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荒郊，野庙（二）
“笃——笃——笃”
敲门声响，将殿内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宁向尘站起来，最先发问：“何人？”
“一个四处流浪的孤寡老乞丐罢了，夜深雾重，冷彻寒骨，朋友可否行个方便，让我这老人家寻个庇护的地方？”苍老的声音吗隔着厚重的大门，在殿内众人耳畔响起。
几人对视一眼，都没有异议，宁向尘回答道：“老先生进来吧。”
“多谢了。”门被人推开，走进来一位老乞丐。
老人一张方正大脸，颏下微须，粗手大脚，身上衣服东一块西一块的打满了补钉，却洗得干干净净，没有普通乞丐的恶臭味，右手拿着一根绿竹杖，莹碧如玉，左手托着一个缁色木钵，背上负着个朱红漆的大葫芦。
老人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手中竹杖在地上敲了三下，预示着向众人道谢，然后他径直走向宁向尘旁边坐下。
“小娃子，有吃的没有？”老人一脸馋相盯着宁向尘的书笈。
宁向尘一愣，随后掏出一只柠檬递给老人。
老人也愣住了。我一个七老八十的人，你让我恰柠檬？你是想连我这口老牙都不放过吗！
或许是看懂了老人眼里的意味，宁向尘也觉得让老人恰柠檬不好，于是从书笈中又拿出一个通体金黄的不知名水果来。
“好香！好香！”老人满眼放光，“老乞丐刚才闻到的就是这个味儿，果然在你这小娃子里！小娃子，这是何物啊？”
老人盯着宁向尘，此刻的神情就像一个见到未知事物，从而求知欲高涨的小孩童一般。
“老先生，此物名叫‘滑鸡果’，乃域外神果，香味扑鼻，连鸡闻到了都会滑脚！”宁向尘说着，把水果递给老人。
就在这边两人讨论‘滑鸡果’的时候，北顾言再一次起床了，看着新加入的老乞丐，他又一次懵逼了。
“洪七公？！”北顾言皱眉，“不对！应该叫‘杜七公’。”
一曲映月肝肠断，杯中嫰绿画春山。
千山踏尽独臂客，木钵竹杖食遍天。
此乃江湖上“四痴”：琴痴，茶痴，刀痴，以及食痴。
其中琴痴便是北顾言的师父，而食痴则是眼前这个跟乞丐似的老人了。
杜七公，酒神杜康的直系子孙，家中排行老七——也是最小的那个，一生嗜吃，更嗜酒，并且一身武功更是出神入化。
“那边还藏着一个呢。”云梦景突然探过身子，在北顾言耳根旁低声细语，眼神指向欧昊晨那一行人的方向。
温热的呼吸打在敏感的耳垂旁边，让北顾言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他看向欧昊晨那边，却没有发现让他值得注意的人，于是给了个疑惑的眼神给云梦景。
“魔教教主有八大护法，你可还记得？”
闻言，北顾言皱起了眉头，脑中开始回忆起关于魔教的所有信息，突然灵光一闪，道：“银戟魔神，吕封宪！”
魔教现世，是第二资料篇的主要内容。魔教教主封无道横空出世，整合大大小小魔道门派组织，建立魔教，与正道分庭抗礼。
而魔教教主麾下，有八大护法，武功高强，江湖人称“八大魔王”。
而吕封宪，便是日后的八大护法之一，有着“吕布转世”“银戟魔神”之称。
“这可是个煞星啊！没想到现在居然这么老实。”
兴许是察觉到有人注视着自己，一直打坐的吕封宪双目陡然睁开，然而此时北顾言已经早早收回了视线。
“哈哈！”突然，老乞丐发出一声大笑，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有幸遇上如此佳肴，当浮一大白！”
说着，杜七公丢掉手中的果核，解下背后的大葫芦，拔开塞子，顿时一股浓郁扑鼻的醇香弥漫出来，所有人几乎都不自觉地咽口水。
“怎么，馋了吧。”杜七公见众人露出丑态，颇有些孩子气地将酒葫芦在众人眼前绕了一圈，见众人都露出眼巴巴的神态来，他才又收了回来。
北顾言眼前一亮。这可是传说中仙酒，杜康酿，口感自然不用说，传闻中此酒更是能增加人的功力。
杜康酿的秘方一直都保存在杜氏的手上，然而自从杜氏罹难，江湖上就再也没有杜康酿的身影了，眼前这个应该是唯一的杜康酿了。
这要是能喝上一口的话……
想到此处，北顾言连忙开口：“老先生如若愿意，不如分我等几杯，也好过一人独饮，了无兴趣。”
杜七公眼睛一亮，笑道：“你这娃娃说得在理。不过，这也没碗啊。”
话音刚落，就看见一只手拿着六只碗放在了杜七公的面前。
“宁兄，你哪来的碗？”
“我从书笈里面拿的”
你他喵还随身带碗？！北顾言震惊地看着他。
