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七 礼佛
“王爷,定海公爷身边的侍卫长来了。”
正在与沈有容一道吃午餐的李君度听到了底下人禀报,点点头:“让他进来吧。”
不多时,一个年轻的军官走了进来,这人也是李君度的旧相识,礼数倒也不用多周全,见沈有容在,也不寒暄,把两个画轴和一个黄封锦盒放在了一旁的桌上,说道:“殿下,这是国公爷让卑职送来的东西,国公爷今日已经去了香城,乘船下了南洋。”
“哦,怎么走的这么急,本王怎么也该送一送的。”李君度问道,这几日李北极在两广可以说是霸气侧漏,借着英王遇刺之事,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无论是背景深厚的西南势家还是盘根错节的地方官员,亦或者来自南京的两个议员,都不敢招惹他,反正这位国公干完这一票就要南下槟城,继续督领印度洋事务,既是天子宠臣,实权国公,又是手握兵权,干什么都没个忌讳,可以说,大半个月的功夫,李北极把西南这朵玫瑰花的刺儿拔了个精光,就等着李君度去采摘了。
军官说道:“是南下的船队出了些状况,遭遇了风暴,有些船漂到了安南海岸,遭了对方拘押,国公爷只得率舰队前去震慑,也好交涉。”
李君度倒也知道一些,随着帝国版图向大陆方向扩张,海洋上受到的重视就少了,毕竟原来的敌人,西班牙和荷兰已经被打服,英国和葡萄牙也成为了盟友,从海参崴到开普敦的万里海疆,都可为帝国海军纵横,显然,强大的战列舰舰队已经没了对手,海军必然要削减在这方面的军费,帝国海军的发展重心朝向小吨位的军舰,比如快速帆船和重巡,在对付印度洋和南洋海盗以及沿海小国家的时候,这些快速的船只更有效率,所以此次李北极前往北京,一是恭祝天子登基,二也是增强南洋,特别是槟城的造船能力。
此次出事的船队,肯定是运载造船工匠的,不然也不会让李北极这般重视。
安南海岸是帝国商船南下的最便捷通道,从社团时代就极为重视,随着帝国与安南的交恶,与广南国的结盟,这条航路就更为危险了,虽说外海大洋上的大船不怕安南海盗,可搁浅的帝国船只可是安南国手中的肥肉。
“嗯,本王知道了,你可告知定海公,若有需要,便可告知一声,对付安南这等闭关锁国的国家,海上战列舰终究还不如陆地铁骑还用,本王可为其敲打一二。”李君度淡淡说道。
“多谢殿下。”军官谢过,躬身退下了。
吃罢了午餐,沈有容招呼侍女打开了画轴,正是西洋画师为其绘制的油画,沈有容淡妆素雅的坐在一棵木棉花树,手持一捧牡丹,端庄之中多了些雍容,沈有容看了,很是满意,沈有容喜欢的不得了,问道:“殿下觉得如何?”
“你可未必有画中那般稳重成熟。”李君度打趣说道。
二人相处了半月,熟悉了很多,这话倒也不是撒谎,沈有容嘟囔了几句,又说道:“快些,还有一幅,看看这幅怎么样?”
二人打开,却是李君度的戎装图,侍女诧异:“小姐,前几日不是两个画师画的,怎么只给咱们一幅画呢?”
沈有容摇摇头,看向李君度:“殿下,另一幅呢?”
“我怎么会知道,也是两个人给我画的,不也是给我一幅么?”李君度耸耸肩。
“您那不一样,另一幅肯定是寄往京城,解皇上皇后思念之苦........。”沈有容接口说道,但说着说着,也就明白了,或许自己的第二幅画也被送往京城了。
“许是定海公那边出错,送错了,本想送我的两幅,不曾想,掺了你的一幅.......。”李君度早就知道李北极为何找画师来画画了,哪里是解什么思念之苦,原本就是给沈有容画的。说这话,李君度打开了盒子,看到里面是一块块巴掌大的树皮,断层有些发红,看了又看,嗅了又嗅,李君度也只知道这是药材,于是唤来侍卫,问道:“方才定海公的侍卫长可说这是什么了吗?”
