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林晓雯
任何一座城市，在繁荣的表面下都会有着其破败的一面。
两者就像阳光与阴影一样相伴相随，除了高楼大厦、绚烂霓虹以外，肮脏的巷道、老旧的居民楼等等，也是城市的一大组成部分。
它们往往处于城市的角落位置，或者尚待开发的边缘区域，有些地方虽然老旧，但是终归还算干净整洁，可有的地方，你只要到了那里，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往往就是肮脏、混乱和破烂。
林晓雯，就居住在这样的区域。
学校里的同学们，每周都会期盼着周六早一点到来，他们能够回到家里吃上好吃的饭菜，然后开心的刷剧、打游戏，放松自己辛苦了一周的身心，再躺到柔软的席梦思上甜美的睡上一觉。
这一切都与林晓雯无关。
林晓雯手里拎着一份外卖，走过遍地垃圾的恶臭小巷，步进阴暗压抑的破烂居民楼，顺着楼梯一路向上，沿途墙壁上贴满了小广告，上面是各式各样、不堪入目的污秽信息。
楼道里没有感应灯，但是从小就住在这栋楼的她无需任何光亮，凭借着肌肉记忆便能稳稳当当地走上楼。
一路过来直到站在家门前，林晓雯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嘎——
如她所料，门压根没锁，轻轻一推便开了，还伴随着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像极了某种诡异的奸笑。
伴随着房门打开，一阵酒气扑鼻而来，屋里没有开灯，窗帘拉的严严实实的，将窗外的月光尽数遮挡，在一片昏暗中，能听见响亮的鼾声，无需看到是谁，仅凭想象也能知道是一个酒鬼。
林晓雯对于这一切早已习以为常，她走进屋，抬手摸向墙上的开关，头顶随即亮起了灯光，虽然算不上多明亮，但是足以洒到这个狭小屋子的各个角落。
如她所料，屋子里一片混乱，各种吃剩没扔的泡面桶、外卖盒，还有早已满出来的垃圾桶、无数揉成一团的纸巾，以及遍地的空酒瓶子。
这已经不是“邋遢”两个字足以形容的了，称之为垃圾场都完全不为过。
而在这一大堆垃圾中间，赫然躺了一个人影，正在呼呼大睡着，发出如同打雷般震天响的鼾声。
这个酒鬼，名叫林栋梁，是林晓雯的父亲。
林晓雯的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由于实在太贫穷，承受不了巨大的生活压力而扔下她们二人一走了之。
在那之后，林栋梁就开始了酗酒买醉的生活，没日没夜的用酒精麻痹自己，终日不踏出房门一步，甚至需要当时年纪尚幼的林晓雯来照顾他的起居。
此时的林晓雯，也是将外卖放在了门口，然后收拾起了屋子里的垃圾。
当然，她的动作不会太轻柔，酒瓶子发出叮叮当当的碰撞声音，很快就吵醒了美梦中的林栋梁。
“唔……回来了？”林栋梁抬手挡了挡眼睛，发出含糊不清地声音问道：“买酒了吗？”
“没有。”林晓雯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哦……”林栋梁缓缓坐起来，深陷在眼窝中的双眼有些涣散，看起来颓丧而木然。
林晓雯扫了林栋梁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因为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早几年的时候，她看见林栋梁这幅颓废的样子还会生气地骂他几句，但是林栋梁完全就是一副死人般啥也听不进去的样子，到了现在，她也懒得再说什么了。
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安静，只有林晓雯在收拾东西的声音在不间断地响起。
约莫十分钟过去，林晓雯整整收拾出好几袋垃圾，她将垃圾放到门外，随后拎起方才放在门口的外卖走进屋，弯腰放在了林栋梁身旁。
林栋梁全程看着林晓雯忙碌的身影，神情呆滞，不知在想些什么，或许是想起了林晓雯的母亲。
就在林晓雯走到他身旁将外卖放下时，他突然问道：“你脸上怎么回事？”
林晓雯被吓了一跳，随后强装镇定道：“没什么，不小心弄的。”
一边说着，她迅速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在关上房门前，她动作微微一顿，回头瞥了林栋梁一眼，然而后者已经打开外卖盒在吃饭了，依旧是一副木然的表情。
“呵……还以为会再说些什么呢。”林晓雯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关上了房门。
是啊，这个酒鬼要是真的关心自己，几年前就不会整天酗酒，对她根本不管不顾了。
她的房间要更为狭小，除了一张单人床以外，只能勉强摆下一张小桌子，上面整齐的放着一摞，和一个相框。
林晓雯拿起相框看着里面的照片有些发愣，这是一张合照，照片上是一男一女抱着一个小女孩。
女人看起来很漂亮，充满了成熟妩媚的诱惑感，眉宇间能看出与林晓雯有些重合。
这便是林晓雯的母亲，而边上的男人则是十年前的林栋梁。
当时的林栋梁看起来虽然算不上帅气，但是个子很高，身材也有些精壮，气质非常的阳光，完全想象不到居然会变成现在这么一副模样。
现在的林栋梁，头发杂乱，眼窝深陷，满脸胡渣，不修边幅，像极了路边的流浪汉，看到他的第一印象必然是颓丧、呆滞，和“阳光”二字完全沾不到边。
林晓雯神情略微有些复杂，良久无声后，她轻轻叹了口气，将相框放回了桌上，随后便关灯躺到了床上。
只是一时间，她思绪纷飞，根本产生不了睡意。
脑子里不停地重复浮现着数小时前王一杰那充满了不屑和鄙夷的话语，以及那突如其来的一巴掌，似乎是心理作用，脸颊上竟又火辣辣地疼起来。
她忍不住将手轻轻盖在脸颊上，明显能感受到这半边脸颊微微有些发肿。
“明天去买袋冰袋敷一下吧。”她暗暗想着，同时努力想要驱逐出脑子里的内容。
良久过去，她终于不再想关于王一杰的事情，但是不知为何，脑海里又不停地浮现出到家时林栋梁躺在垃圾里呼呼大睡的一幕，心底里不由得产生了一丝烦躁。
嘎——
这时候，屋外传来了尖锐刺耳的开门声。
“呵……又买酒去了吗。”林晓雯不用思考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忍不住嘟囔道：“没用的男人，怪不得妈妈会不要你。”
她翻了个身，只觉得更加烦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