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啪嗒
人对于超出自己认知范围的东西，第一时间总会感到恐惧。
就比如黑桃活了上千年，自认为什么场面自己大场面小场面都见过。
但现在这场面他还真就没见过。
看着冷硬如机械一般的郑谨，黑桃忽然感到一阵害怕——那是多么久违的情绪啊，在自己漫长的岁月中经历了数不胜数的残酷的战斗和杀伐，但没有任何一次，让他像现在这样颤栗。
这种感觉就好像他小时候，还未获得守护灵、也未曾踏入超凡之道、仅仅是一个靠乞讨为生的死小孩儿时，看见隔壁王国的铁甲骑士团时一样。
——由衷感到力量的差距和自己的渺小。
而一瞬间的恐惧过后，是强烈的愤怒——郑谨现在的模样，不正是他一直以来追求和向往并为之前行的方向吗。
如此冷酷，如此理性，如此高高在上——就像他一直想成为的神一样。
可是凭什么，自己图谋了千年，策划了千年，杀了无数人，现在就差临门一脚，但世界就好像玩儿他一样，如此恶意莫名其妙丢了个完成品过来？
愤怒使人面目全非。
“开什么玩笑！我才是神！我才是真正的唯一的神！”黑桃暴怒起来，猛然打开双手跃上高空！
巨大的水晶树宛如呼应他的愤怒一般，骤然崩碎！
无数浓郁的超凡力量像瀑布一般粗暴地灌进他的身体，狂风怒吼，雷霆炸裂，海浪翻飞！
d-1122彻底运转起来，天梯计划完全展开！
银白的纹路自黑桃赤裸的身躯上蔓延开来，能量化作的翅膀在他背后绽放！
与郑谨一样，一道灿白的光环像王冠一样加冕在他头顶。
天梯登顶！
新的神明诞生！
无尽的力量感让黑桃重新找回了自信，心态也慢慢平和下来。
他望着下方的郑谨，目光冷冽——只要毁灭了那个家伙，他的计划仍然算是完美。
同一时刻，世界各地的普通人若有所感地抬起头，远方隐隐散发着光晕的天际中，仿佛有什么牵动内心的东西诞生了。
但仅仅是随意议论了两句，人们又重新收回视线做自己的事。
生活很快，容不得耽搁。
而原本达摩克里斯岛屿上空，水晶树的崩裂也让无数超凡者失去了倚靠，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一个个坠入怒吼的海洋中。
阿尔弥斯深深地看了郑谨的背影一眼，在白银的提醒下朝着超凡者们坠海的方向飞去。
于是，天穹之上已只剩下两人。
世界在郑谨的眼中已经变成了那片杂乱的信息流，无数代码一般的符号凌乱地分布在视野中，但这些黯淡而混乱的信息中，有成千上万条异样的异样“代码”组成的“线条”，它们发着光，一头连接在黑桃身上，一头深深扎根进世界底层中。
这就是d-1122与世界超凡能量和各位超凡者的链接，原本它应该和世界中的信息别无二致，但由于黑桃的天梯计划，过载运转到极限的d-1122彻底暴露了出来。
“标记完成15％……”
“标记完成17%……”
“……”
感情已经被抑制到极限的郑谨眼里闪烁着非人的蓝色光晕，代表着他正在忙碌——从管理员模式一上线，就按照事先设定的一条条将这些链接标记起来，然后一口气全部切断。
“这就是……力量吗？”
黑桃深吸了一口气，银白的流光浓郁但近乎实质，在他躯壳上覆盖着化作战甲，两片沟连着天穹与雷霆的羽翼在他背后轻轻荡漾，每一次颤动都带起风起云涌。
随后，他看向郑谨，咧嘴一笑，尽显狰狞：“神，只要一位就够了——有我就够了。”
话音落，他轻轻一挥手。
仿佛听从他的呼唤，纯白的超凡粒子迅速凝聚，转变——比自然雷电更粗，更大的雷霆在郑谨头顶上凭空汇聚，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隆声！
紧接着，凌乱的雷光完全违背规则一般地收拢，像拧麻绳一般凝结起来！
成型之时已经是粗大的雷霆之柱，向着下方的郑谨猛然劈落！
炽白的光映照这黑桃狰狞的笑容，与那副浑身纯白的圣洁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他仿佛已经将看到郑谨在雷暴下狼狈不堪的模样。
充斥着毁灭气息的雷暴轰然落下，夹杂着巨响和烈光笼罩了整片海域。
然而，当一切消湮殆尽，郑谨的身影仍然屹立在高空，甚至连头发丝儿都没掀起一丝儿。
通俗点说——没破防。
看见这一幕的黑桃，表情瞬间凝固，然后由凝固转变成更扭曲的狰狞！
“我就不信……杀不死你！！！”
他咆哮着，身后铺天盖地的两片超凡羽翼猛然扇动，头顶的光环光芒大作！
抛弃一切花里胡哨的转化，黑桃直接调动所有的超凡力量汇聚起来！
那一刻，萦绕在天地间的所有超凡能量如同百川归海一般朝着郑谨所在的位置涌去。
没有什么绚丽特效，巨量的超凡粒子直接以最本质的方式凝结！炸裂！以求释放出恐怖的破坏力！
“炸裂吧……”黑桃仿佛欣赏杰作的艺术家，癫狂又固执。
于是自郑谨所在之地，刺目的苍白光芒绽放，像无声的爆炸。
一瞬间压过了太阳的光芒，余波向着四周辐射开来，巨量的海水被无声无息地蒸发，两座剩余的岛屿一瞬间消湮殆尽，像被橡皮擦擦掉一样干脆利落。
