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夜鹰
季明书坐在马车里，长时间的颠簸并没有让他受伤的身体变得更好。
自从他带着旧部日夜赶路到昌平和父亲汇合后，在母亲的担忧下没有好好休息就又同季云礼出发了。
当他将天域发生的事告诉季云礼后，父亲也是一脸愧疚。
“我大意了，我原以为天域跟北幽城的情况差不多，想不到天域在洛崩手上变得如此安分。”
当季明书说到楚问雨带百骑断后的事时，他原以为父亲会伤心，却不想季云礼没有流露出哀悼之情。
“楚问雨不会死的，就算他失手被擒，洛崩也不会忍心杀他。”
他似乎胸有成竹。
“很久以前，楚问雨救过洛崩的命，从茫茫敌海中把他救了出来。”季云礼伸出了三根手指头，“一共救过他三次。”
“就算杀了他三将，也足够抵命了。”
“可是…”季明书欲言又止。
“楚问雨就算被擒，也只会被关押起来，我们会有机会把他救回来的。”季云礼拍了拍明书的肩膀，“你好好养伤，不要多想。”
“但是没有拖住洛崩…”明书想到此行虽然带回旧部，杀了三将，但失去楚问雨，并不是一件划算的事。
“楚问雨的计划就是出北幽城后，前去天域协助你。但他为什么救出你后要立刻带你走？”
“因为他知道天域的情况后，瞬间就判断出没有办法拖住洛崩。”
“人行其事，量力而行。”季云礼看着明书，“我以为你熟读兵法，会审时度势，但不想你却选择最愚蠢的办法，单枪匹马去杀巴蛇，我是一点都不赞同。”
“是，父亲。”季明书低头没有争辩。
“虽然我们此行都抱着必死的觉悟，但我们不会做无谓的死亡。楚问雨带人断后，是为了保护上万的旧部，而你单枪匹马只是在逞英雄气。”季云礼语气诚笃，没有责意，就像一名老师在教导学生一样。
季明书在马车，回忆着父亲的话，不知不觉中，已有人拉开了马车的纱帘，是时影。
时影在马车外，笑道：“少将军伤势如何？”
“勉强还行。”
“要是能动的话，就出来看看，有好戏。”时影一脸神秘，说完后就将纱帘放下。
季明书心生好奇，起身拉开前面的帘栊，见本在行军的士兵已经依队停了下来。时影牵来一匹马，“上马吧。”
季明书强忍疼痛，跨上马匹跟着时影一同向前慢跑而去。
季明书的马车本就在行军队伍前面，不下一会工夫，他同时影就到了队首。
只见此地郁郁葱葱，周围四处山峦叠翠，满眼的绿色生意盎然，这同北幽城的漫天黄沙成了鲜明的对比。
季明书同时影跨过一个小坡，就见前方一片开阔，一望无际的绿草让人心生舒坦，而父亲就骑马站在前方。只是除了他以外，他的前面竟然站满了一排排整齐划一的骑兵。这些骑兵虽穿着各式各样的甲胃，但站位井然有序，持枪鹄立，居然有一份庄严之感。
一名高大的男子在骑兵的最前方，他一头蓬松的头发和满是胡渣的脸，看上去似乎不修边幅。但最显眼的，还是脸上的眼罩——一副黑色的眼罩罩住了他的一只眼睛。
“这是我的老友了，山魈。”时影跟季明书说完后，就驾马快速向前跑去，季明书也跟在其后。
“时影，你好呀。”被称作山魈的男子看到时影到来后，咧嘴笑了起来，“多年不见，你竟然做上大官了。”
“这些年不见，你还在做老本行呀。”时影也笑道，“本还以为你死了呢。”
“运气确实没你好。”山魈指着自己那只戴着眼罩的眼睛：“人没死，但废了一只眼，不像你，眼睛还在。”
时影伸手抚摸自己脸上的伤疤，“只能怨你自己技不如人，力气再大点，我的眼睛不也废了。”
季明书在一旁听到后，心里咯噔一下，原以为是时影的朋友，听他们之间说话，这不仅不是朋友，竟然还是仇人。
山魈“呸”一下，就将一口浓痰吐在地上：“当初你背叛我们，还拿了我一只眼睛，我都不追究了，现在又找我想干嘛！”
“这是我们的大将军，季云礼。”时影伸手示意，“具体的，我们将军和你聊。”
季云礼勒住马匹，高声说道：“听说你们一直活跃在这附近，手下的人各个都能横越高山，神出鬼没，让夔玉堂可是吃了不小的苦头。”
山魈“嘿嘿”一声，“小小夔玉堂算的了什么，你问下你属下时影，以前我们一起打家劫舍的时候，夔玉堂还在他妈面前喝奶呢。”
“时影以前竟是山贼出身。”季明书心中暗想。
“那王都圈你可是很熟？”
“嘿嘿。”山魈满脸得意：“何止是熟，就是我自家的院子，那些达官贵人，只要听到我的名字，各个都蜷缩在家里发抖。”
