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在不知不觉中，我们走到一个楼梯的拐角处，那里有一个大窗户。窗户上有一扇小窗户是开着的，我点着了一支烟，向窗户外吐出烟雾。

“有一段时间没来这种地方了，偶尔来一次还有点不习惯。”我笑着对朝花说。

“怎么了？”她也笑着向我问道。

“以前聚餐经常来得时候，不管喝多少酒，抽多少烟都不觉的有什么不适。现在里面待不上一个小时，就开始头昏脑涨了。你没有这个感觉吗？”

“我还可以。”朝花看向我指尖的烟，“可以将你的烟给我一支吗？”

“当然可以。”说着我就掏出烟给她递去一支。

我有点小惊讶，在我的刻板印象里她一直都应该是一个乖乖女，一个大家闺秀，不抽烟也不喝酒。应该是那种饱读诗书，知书达理的知识分子。如今看来他老爸的故去，让她有了烦恼，需要酒与烟来排遣忧愁。

那么，她的忧愁是什么呢？———应该是无法摆脱以前的美好，为了维持以往的体面生活，她只能做自己并不喜欢的事情。那么，什么又是她不喜欢做的事情呢———赔笑，出卖自己的色相来维持以往的美好生活。毕竟，她之前无论需要什么，只需张一张口便就可以得到的。

“就这么点欲求吗？”朝花突然对我说。

“什么欲求？”

“就是简简单单的婚礼，然后靠种地维持生计，然后再简简单单的过完这一生？”

“不知道。不过，许多事情都说不准，并不是说结婚时的一无所成就注定是后半辈子的结局。那么我现在无一技之长，也没什么过人的能耐，那并不代表我以后一直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说，先做出点什么成绩，或是存上足够的钱再去考虑结婚的事情———难道没钱就不能结婚了吗？人生即使是简简单单的过一辈子又有什么不好？风餐露宿是一辈子，丰衣足食也是一辈子，我有能耐了，我谈谈什么理想抱负那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我没能耐，那么只能过好当下的生活。总不至于说，我要什么都准备的妥妥当当的再来结这个婚。什么都没做成就不应该结这个婚吗？———婚姻不是交易，不是说拿我自身的条件来换某一个人的以身相许。如果是个人都朝这样想，那么她结婚的时候应该只考虑物质条件，而不要再来挑剔对方的长相身材以及年龄。”

“你先不要激动，我其实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与一个自己完全不了解的人结婚，是有点不靠谱的。”朝花向我看了一眼，然后又看向窗外，“我们处境不一样，但我完全知道你现在的烦恼。你是要娶妻的那个人，而我也是迟早要嫁人的那个人。可是面对婚姻我一直都没有什么勇气。我害怕婚姻———我觉的它会是一个囚禁我的牢笼。”

“为什么会这样想？”

“前段时间，我男朋友向我求婚，还说要带我去见他的父母。我没接受他的求婚，也没有去见他的父母。”

“你觉得他不是真心实意想和你一起过日子？”

“差不多是这样。不过，令我感到害怕的是他的性格。他对你好的时候恨不得将自己身上的肉割一块下来给你，但一旦对你产生了厌烦之心，他就算是掐死你也解决不了他心头的怨恨。他总是觉得他和别人卿卿我我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我与别人卿卿我我也是小事。这让我的心里很不安全，让我觉的他可以有我，也可以没有我。”

“那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不选择离开他？”

“可我又觉得我离不开他。”朝花望向对面大楼的檐下，那里有一排排燕子搭的巢穴，简单却又显得极其牢固，“看见了吗？”朝花看着那一排排燕子窝对我说。

“燕子窝吗？”

“是燕子窝里的小燕子。”

我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有两只毛还没有长全的小燕子正在窝里伸着脑袋张着小嘴巴，在那里嘁嘁喳喳的叫着。

“它们可能是饿了。”我回答。

“我觉的我也是那燕子，可惜永远都会有人担心我的安慰以及衣食住行了。”

“你妈不是还在？”我顺口说出了这句话。

“哼！”朝花低头哼了一声，“她现在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还有什么能力顾及到我。我爸去世以后，她立马就成了别人的小三，本以为自己能够顺风顺水的成为别人的正房，没想到那个男的根本就舍不得和自己的老婆离婚。我看她是蓄谋已久，只不过是在我爸去世以后才展露了马脚而已。”

“父母总会老去的，我们迟早都会没有依靠。你也不必太难过，至少你现在的男朋友还能照顾到你。”

“如果他真能照顾到我，我怎么会不愿意和他结婚。他能给我吃给我住给我穿，却一点都给不了我快乐。你知道的，女人的想法和男人的想法不一样，对于婚姻也是一样，他的想法总是和我格格不入。

“那你又离不开他，该怎么办？但我认为，只要是一个有手有脚的成年人没有谁离不开谁，除非你在感情上对他还有依恋，要么就是你的物质需求过高，你自己无法满足自己。”

“你猜中了。我是物质需求高了一些。但我自出生一来，一直都是这样。我并没有变本加厉。我一直都不认为我是物质的女孩，我只是觉得我不应该像餐厅的服务生那样去生活———那不是我要的生活，我从来都无法习惯那种生活。我说这些话并不没有带有什么贬低从事那个行业的人。我是说，无论怎样，我都无法改变我以前生活的模样。我出门必须得有自己的车开，周末必须去逛商场看电影，冬季与秋季要出去旅游散散心———我以前就是这样生活的，为什么我以后就不能这样？”

“那你现在是这样吗？”

“差不多。可我并不觉的快乐。他经常让我做一些我不愿意做的事情。让人常常逼着自己做一些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你会快乐吗？我想是个人都会觉得不快乐。”

我没法解决她的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她的好多问题都是互相矛盾的。感觉不到快乐，却又无法离开，即使硬着头皮离开又无法自力更生，对于一个青年人来讲属实是一种莫大的苦恼。可这又能怎么办呢？除非她能再给别人当一次女儿。不过我想，只要她愿意，这个可能性还是存在的，但我又想了想，那样的话，她还是会感到不快乐的，因为第二个老爸，又怎会像亲爸一样对她无欲无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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