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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故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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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阳近日来了个年轻乞丐,这本不稀奇。澄阳地处江南,自古富庶,遍地都是销金窟,用钱的地方多,自然伸手要钱的人也多。稀奇的是那乞丐满脸的刀疤,左颊上更是直直划透,隐隐可见里面白牙,显得极为恐怖,让人看了第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这乞丐正是楚寄北,如此毁容当“易容”的法子,想必也是天下少有。

“哎,张家那位,你知道那个最近在附近乞讨的乞丐吧?可真作孽啊!年纪轻轻的,脸被划成那样,成天疯疯癫癫的,就在你以前做工的那个楚府——被一夜灭门的那个,成天转悠,也不知道在干嘛。”一群农妇在湖边浣衣,其中一人对旁边的老妇人八卦道。

老妇人抬起拿着捶衣木棒的手,用手背擦了擦额头,并不理会。楚家惨事被人传为谈资,她并不乐见。“也不知二公子是否尚在人世。”张姨一边捶衣一边想,要不是那日她告病在家,想必也不能幸免。楚府两位公子是她看着长大,她虽是下人,说是一点感情都没有却也不可能。

“哎,张家的,你看!”旁边这位一脸惊骇地回望,一手扯着张姨的手不停摇晃。

张姨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岸边不远处,那容貌可怖的年轻乞丐正呆愣愣地望着自己。张姨心中疑惑:“这人的眼睛,怎生得如此熟悉?像在哪里见过?”正要出声询问,却似眼前一花,待再看时,哪还有什么乞丐。

“张家的,我看着乞丐是不是楚府里面呆太久了,也太邪性了,跟活鬼似的。”旁边那位见乞丐倏忽不见,心里直发毛。

“别胡说!青天白日的哪来的鬼!”张姨不再理会她,继续浣衣。

却说楚寄北这几日在城中闲逛,楚府旧址里也几乎翻了个遍,别说铁匣,什么样的匣子也没见过,不禁泄气。失意之间走到湖边,竟看见了幼时照顾自己的张姨,乍见故人,一时失神,差点引起对方注意。楚寄北施展轻功,迅速遁去,神思不属,不知身后已缀上了一条尾巴。他一路失魂落魄,竟在不知不觉见又回到了楚府废墟,楚寄北心中暗笑,到底是狐死首丘,无论他如何改变,这故地是一点都没有遗忘啊。

“贤侄,你终是回来啦!等得你狮子叔叔好苦啊!”一声炸雷在楚寄北耳边响起,将楚寄北的神思拉回现实。楚寄北吃了一惊,转身飞退。

楚寄北认出来人,正是家中故交汪五峰,不过自从楚家出事,故交作鸟兽散,这人向来无利不起早,不知来此何时。楚寄北自然是不知,楚家灭口,“功劳”有眼前这人一份。

“你是谁啊?为什么要做我叔叔?我叔叔去年逃难就死啦!”楚寄北装傻充楞。

“贤侄,跟我还装什么呢?楚家的轻功身法,我还是认得的。”汪五峰满脸堆笑道,“前几日我听旁人说,楚府上来了个人,我放心不下,亲自来看,竟真是贤侄!”

楚寄北心思急转,暗觉不对,楚家被灭门,他是如何得知自己尚在人世?他想起一种可能,这个念头让他骨头都发冷。

“贤侄怎么不说话?要不先找个地方坐坐叙叙旧?来来来,随老狮子去。”汪五峰正说话间,作势来拉楚寄北的左手——拿着伪装成打狗棒的碧游的左手。

楚寄北身形暴退,躲过一抓。果真不出所料,这老东西要的是楚寄北手中碧游!汪五峰眼中贪念几乎藏不住,一抓未能得手,直后悔自己太过武断,应该再安抚这小子一下,之后用毒还是下药,都比现在稳妥。

“哦,我记起来了,是汪世伯吧?”楚寄北不再故作糊涂,长身而立,左手一抖,亮出碧游本来模样。既然已被看破,也就无需遮遮掩掩了。

晌午阳光照耀下,碧游流光隐隐,煞是好看。汪五峰眼睛都快看直了,这可是打开神藏的钥匙之一呀!嘴上却说道:“嘿嘿,贤侄认得我就好,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我已让人在漱月楼备下酒宴,快随我一同前去。”言语间,还要上前拉楚寄北。

“老东西,有完没完?”楚寄北仍是左手持剑,向上一挑,剑尖指向汪五峰手腕。

汪五峰赶忙缩手,卸下伪善面容,狰狞道:“贤侄倒是机警,我本以为贤侄素来草包,要不是之前听说有高人相护,也应去黄泉与家人团聚才对。今日一看,倒也是细心之人。却不知我是何处漏了破绽?”

“只因你知道我还活着!除了满天星和少数几人,没人知道我活着,你开口不提从何得知我尚在人世,岂不怪哉?还有,把哈喇子擦一擦,看见碧游似狗见骨头一般!恶心!”楚寄北剑指汪五峰,厉声道。

“贤侄话语倒是凌厉,不知功夫是否有嘴皮厉害?”汪五峰抽刀在手,“疯魔刀法”施展开来,引数道刀风杀向楚寄北。

楚寄北只觉刀风刮面,左手笨拙持剑,以“回风剑法”不断抵挡。汪五峰为人狡诈,见楚寄北左手持剑,右手藏在袖中,手上功夫差劲,脚下辗转腾挪却圆融如意,心中大为纳闷。

“我看你能藏拙到什么时候!”汪五峰不再试探,一刀化三,分取楚寄北左腕、胸肋、颈项。此招名曰“一气化三清”,乃汪五峰杀招,三刀几乎同时劈出,只似一刀,端的是快如雷霆。楚寄北就算躲过第一第二刀,也绝计躲不过第三刀。

楚寄北用左手剑,只因其不想过早露底,哪知竟大大地轻敌。他从小见这人出入府上,只是对楚鹏举阿谀奉承,上次见他与楚随南切磋,竟输给哥哥半招,当真不似武林前辈。之前被其跟踪大概也是自己心神不宁的缘故。然而却是楚寄北想错了。

楚寄北见此人真实武功应不在爹爹之下,眼看刀气及身,情急之下,大叫一声:“看镖!”同时右手一动,好似发镖。

汪五峰毕竟谨慎,见楚寄北右手一动,连忙撤刀回护,刷刷几刀,将周身护得密不透风。楚寄北虽得解危情,左手小指与无名指却仍被那刀削落。楚寄北暗叹自己过于托大,剑交右手,凝神静气。汪五峰见并无暗器,情知被这小子耍了,又一刀向楚寄北杀来。

只见楚寄北从下而上直起一剑,剑尖剑芒暴长,一道剑气直激而出。汪五峰不知楚寄北竟有此种手段,不及收力,堪堪闪身避过。剑气贴脸而过,竟将他的左耳一剑削下。

“此招,名曰‘寻莲’”楚寄北保持出剑模样,沉声道。这一剑招正是楚寄北以长大毛竹挑寻池底莲子时所悟,一挑之势,锐不可当。

汪五峰一手捂在断耳处,眼神闪烁,不知进退。

“啪啪啪!”突然左近响起鼓掌之声,一人从墙角阴影中缓缓走出。这人到底来了多久,楚寄北竟毫不知觉。

“这一剑着实精彩,不过楚寄北呀楚寄北,似这剑般的招式,你一共能用几招呢?”那人眼神阴翳,嘴上挂着戏谑的笑容,身形竟似跟墙下阴影融为一体,犹如遮了层烟幕,朦朦胧胧瞧不清相貌。

微风拂过,日头隐入浮云,天地为之一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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