体验,都生不如死。但是让她好不容易适应了一种,忽然又给你换另外一种,这感受……啧啧,爽歪歪。
牢画觉得,若她能够活着离开,她一定会给新任的阎王们建议个新的刑法,把人吹大了以后再痛扁,扁一阵子再打,来世一定会重新做人。
这样反反复复,不知经历了多少次交替。牢画的神识几乎要崩溃的时候,那些刚刚还从四面八方袭击她的灵力忽然全部撤去,一种剧烈到凌驾于疼痛之上的灼热感忽然袭来,将牢画从昏厥中直接惊醒。
她醒了。却没有人在意。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另外一个人的身上。
而睁开眼,牢画第一个看见的,是一双赤红的眼睛。还有一张,熟悉却又陌生的面容。
那疯狂的灼热感直奔牢画而来。牢画只觉得体内那些淤堵难消的力量一瞬间找到了对手,充斥到了她的四肢百骸,对着薛焰的攻击就是毫不犹豫的反击。而薛焰,也双手掐印,操控着那股灼热的力量不遗余力的向牢画攻击。
两人,皆是没有留手。
但是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滚烫的热情,仿佛从他们二人身体中喷涌而出的并不是伤人的力量,而是滔滔不绝的爱意。
这个画面很好的诠释了打是亲、骂是爱、爱得不够用脚踹的道理。
运动场的上方,因为两股强大力量的撞击,而产生了一道红色的光柱,直冲天际。杏子山的某个山头上,一个人微微扬起嘴角,就着这火红的光柱,轻轻抿下了一口冰红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