偏偏没有任何多余的声音，寂静到让人窒息。
甚至亲手造就这一切的黑桃都看得有些心惊肉跳。
爆炸来得快，去得也快。
瞬间，浓烈的光辐射就想着中心收缩，归于超凡粒子的本真状态，烟消云散。
由于之前的海水被直接蒸发，两人下方的海面出现一个巨大的空洞，当超凡褪去，周围的海水磅礴地倒卷而来，海浪升腾之间，才破坏了这诡异的寂静，声势浩大！
然后，黑桃又看见了，仍然一动不动的郑谨——还是没破防。
他惊愕住了。
这时的他才逐渐明白过来，对方与自己似乎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相差无几，而是不同唯独的存在。
似乎自己的一切攻击都像是二纬企图对三维的干涉，异想天开。
这时候，对于“链接”的标记也接近接近尾声。
“标记完成96%……98%……100%”
那一刻，郑谨的视野中，无数闪烁明灭的“链接”在黑桃与世界之间闪烁着，且全部被打上了标记。
而10s的时限已经接近尾声。
接下来就是最后一步了。
他第一次抬起头，看了一眼有些陷入自我怀疑的黑桃。
着一眼落在后者眼里，难以言喻。
就像造物主凝视创造物，深渊凝视凡人，沙雕作者凝视小说角色，华农兄弟凝视竹鼠……
黑桃掌控了所有的超凡信息，同时也对于世界框架信息等概念层面有着一些本能的理解。
所以他更能体会那种毫无共情的目光。
那一眼让他浑身颤栗，头顶由超凡力量凝结的光环瞬间破碎。
大抵就像修仙小说中的跌落凡尘。
但随之而来的是歇斯底里的愤怒！
他手舞足蹈，嘶吼咆哮。
“为什么！”
“为什么你明明有比我还要强大的力量！”
“却不作为！”
“明明掌控神明权柄！”
“却要眼看世界堕落沉沦！”
“……”
面对黑桃口不择言地质问和发泄，郑谨一言不发。这种状态的他本来就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比如和黑桃争论。
他只是伸出左手。
由于进入过一次“管理员模式”，郑谨一直对这种危险的状态有所抵触——他害怕自己无意间对世界造成不可逆的破坏。
所以在那天之后，白银给他出了一个主意——当郑谨进入管理员模式后，每一次要篡改世界的信息前，都设定一个特定的动作或者言语作为“指令启动项”。
就像你的笔记本每次安装卸载，总会弹出一个对话框问你是否赋予管理员权限一样，管理员郑谨只有做出这个“启动指令项”后，才能运转权限。
也算是一种防止庞大权限失控的保护阀。
而对于这个“指令启动项”郑谨选择了，响指。
他抬起左手，拇指与中指的骨节相互触碰，然后，
“啪嗒”
清脆的声音不大，在狂风与海浪中很快被淹没。
脑后的光环微不可查地闪了一下。
现实世界毫无变化，但那一瞬间，世界信息层却发生了巨变——无数条连通黑桃与世界的“链接”像绸丝被巨力拉扯一般，根根断裂！
随着d-1122的失效，黑桃突然感觉到如臂指使的超凡力量完全抛却了他，像提上裤子就不认人的渣男一般扬长而去！
“不！！！”
他怒吼着扑向郑谨，而在这个过程中，黑桃被d-1122所停滞的衰老猛然爆发！
他的肉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干瘪，枯槁！
而与此同时，完成任务的郑谨也退出“管理员”模式，耗时10.32s！
理智回归！
他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就看到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老头儿抓着自己的衣襟，满眼绝望，老泪纵横！
黑桃的身体已经开始腐朽，下半身已经风化，只剩下宛如干尸一般的上半身。
他抓着郑谨的衣襟，苍老的声音带着质问：“同类……你明明有力量……却不作为……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追求吗……”
对于对方的问题，郑谨极为认真地一挑眉，反驳道：“我当然有追求，也有理想——白银说给我月薪十万来着！嗯……话说她说几号发工资来着？”
黑桃绝望的表情一滞，挣扎着想要说点什么：“你……”
但风化的速度很快追上了他说话的速度，紧接着，他的身体完全被腐蚀吞没！
于这一刻，这位存活千年的古老者，超凡世界的幕后黑手，烟消云散！
现场只剩下一团球状的数据流——d-1122。
郑谨幽幽叹了口气，然后轻车熟路地把d-1122吸收进左手。环顾四周，准备招呼不知道扑腾到哪儿去了的天使姑娘收拾收拾回家吃饭。
但猛然间，意外发生了。
一股剧烈的头痛感从脑海深处侵袭而来，就像针扎，又像锤击。
“卧槽！要遭……”
他只来得及说出这句话，就异常干脆地脑袋一歪，身体坠落，一头栽向下方的茫茫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