“很好。”季云礼也笑道，“那你就同我们一起吧。”
山魈抬眼看去，只见山头上，“季”字的旗帜正在随风飘扬。
“你们来的时候，我就探过了，有两万多人吧，带这么多人是要打劫哪一家啊？”
“可不是一家。”季云礼轻轻摇头：“我们要的，可是整个王都。”
“朝廷的将打自家的王都，真有意思。”山魈看出来季云礼并不是在开玩笑，“把你的计划说说，我先听听。”
“南燕王朝王都圈的安全在于六将，北方两将、西方两将、南方一将，东方临海。这就已经够将其它外族驱赶在外，对于外族来说，想进入王朝的疆域都很难。更何况王都圈还有中将在镇守。”
“同时王都圈借助独特的山峦地形形成了八卦图一样的格局，里外共三环，外面两环都有八座城池充当八个入口。十六座城相互支援，只要外环任意一座城池被围城，里环的三座城就能迅速支援。”
“说些有用的。”山魈有些不耐烦。
“虽然对于外族很难，但对于六将来说，就不需要先突破六将的防守便可以长驱直入。我的计划就是你我联手。我负责攻城拔寨，而你则带兵越过高山，在城后伏击支援部队，你也知道，三座城虽然能迅速支援，但因为位置不一，无法同一时间汇兵。”
“你可是交给了我一个好差事，先不说我答不答应，按你的计划，你攻一座城，我就要伏击三座城的兵？”
“你我都知道，虽然听起来有十六座城，但每城的防守兵力也就几千人左右，前来支援的我估计也只能各出两三千人，而且只会派遣步兵协助守城。你的骑兵熟悉地形，伏击他们不算难事，但攻城之艰难你应该也有所见闻。”
山魈一边听季云礼说话，一边伸手抓着自己身上的虱子，看起来十分无礼。他将身上的虱子捉了出来，丢在地上，说道：“外城攻掉了又如何呢？夔玉堂可是在王都有十几万的兵力，你这些兵马，王都的城墙你可能都摸不到吧。”
季云礼笑道，“进攻王都就不用你操心了，我们自有方法，你只需要协助我们拔掉外城，斩断后援就可以了。”
“帮你，有什么好处？”山魈露出了贪婪的神情。
季云礼伸手指向身后，“我在北边多年，那里都是我的管辖范围，可以都给你。”
“而且。”季云礼继续说道，“整个王都圈是南燕王朝最富有的地方，金银财宝不计其数。你之前做的都是些小打小闹的事情，你不想光明正大的进入王都去抢夺他们的财富吗？”
“嘿嘿，说的我都心动了。”山魈骑马围着季云礼三人绕了一圈，“不知道你的口气从哪来，一开始我就说过了，你们区区两万人，是否有些太不把王都当一回事了。”
“谁说我们就两万了？”季云礼骑在马上从容不迫，怡然自得。
“头领快看！”这时候，山魈身后的骑兵突然发声，山魈也转头看去。
只见这块平原远处起伏的山脉中，飘起了几张大旗。
旗帜上分别是“龙”“柳”“王”三个字。接着，无数写着“季”字的旗帜也开始缓缓升起。
一时间，数不胜数的旗帜从四面八方出现，短短刹那间，漫天遍野的“季”字包围了这块偌大的平原。
身后的季明书也瞠目结舌，龙柳王三名总卫每人带了几千士兵出发，竟不想，现在居然带回了这么多人。
“哈哈哈！”山魈大笑道：“有意思。”
“行，我答应你，不过有两个条件。”山魈笑完后，脸色一转。
季云礼默不作声，点头示意山魈继续。
“第一个条件，攻破任何一座城池，你都不允许你手下的士兵进城抢劫。”
听到山魈第一个条件，季云礼一愣，似乎有些不信。
“嘿嘿，抢劫这种事只许我们的人做。”山魈神色活现，满是得意。
“可以。”季云礼答应道。
“第二个条件，我要时影同我们一起行动。”
季云礼又是一愣，转头看向时影。
“想不到这么多年了。”许久不说话的时影一脸淡然，开口道，“你还是忘不了你的旧头领呀。”
“嘿嘿，我们夜鹰团可是少不了你啊，炽燃鬼——时影。”
听到“炽燃“二字，季明书看向时影，心中若有所思。
时影依然神色不改，“炽燃鬼这个称呼我可是不用好久了，现在听起来想不到还有些亲切。”
“那就好好回忆下快乐的时光吧。”山魈看向季云礼，“如何，能不能答应？”
“行，这两个条件就答应你。”季云礼看到时影已经点头示意，当下便回道。
“好，那就说定了。”山魈搓搓手，回转马头看向南边。
“先从哪座城开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