侍卫说道:“那位长官说了,这是定海公专门为您求来的药材,说是您现在最需要的,也最适合治您身上的伤,用三五次,铁定好了,若不是难寻,那日您受伤就送到了。卑职没敢多问,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药。”
李君度点点头:“既是药材,送军医那里去。”
侍卫连忙摇头:“方才那位长官出来后,提醒了卑职两次,说这药材让您放在身边,自行取用,不用交给医生。”
还在赏画的沈有容听李君度二人说话,本来就懂医药的她越发的好奇,放下画,走到桌前,李君度递给她:“你不是懂得药理么,看看这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非得自己用。”
沈有容接过来,嗅了嗅,白皙的小脸瞬间红了,直接扔到桌子上,说道:“我不知道。”
说罢,转身拿起自己那幅画,对侍女说道:“杏儿,咱们走,今天不在这里了。”
李君度见沈有容气冲冲的离开了,耸耸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侍卫跟一根儿柱子一样立在那里,李君度说道:“看到没有,这个世界上最难缠的人有两种,第一是吃奶的孩子,第二就是未出嫁的女人,都是阴晴不定的。”
侍卫不敢接话,连忙退下了,但也为李君度召来了军医,军医接过那药材,只看了一眼就笑了,说道:“殿下,这是卡宾达树皮。”
“做什么用的?”李君度问。
军医说道:“这是出产自西部非洲的一种树皮,因为势力分配,当地是葡萄牙的专属区域,这种药也就被葡萄牙人垄断,因此很昂贵,至于功效嘛,此乃房中秘药........。”
李北极微微点头,难怪沈有容那般表现,显然也是认得的,但他此时可顾及不到沈有容,想到的是方才侍卫转述的话,不免有些后怕:“看来定海公那日也看出本王是假装的了。”
军医道:“卑职也觉得国公看出来,不然也不会遇刺不到十日就安排您画那油画,定海公可是沙场宿将,怎么可能相信您恢复的那么快呢。”
“不过没关系,他看出来也装作没看出来,相反,这段时日做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本王想做的。”李君度感慨说道,心中却是懊恼,自己的演技看来还得再进步才是啊。
军医迎合说道:“是,定海公本是天子心腹,与您不是一家,胜似一家,自然不会拆穿您的。”
李君度点点头:“好,就这样吧,你去告诉参谋处,让他们把关于安南的情报送来。”
侍卫听命退下,军医却没有退下,而是拿起桌上纸笔,写了一个条子,与卡宾达一起封好,放回原处,才是退下,显然,军医是写明了这玩意如何使用,用量多少,以免李君度用错了。
四川,平西王府。
二月的四川虽说有了些春日复苏的景象,不似腊月里的寒冷,但处于西南的巴蜀之地仍然是湿冷的感觉,这让出身北方的吴三桂一直不是很习惯,因此冬日里他就一直住在城外的一处佛寺之中,这里不仅有着安静的环境,还有温泉,山谷朝南,山峦挡住了北风,再加上地热,温度便惬意的很,而且少了许多繁琐的规矩,而与之一起同住的并非其妻妾儿女,而是各方得来的美人儿。
睁开眼睛的吴三桂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后腰,感觉双腿也是木然,他顿时不太高兴,伸手去摸,摸到了一根滑腻的大腿,掀开身上盖着的棉被,两个女人尖叫出声,又冷又惊,抱胸缩在一边,吴三桂看了这模样,哈哈大笑起来。
两个女人,一个是江南女子,娇小可人,另外一个却是金发碧眼,是从缅甸那边得到的西洋女子,很得吴三桂喜爱,时常可以开一开洋荤。
房间里的打闹惊动了外面的侍女,她们进来送来衣服和温水,更衣之后,两个女人为他梳理着头发,吴三桂看着镜子里已经长达二尺的头发,一时有些落寞:若当年不剃发就好了。
待吴三桂收拾妥当,宫女禀告道:“王爷,夏大人来了,等了好些时辰了,不让奴婢打搅您........。”
“哦,请夏大人进来,看茶。”吴三桂道。
对于夏国相这个谋臣,吴三桂是极为喜欢的,他很有机谋,做事也稳当,而且没有文人士大夫的那些臭毛病,不会整日跟在屁股后面挑自己的不是,还会迎合自己,旁的不说,身边这个大洋马就是夏国相废了好些功夫寻来的。
没多时,夏国相进来,叩首说道:“王爷,好消息啊,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啊,看你这般,没了形状。”吴三桂问道。
夏国相说:“不仅是好消息,而且是两个好消息,一个关乎您的儿子,一个关乎李明勋的儿子,不知王爷想听哪个?”