“哈哈哈！正好！你们这群小娃子今天可有口福了，老乞丐这酒可是千金难还的啊！”杜七公笑着把碗倒满，然后分给众人。
“不了。”熟料云梦景推却，歉意道：“我不喝酒的。”
杜七公微微一愣，淡笑道：“好。女娃子不喝酒好。既然这样，就便宜你这小子了。”说着，他把碗放在了北顾言面前，此刻他已经有了两碗酒。
杜七公重新坐回宁向尘的身边，也不顾他人，对着葫芦口狠狠地灌了一大口，众人早已馋了多时，纷纷大口饮酒。
入口只觉辛辣，然而不消一会儿，就变得顺滑无比，落在肚中，生出一股子暖意，不仅如此，丹田之上更是凭空生出一股内力。
欧昊晨与吕封宪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是惊讶之意。
“好酒！”北顾言发出一声赞叹，看着手上的酒水，感叹道：“不愧是传说中的‘杜康酿’，无愧于仙酒之名！”
北顾言的声音没有掩饰，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欧、吕二人闻言，眼中俱是一亮。
杜康酿，那岂不是说……
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的时候，就听见“啪”的一声。
一扭头，就看见池悠悠站在原地，脚边是打碎的碗碎片，以及洒了一地的酒水。
池悠悠原本也想喝的，然而见到杜七公竟直接对着葫芦喝，心中生嫌，手上的碗此刻也变得污浊不堪，连忙松手，掉在地上四分五裂。
碗打碎的声音让众人侧目，见大家都看过来，她哼了一声，说道：“污秽之极！”
说完，她就走到了一边。
欧昊晨无奈摇头，对着众人歉意一笑。如此一来，他就算是想干什么，都不还以再做了。
众人都没有什么表示，只是杜七公满是心疼地看着洒在地上的酒。
“可惜了，有酒却没有肉，总感觉少了些什么。”杜七公摇摇头说道。
“虽然没有肉，但我却有一个故事，正好下酒，也算是酒资了。不知老先生意下如何？”北顾言适时开口。
“哦？什么样的故事？不会是江湖故事吧。”
“鬼神传闻罢了。”北顾言笑笑：“而且，正与此地有关。”
“也好，小娃子说来听听吧。”
北顾言的话也吸引了其余人的注意，都想听一下他口中的故事是什么，然而他一开口，云梦景就翻了个白眼。
我早该想到的！
“话说金州有一书生，名叫宁采臣……”
不是别的，北顾言说的正是那篇脍炙人口的故事，不过他没有完全按照蒲松龄写的来说，而是按照前世电影、小说，再加上这个世界的一点点改编，用说书的方式重新讲述了出来。
所以就连云梦景也渐渐听得入了迷。
“……‘对月影单长相望，只羡鸳鸯不羡仙。’小倩的声音还在回荡着，但是一抬头，哪里还有什么小倩的身影，只余宁采臣一人黯然神伤。”
说完，口干舌燥的北顾言拿起碗喝了一口。
再一抬头，便瞧见众人神色，还沉浸在故事之中，哪怕杜七公也是如此，不知想着谁。
“只羡鸳鸯不羡仙。好美！”池悠悠眼中露出向往之色，再看向北顾言的神情已不再像之前那样满是厌恶了。
当然，也不都是这样的，比如说那位姓宁的老兄就一脸幽怨的盯着北顾言。
难怪北兄之前的言行如此之怪异！
北顾言咳了一声，避过宁向尘的目光，一扭头却发现一道更加炙热的目光。
云梦景满眼流光地瞧着北顾言，问：“你说，我会不会有着这样一份不羡仙的爱情呢？”
北顾言微笑回答：“人鬼殊途。”
“……”
“呵呵。好故事原来也是这般下酒。”杜七公猛地灌了一口，随后若有所指地对北顾言说：“不过小娃子，昼日不言人，夜半莫语鬼啊。”
北顾言一愣，忽地皱眉，凝神细听之下，只觉周遭安静异常。
莫说是是虫语鸟叫，就连欧昊晨三人骑来的马匹都没有丝毫的声响。
万物寂灭！
“你有没有发现，太安静了。”北顾言探头靠近云梦景耳边，低声细语道。
此刻两人靠得极近，北顾言的嘴唇都快碰到了云梦景耳垂，丝丝热气打在敏感的耳垂上，她脸上不由得泛起红晕。
心中想起刚才某人的魂淡回答，她目光一闪，倏地扭头，却见某人早已躲远。仿佛已经预料到这种情况，她直接一把攥住他的衣领扯了过来，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眼神注视下，狠狠地吻在了他的嘴唇上！
北顾言蓦地瞪大眼睛，只觉嘴唇上柔软无比，不仅如此，口腔中更是传来一阵异样。
良久，唇分。
恰逢此时，敲门声再起：
“笃——笃——笃——
笃！”
正所谓：
门响四下夜三更，必是鬼神索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