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军巡院剧变
凉风徐徐,冯吉洁白的罗衫在风中衣决飘飘,隐有出尘之意。
施施然行至自家门前,冯家的司阍早就在门前等候多时。
“阿郎,半个时辰前,尹祭酒家的大郎来访,见阿郎不在,便留下了一叠文书而去。”
冯吉的父亲冯道,大哥冯平皆已亡故,冯吉目前是冯家的主事人。
国子监祭酒尹拙的大儿子尹季通,在国子监内担任国子博士,与冯吉关系密切。
冯吉点了点头,又问道:“尹大郎有留话吗?”
“未。”年迈的司阍摆了摆头。
“我知道了,将门闭上,今日不见客了。”
冯吉抬脚走入家门中,随着“砰”的一声,冯家的大门紧紧阖上。
布入古色典雅的书房之中,长条花梨木书桌上,比起冯吉一个时辰前离开时,多了一叠拳头厚的文书。
踱步至书桌前,冯吉两指捏起最上方的纸张,若无其事地瞥了眼。
“李延庆...”
这张文书,开头便是李延庆三个字。
“这李延庆,今年要入国子监就读么?”
冯吉略微惊诧,将这份李延庆在国子监报名所用的名册,仔细阅览了一遍。
接着,冯吉又将这叠文书上方的五十二张,都阅览了一遍。
这叠文书共二百余张,是从今年十一月开始,将在国子监内就读的,全体学生的名册。
上方的五十二张,则是今年新入读学生的名册,下边的一百多张,冯吉去年就见过了,也就懒得看了。
将文书重新叠好,冯吉推开门,踏着满地枯黄的落叶,漫步在院中。
“今年有意思的新学生,还挺多的。”
......
李延庆打马回到自家府上,刚进到自己院中,铃儿就急匆匆地迎了上来。
“郎君,大妇半个时辰前就来了,此刻正在客厅内。”
李家的大妇,便是李家大郎李延顺的妻子吴氏了,吴氏乃是当今副枢密使吴廷祚的长女。
听闻嫂子已在屋中等候了半个时辰,李延庆心知事情恐怕不小,连忙走向客厅。
李延庆轻轻推开房门:“嫂嫂,让你久等了。”
院中的客厅,又名勤勉厅,客厅正中墙上,挂着大大的“勤勉”两字匾额,其下一字排开,是三幅唐代名家墨宝。
墨宝之下,摆放着一张红木方桌,方桌的两旁各有一把正对着大门的红木太师椅。
吴氏正端坐在太师椅上,低头翻看着平放在膝盖上的一本薄薄佛经。
裁剪得当的红色长裙,将吴氏修长丰润的身形彰显得淋漓尽致,容颜并不特别出众,但也清秀端庄。
吴氏今年未满十九,这年龄放在后世还是个刚入大学的青春学子,可现在她已作人妇人母,明亮的剪水双眸中并无丝毫迷茫。
见李延庆进来,吴氏将书合上,抬起头,微微蹙眉,薄唇轻启:“三郎今日傍晚去了何处?为何如此晚才归来?”
吴氏受婆婆翟氏之命,有监督李延庆的职责在身,李延庆的日常出行,吴氏是每天都要过问的。
“今日我又去拜见了王相公,可惜王相公并未在家中,据他家司阍所言,是出门访友去了。”李延庆走至桌旁,与吴氏隔桌而坐。
吴氏双眉微微舒展:“那便不用再去拜见他了,王相公大约是不愿见你。”
出生于官宦之家的吴氏,耳濡目染之下,对于政治不能说知之甚详,但也是略知二三。
既然李延庆连着两天放衙之后,去拜见王溥都未能如愿,那八成是王溥并不愿意见李延庆。
吴氏的父亲吴廷祚,在不愿见某些地位高贵的访客时,也常让司阍以自己出门访友为由而拒绝。
李延庆嘴角挂着浅浅的冷笑:“我也是如此认为的,王家的司阍有些言不由衷,况且我还看见冯太师家的二郎从王家内出来,王相公定然是在家的。”
“多半便是如此。”吴氏语气重了半分:“其实今日我到你这儿来,是有件要紧事要与你商量。”
对于这个小舅子,吴氏并不怎么在意,因为从过往一年的接触中来看,李延庆也就是个不太懂事的毛头小子。
不过李重进在离京之前,特意叮嘱过吴氏,若是有什么朝堂上的动静,都可以与李延庆商议。
尽管如此,若非事出无奈,吴氏也不太想来找李延庆。
实在是如今李、吴两家能做主的人,都碰巧不在开封。
李重进在宋城担任节度使,吴廷祚则沿着汴河巡查河堤去了。
至于李重进的长子,吴氏的丈夫李延顺,又对政治不怎么感冒,而与吴氏同父同母的的大哥吴元辅,则在陕州担任都监。
吴廷祚的其他子女,则是吴廷祚与后妻所生,今年最大的才六岁。
无奈之下,吴氏终于是想起了公公李重进的嘱咐,这才来找李延庆商量。
这是要进入正题了么,李延庆赶忙道:“嫂嫂请说。”
吴氏的语气稍显焦急:“今日,魏枢相撤了军巡院内一名军巡使,以及两名军训判官的差使,预计是要调派到西北几个州去做闲差。”
这消息是吴廷祚留在枢密院内的私吏,一个时辰前带来的。
军巡院隶属于侍卫亲军司下,掌管开封城的治安和消防,还负责赶赴各地抓捕罪官,其下设有监狱,专门关押政治罪犯。
其内又分为东西两院,每院各有一名主官军巡使,正八品,和两名辅佐审讯的军巡判官,从八品。
共计两名军巡使,四名军巡判官,皆是位卑权重之职,在开封城内权势极大。
今日之前,两名军巡使中,有一人是李重进的亲信,四名军训判官中,有两人是李重进亲自任命的,皆是李重进从军多年的老部下。
“魏仁浦欺人太甚!”愤怒之下,李延庆直呼其名,军巡院本是李吴两家在开封城内的重要臂膀,如今却被魏仁浦一刀斩断。
吴氏也是面色阴沉:“魏仁浦趁着家父不在京城,就如此为所欲为,实在是太不把我们两家放在眼里了。”
客厅中的温度仿佛骤然下降了几度,李延庆稍稍冷静了下了,思忖片刻道:“另一位副枢密使,王枢相呢,他有没有就此事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