吴三桂问:“应雄有消息了?”
夏国相说道:“已经确定了,世子没有死,此刻正关在昌平的战犯管理所,而且还见了报了。原本是不敢信的,但现在是确凿无疑,不仅世子没死,顺治和永历也都没有死,都与世子在一起,说是学习改造。”
“哎呦,应雄没死,太好了,老天有眼啊。”吴三桂欣喜万分,高兴了一会,忽然说道:“你方才说,顺治永历都没死?”
“是,都没死。”夏国相说道,见吴三桂脸色变了,夏国相道:“王爷,这事还是得保密的好,您想,东番连二帝都不杀,若说不杀我平西部将,许多人都会信,但若是那样,还有谁愿为我藩死战呢?”
“我也是这般想的,这事一定要控制起来,严防死守,让外间报纸刊物不得进入四川。”吴三桂坐了下来,又问:“另一件好事是什么?”
夏国相连忙说道:“属下接到情报,说东番英王在云贵两广大搞清算........。”
“不是早已有消息了么,这些时日,还有人逃到我们这里来。”吴三桂不解。
夏国相补充道:“那些人要么是士绅之家,要么是琼、晋、蜀三藩子弟,哪里愿做那砧板上的肥肉,属下接到消息,那英王在琼州为林士章治丧毕,回到广州就是遭遇了刺杀。”
“死了吗?”吴三桂瞪大眼睛,一脸希冀的问道。
夏国相道:“生死未知啊。”
吴三桂一拍大腿,站起来,喝道:“若是死了就好了,若是死了就好了!他可一定要死,一定要死啊。”
夏国相只得说道:“我们的人近不得英王的府邸,不知其生死,如何处置,请王爷示下。”
吴三桂道:“此事已到这个地步,哪里是你我等操控的,那贼子死与不死,皆天命,若天命在我吴三桂,则贼子必亡,若天命不在我,那.........,哎,天命啊,天命啊!”
吴三桂在房中来回踱步,口中只呼天命二字,忽然警醒,对身边侍女喊道:“来人,本王要沐浴熏香,殿前礼佛,现在只能求神佛庇佑了,那东番人不敬神佛,神佛必不庇佑于他,而本王只需要诚心礼佛,必然得漫天神佛保佑,愿神佛保佑,贼子必死。”
这等模样,其余人只得从命,夏国相知道吴三桂全然没了办法,才是这般,他心里也存着侥幸,若是英王死了,帝国西南战略受挫,或许平西藩还能以此喘息,通过谈判,全身而退。
吴三桂沐浴完毕,正要往大雄宝殿而去,却见侍卫匆匆而来,说道:“王爷,马宝将军特来求见王爷,说是有军机大事奏报。”
“不见,不见,让他明日再来,本王今日要静心礼佛,如何能见他那等杀才,让他莫要进寺,以免一身杀气,冲撞了神佛,你快些去,挡住他。”吴三桂连忙阻止,手下人哪里敢不遵从,只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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