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夜深人静心绪飘
还别说，这个法子很顺利地帮苏靖安安稳地度过了受刑般的一天，似是乎接下来的几天他都打算这么干。
傍晚在一家客栈落了脚后，苏靖安在餐桌前说了句:“不过慕婉你可能就要无聊几天了，睡着了没法和你说话。”
温慕婉回他:“你就算不睡着，也不见得多有空与人讲话。”
也有道理。
因为两人下榻的这家客栈是方圆四十里唯一一家客栈，所以一到傍晚，来往的人都纷纷订房入住，客房还是挺紧缺的，他们到的时候，就只剩一家普通客房了，没得选。
温慕婉一边辅床褥一边略带惋惜的说:“本来想给你订个上房的，谁知道这地方这么缺房间，居然让你堂堂一教主住这么差劲的地方。”
苏靖安一边擦着自己的剑，一边不在意的说:“我又不是娇生惯养的人，出门在外哪有这么讲究，睡觉而已，有张床就可以了。”
“明明都是当教主的人了，你还真的一点要求都没有。”
“那倒也没那么随便，我还是很介意别人让我睡死人堆的，那味道可……”苏靖安顺嘴说到一半，拭剑的手顿了一下，意识到温慕婉正用一种很奇妙的眼神看着他，便改了口，“忘了吧，我刚才开玩笑的。别往心里去，要是今晚让你做恶梦就不好了。”
温慕婉觉得他不像是在开玩笑，看他不愿意讲的样子，也常无事发生，倒是看他这大晚上的在拭剑很奇怪:“这剑你今天又没有用过，干嘛要擦？”
苏靖安满意地看了看擦拭得锃光瓦亮的剑，收了起来:“预防有可能突然不请自来的客人啊！”
“不至于吧？你十几年没有外人面前现过身，谁认得你。”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但是吃饭的时候发现离我家不远的一桌人总是时不时盯着我们看，对方的目光可不友善。”
“啊？有这事？”
温慕婉自觉自己的洞察力也不差，要是被人频繁盯着，她不至于毫无察觉。
“嗯，你刚才刚好背对着他们，所以注意不到。”
即使不是作为傀冥教的教主也有可能被其他原因盯上吗？
“看来你难得出行一趟，运气还挺背。”
“我这倒霉体质天生自带的，没得办法。但是慕婉，我怎么感觉我被盯上了你还挺高兴？”
不是苏靖安的错觉，温慕婉看起来是真的很高兴，毫不掩饰的那种。
“毕竟我已经很久没和人动过真格了，自动送上门找事的，怎么打都不碍事。”
苏靖安:……
他怎么忘了，傀冥教的口号是:傀冥教无无用之人，众人皆会武，众物皆可器。从傀冥教出来的人，武力值都不低，而且都有一个通病——好战。
苏靖安这会不知道是担心自己被盯上好，还是要替那些盯上他的人担心好。
看温慕婉这态度，对方要真找上门来，是用不着他出手了。
只是感觉被盯上，又不确定对方一定来，该休息还是得休息。
突然想起高一张床，他们有两个人。
“慕婉你先睡吧，我白天睡多了，现在一点都不困。”
苏靖安这真不完全是客气话，他是真的睡多了不困。
温慕婉看苏靖安完全无睡意，应了他一句:“那也行，你困的时候叫我起来。”
“嗯。”
温慕婉本来想让灯亮着，苏靖安说不必，发呆而已，不用亮灯，所以她就把灯熄了睡下。苏靖安则靠近窗边看月亮。
还没到满月的时候，半月而已，而且也不是特别亮，时不时还被飘过的云挡住，时隐时现。
静夜，陌生的地方，人又清醒，好像特别容易多想。
如果那天不是雪雨天，是个晴天，大概也能看到和这差不多的月亮。可惜了，除了血和死人，什么都没有。如果当初苏烈没在死人堆里发现他，他就没机会在这看月亮了。
苏靖安其实是个好名字，靖和安都有平安之意，是苏烈和顾单君对他的期望。双倍的平安。
可苏靖安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应他们的期待，他也不太知道怎么做是谓对是谓错。从前不管怎么做，那个带着憎恶把他带来这个世界女人都觉得他是错的。他的出生是错的，他活着是错的，身上流淌着的血液是错的，然而死也是错的。
苏靖安在到傀冥教之前就已经意识到自己和别人不同，他有个见不得光的身份，那身份一旦暴露，就算他什么都没做过，周围的人都将会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
苏烈虽然知道他存在的危险性，还是义无反顾的将他留下，和顾单君将他视如己出地照顾长大。
苏靖安曾问过苏烈，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回答是“大人犯的错和小孩没有关系，小孩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与否，所以你是无辜的”。
那是苏靖安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他是无辜的，在那之前，在他出生开始，就没有人觉得他是无辜的。他的母亲觉得他的到来毁了她的一生，是不该出生的，是该死的，除了咒他早死，从来没抱过他一次。他的父亲，明明不爱他，却为了困住他的母亲，故意给他很多他根本不需要的东西，引得其他人妒忌，要他命。
如果当初没有被追杀，没有被苏烈所救，他侥幸在那样扭曲的环境里成长至今，手里一定沾了不少血。因为在那种吃人不吐骨头杀人不眨眼的地方，手里不沾血完全无法活下去。
苏烈是给他机会见光的人。
真好啊，还有机会在这么平静的夜里思考。那种惧意肆虐的夜晚，已经是很久很么以前的事了。
一直以来，苏靖安也没有什么理想，也并不想要多了不起的东西，他只是希望幼时的恶梦不要再醒来，破坏他现在的平静。
苏靖安觉得自己今晚的心绪不宁得厉害，决定打坐平复一下心境。刚调整好姿势呼吸，却听到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窸窸窣窣的声响。
有人正在悄悄靠近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