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死前的感受
什么是死亡？
死亡是什么感觉？
此刻赵锋的脑海中，正在思索着这么一个严肃的哲学话题。
他曾经看过这方面的一个报道。
这个报道，针对那些濒临死亡、而又活回来了的那些人，专门做了研究。
主要是研究这些被调查者的‘濒死体验’。
这些濒死体验中，有人会飞快地回顾着一生，有人会发现身体变得陌生、异常、或意识与躯体分离，有人产生了失重的幻觉，还有人会发现世界正在毁灭，或是发现自己进入了黑洞。
还有人会觉得时间被停止了，更有人觉得自己是跟宇宙融为一体了。
等等，多达几十种种类型，不一而足。
自己马上就要死了，那么临死之前，会有什么样的体验？
赵锋正在认真的体会着。
体会这种自己濒临死亡的独特感觉。
怎么说呢？
这个感觉，和别人说的，都不太一样。
赵锋已经决定了，如果自己能复活，他一定要站出来表示：我不是你们说的那样，我跟你们说的不一样！
回顾一生吗？
赵锋记得调研报告中，有位幸存者是这么说的。
她宣称，自己当时是在极速回放自己的一生。
“我思路特别清晰，思维明显加快，一些愉快的生活情景如放电影，一幕幕在脑海中飞驰而过，童年时与小伙伴一起嬉笑打逗，谈恋爱时的欢乐，受单位表彰时的喜悦，这一切都在几秒钟里出现。”
回顾一生，自己自然有。这个刚刚干过了。
他想到了很多，想到爷爷，想到父母，想到亲人朋友，还想到了丽娜和云珠那魔鬼般令人沉醉的身体。
不过，好像没怎么出现“回忆如电光火石般极速闪过”。
他只是在黑咕隆咚的环境中，好好地思考了一会。
特别是回忆到云珠身体那一段，简直就是在放慢动作，回想着一个个令人血脉偾张的细节。
赵锋的想法很简单，很俗气，他就是希望能停留在最美妙的回忆中，然后再挂掉。
其他的呢？
……
意识与躯体分离？身体陌生感？身体异常感？同宇宙融为一体感？
没有，统统地没有。
赵锋觉得，这个应该要归咎于自己的特种兵训练，所以神经特别粗条。要不然，自己的意识，怎么会如此安心、如此牢固地呆在自己的脑袋中？
世界毁灭感？
tmd，必须有。
赵锋忍不住爆了粗口。
德川这个疯子，这个罪魁祸首，本来就是在制造一场毁灭式的超级大爆炸。虽然不至于毁灭全世界，但对于苏卢安岛周围的人来说，跟世界毁灭也差不多了。
自己何止感受到，简直就是亲眼目睹。
那么，黑洞感？
在调研中，赵锋记得一位幸存者，是这样描述黑洞幻觉的。
“似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渺无人烟。自己在走向哪里？不知道。”
“慌不择路时，却见面前出现一个大黑洞。走进去不觉得害怕，洞里还溅起层层水花。于是我就不停地走着，走啊，走啊，在仿佛见到光亮时，我急速跑出了洞，又见到了天日。”
失重感呢？
一位幸存者提到了失重。
“我觉得整个人先是出现了快速坠落，然后自己就飘了起来，就这么浮在了空中。飘啊，荡啊，就像纪录片里，在太空舱里的人们一样。”
赵锋觉得这两个玩意儿，他都有。
赵锋现在的感受，就是自己莫名其妙地，就进入了一个不知道有多大的黑洞，四周无比漆黑，什么光都没有了。
在这个黑洞中，自己正在不停地旋转着，然后无助的向下坠落着。但是他可不是漂浮式的失重，而是从千万米高空急速坠落般的失重。
这种感觉很无力，很难受。
如果问赵锋自己的感受最像什么，他一定会说，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大漩涡。
漩涡是看不见的，却充满不可抗拒的力量，四周总有着无形的大力，在裹着一切。
他觉得，身边这个黑色大洞，就像真实的黑洞一般，在疯狂地吸着周围的一切，然后自己就被吸在这里，在缓慢地、却又永不停息地旋转着。
同时，似乎在无比遥远的地方，存在这一股强大无匹的引力。牵引着漩涡的一切，永恒地向着远方这个不知名的存在飞去。这种牵扯力，带来了一股强烈的失重感，赵锋觉得自己马上就要飘起来了。
是要飘，但没飘。
确切地说，是他觉得逃生艇正在旋转和坠落，而他自己在失重。
但奇怪的是，他明显的感受着逃生挺驾驶座椅上的安全带，正紧紧地束缚着他，让他没有从椅子上飘了起来。
原来，濒死的失重感这么真实啊。
简直就跟真的一样！
连自己被安全带困在的感觉，也丝毫没有丢掉。
不只是安全带，就连座椅，连整个逃生艇，赵锋似乎都清晰地感受到他们的存在。
甚至他还能感受到坐在右侧座位的德川。
看来，一起上西天，还是有道理的。
赵锋自嘲地笑了笑。
他看向面前的大透明玻璃舷窗。
窗外，黑压压的。
但渐渐的，外面的漆黑开始有了变化。
原来是无尽的黑，黑的什么都没有。
现在不是了。外面的黑，变成了黑夜的感觉。在一片漆黑中，开始有了许许多多光点亮起，
随着光点的亮起，就能看到一道道七彩斑斓的光线，从舷窗外一下下闪过，就像是一颗颗远去的流星。
流星越来越多，越来越密。赵锋甚至能够听到一些时有时无的、物体燃烧时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音，或是撞击的轰隆声。
而且不时有着东西，在撞击着逃生艇外侧，撞出了砰砰响。
突然间，似乎是有个一个东西，砰的一下，重重撞击在了逃生艇的外壁上，并带来了东西挂着外壁划过的钢铁剐蹭声音。
随后就看到一段断裂的大钢架子，正在缓缓地飞过了舷窗。
赵锋认出来这段大钢架子，正是原来跟他们一起深处海底，把他们像鸟巢一般，高高挂起的那个钢架子的一部分。
钢架子的一头，正像电焊一般地冒着火星，就像在太空中受到了高速粒子碰撞，从而被带来的超高温点燃一般，正在钢架子上烧着。
这些火星，带来了一点点光亮，随即瞬忽消失不见，外面又恢复了黑乎乎的样子。
此刻在赵锋的幻觉中，由于逃生艇被黑洞漩涡的缓缓旋转，像直直载落在漩涡洞中的小船一般，逃生艇的正前方，已经正对着漩涡的中心。
那里，一片漆黑。
赵锋就这么跟着转着，似乎就这么无穷无尽地转下去，然后自己的意识就会渐渐变得彻底模糊，彻底消失。
原来这就是濒临死亡、穿越黑洞的感觉啊。
赵锋心里想着。
好真实。
实在是又真实，又清晰。
这时候，时间仿佛在流逝，又仿佛是停止。
不知道过去多久。
似乎是瞬间。
又似乎是永恒。
赵锋的幻觉中，逃生艇的旋转，开始越来越快，这使得他有点头晕。
他的头也开始昏沉了起来。
昏昏沉沉中，残留的一丝意识在提醒自己：
啊，我终于要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