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三天过后,我们将奶奶和燕子接到了表叔家。表婶如自己所说的那样,做了一桌子丰盛的菜肴。在此期间,为了给表婶搭把手,妈和燕子也是忙的不可开交,围裙和脸上都沾满了面粉。而站在一旁的主厨,身上和脸上一尘不染不说,还一手拿着铲子,一手叉在腰上,比起妈和燕子二人,显然是要镇定的多。
我则坐在爸和表叔的旁边,负责添茶倒水的工作。奶奶盘着腿坐在我们对面的沙发上,老态龙钟的样子像极了一只活了上千年的龙龟。她时而的缓缓摇头,又缓缓地咧嘴而笑,露出几颗所剩无几的牙齿。
老爸和表叔和奶奶大都聊得是一些家长里短的琐事。每当听他们讲完一段琐事以后,总能听见接连不断的叹息声,叹息这个,叹息那个,好像每件事情的发生,都让他们很无奈。
听完他们一声接一声的叹息后,我莫名的也感到哀伤起来。如果每件好事的背后,唯一等待的结果只有叹息与无奈,那我和燕子的婚事,最后到底会是怎么样呢?是会成为为数不多的幸存者吗?我不敢想。人有时候就像是阴晴不定的天气,这一刻艳阳高照,万里无云,下一刻指不定就会因为什么毫不成章理的理由,脸色一转,即乌云密布,大雨倾天而下。
听着听着,我就对叹息声极其厌烦了起来,仿佛他们每次的叹息声,都是可以故意呻吟给我听的。就连他们所讲的一些琐事,都似乎是在像我暗示些什么。我觉得他们不是向我寄予什么希望,而是给我的一种压迫,一种精神的上的施压,让我活在他们的眼睛之下,活在他们的言词当中。
他们没完没了的诉说着别人家所发生的的悲剧,而我已经没有什么耐心听下去了,我借着给表婶买醋的理由,便出了门,坐在了楼下的一个凉亭里的大理石板凳上。凳子冰凉,甚至还有些刺骨。不过,即使是这样,我也打算等表婶的饭做好了以后再上去。可醋的事情还没有解决掉,所以我便先买了醋,给表婶送了过去,然后又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说楼下的一个老大爷,年事已高,手机出了点毛病,需要我帮他瞧一瞧。
在说完这一次谎话后,我在心里祈祷:希望这样的谎话,以后在我的人生中不要再出现。
我下了楼,和之前一样坐到了那块冰凉的大理石板凳上,四周一片雪白,天灰沉沉的,看起来老天爷的脸色也并不怎么好看,似乎是心情不太好。我有时候也这样,心情沉闷的厉害,厉害到看见风就是雨,看见悲伤,就以为自己将来也要面临悲伤。
我一直认为,人生悲伤上一两次就够了,而我该悲伤的事情已经悲伤了,如果再有,我想那一定是别人身上的悲伤,我只是受牵连了而已。
在连着抽了两根烟以后,燕子突然从单元门口走了出来。她径直的向我走来,停在了我的面前,眼睛看着我丢在地上的两个烟头。
“你心情很不好吗?”她将目光从烟头的身上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没有啊!”我对她已然没有了陌生感,仿佛我们两个已经拜了堂,成了亲,入了洞房,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结发夫妻。
“那你怎么不在上面坐着?而是一个人跑下来图清闲?”
“卧室里有点热,我在这儿透透气。那个大爷还没走一分钟,你就下来了。上面的事情忙完了吗?”
“嗯。也没有什么可忙的了,剩下的事情妈和表婶说她们来做,我做不来。”
雅芳突然的改口,让我不觉的吃了一惊。不过,我还是镇定自若的当做什么都不曾听到一样。
“你是不是很烦恼?”雅芳突然向我问出了这样的话。
“一点点。其实也没有什么可烦恼的。你和奶奶跟我们家连一分钱的彩礼都没有要,要是这样我还有一大堆烦恼,那岂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燕子靠在了凉亭内的一根柱子上,慢悠悠,极其不自然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表来。她什么话都没说,就把表递给了我。
“这是送给我的吗?”当然了,我也没有想到她会送表给我。
“嗯。”她点头回答。“奶奶说给人送表不吉利,但我又不信奉什么教———你会在乎我给送的不是表,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吗?”
“我可没有挑三拣四的毛病,只要不送我一口棺材就行。”我笑着说。很显然,燕子的礼物,让我的心情一下子好转的起来。
“这表可能不防水,你带在手上的时候洗脸洗手的时候,应该不会受什么影响,但洗澡的时候一定要记得摘下来,不然这水一进去,这五百块钱也就泡汤了。”说着雅芳就从我的手中拿过手表,边琢磨着手中的表,边又对我说,“虽然那老板说,这表是防水的,但我觉的不大可能,还是注意一点的好。”
“我会注意的。”我说。
看到燕子手中的表,我突然就想起了,沈文豪曾给自己买表的事情来。我情不自禁的就将沈文豪因何缘故买表的事情讲给燕子听。不过,我并没有给她说这是发生在沈文豪身上的事情,我只是给她说,这件事情的主人公是我的一个朋友。
燕子听后,似乎还有点意犹未尽,问我说:“然后呢?”
“主要讲的就是表的事情,你还要听什么然后?”
“难道说,他们两个以后再没有见面了吗?”燕子仰着头,若有所思的说,“如果把你那个朋友的故事写成一部小说,估计也会吸引不少的读者。”
“见面也好,不见面也罢,总之像这一类故事,即使写成也没有多少人去看。”
“为什么?我倒觉得这类故事十分的有趣。最起码是源自于生活的真情实感,而不是一些虚无缥缈的幻想故事。”
“现在的人都喜欢幻想,我也不例外。人如果没有幻想,就会没有发展。作家嘛,都不容易,发展的方向不同,写的东西也就各有差异,参差不齐。不好的作品有不好的作品的收获,那好的作品,也会有自己的归宿。有人是为了钱去写作,有人是为了名,期待什么名垂青史,还有的人呢......”
“还有的人为了什么?”
“我想应该是为了不枉此生吧。”
“如果无人问津,始终都没有收获,那又有和意义呢?”
“如果这样的人能坚持一辈子,自然会变的有意义的。”
燕子听完我的话后,拨弄起了额头前的刘海来,一阵之后,才张口说:“我听小雅说过,说有一个女作家,活着的时候,作品无人问津,死了以后,才名声远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