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雨
或许是幸运，或许就是上天注定。
就好比晴朗的天空里忽然滴下雨滴，冲刷掉了修剪花草的师傅们脖颈上的汗珠，同时也使那些没有备好伞的人淋湿了衣服。
措不及防的一切，其实就是从岩川失手使诺子受伤的那一刻开始的吧。
“嘿，诺子，你的伤口好些了吗？”又是同样的问题在遇见的第一刻开始重复，本是活泼顽皮的岩川却在她的面前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胆怯。
“嗯，好多了，早就已经痊愈了。”诺子笑笑。
岩川接下来看着诺子的眼睛却更加发慌，不知道该说什么，却又有很多的话想要说出来，陌生与熟悉其实就是差那么一步之隔。
“你，学习应该很好的吧。”岩川问道，“为什么你……”
天空这时阴暗了下来。
冷空气拍打着窗户，穿着短袖的女孩们抱着胳膊，打着冷颤。
“那位靠窗口的同学，请把窗户关上。”容老师说完也将门啪的一声闭上了。
就如同之前所说的一样，晴朗的天空里偶尔出现乌云密布的情景，会让许多人都无法适从。阳光里呆久的人们，触碰到一丝严寒，都会不由自主地缩回自己的手指。
诺子也是一样。
“我只是考砸了。”她低声说。
岩川没有再说话，诺子也一往沉默着。
天空变成了黑色，沉重的乌云压得很低，暗黑色的云团里面时而闪着亮光，远处的雷鸣声震彻着整座城市。
须臾，那些雨滴便淅淅沥沥地在天空中坠落下来了。
冲刷掉了修剪花草的师傅们脖颈上的汗珠，同时也使那些没有备好伞的人淋湿了衣服。
或许这根本不是幸运，或许这也不是上天注定。
整个走廊里被雨浸透着，一些匆忙的脚步在坑洼里踩踏着。绿色的植物在狂风里瑟缩着身子，国旗被风撕扯，操场上的垃圾也聚集起来在天空里形成了偌大的龙卷风。
黑色的天，像极了末日前的征兆。
黑板右上角的黑色音响这时突然开启，音响里面那些无数颗暗色的洞口里传来震震的嗡嗡声，像是从里面逃出来若干年之前的灰尘一般，叫人厌恶。
“喂喂……喂……喂。”一种年迈的声音从里面响起。
“各位老师，各位同学，由于今天天气原因，我校商议即刻放学，大雨将至，请住校生马上回宿舍，走读生马上回家，或者打电话让父母来接。”
“我再重复一遍，由于今天……”
教室里，已经炸开了锅。
“现在看见下雨了？早干吗了，你们看看这雨下得已经多大了！”阿黄站起来忿怒地说。
“是啊，现在这雨下得谁还能走得了。”易静抱着胳膊，嘴里吐出不屑的语气。
“不要乱不要乱。”容老师说道，“大家不要不当回事，赶紧收拾一下回去吧。”
岩川看着诺子，只见她仍然一声不吭的在桌子上做习题，于是便轻轻问道，“诺子，你要回宿舍吗？”
“没事，我一会等雨停了回去吧。”诺子将笔收下，紧紧握在掌心里。
“快点回去吧，你们宿舍窗户关了吗？万一你们宿舍进雨了怎么办。”
诺子想了想，也忘记了到底关没关窗户，她心里想，索性现在就赶快跑回去。
“我送你吧。”
一句话，四个字，没有一点回音，也没有一丝拖拽的长音，就连那个“吧”字都是干脆利落地在嘴角滑落出来。
像是轻轻落入很深很深的湖底，没有一丝涟漪。
————
音响里沉重的声音在时楠的教室里戛然而止。
“我们一起回家吧，时楠。”晨洛将本子装进自己背包，然后向时楠说道。
时楠望着这如夜色的天空，如柳絮般的雨粒在她的瞳孔里浮现又消逝，在这短暂的时光里她的脑海中却总是闪动着岩川的影子。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在最令她恐惧的天色里总是想到岩川的影子。
要问原因也许就得从那一次时光略过的岁月里算起——
三年前，也就是他们的小学五年级。一次下午放学后天气突然阴暗了下来，风雨交加的场景让时楠这个小女孩恐惧地缩在自己座位上哭了。岩川坐在她旁边一直不停地安慰着她，最终岩川将自己的大衣披在时楠身上一起回了家。
就是那一段路程，岩川陪她走过了无数个黄色的灯盏，陪她淋了无数颗冰冷的雨滴，陪她踏过了无数处湿凉的坑洼，也慢慢地不由自主地闯进了她的世界。
此后的每一次下雨时楠再也不会哭，再也不会恐惧了，因为此后的每一次下雨时楠都有岩川的陪伴。
所以这次，她大概脑海里也只想着岩川吧。
“晨洛，你先走吧，我……”时楠犹豫着自己的语言，“我还有些事。”
“一起走呗，正好我也能送送你，否则雨下大了你怎么回去呀。”晨洛担心的问道。
“没事，没事，真的不用担心，我还有事，你先走吧。”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坚定，拒绝了晨洛的好心，就像是拒绝了一个为自己表白的男孩。
那样坚定，那样不顾一切，不顾一切得为了那个人。
或是肯定，或是遗憾，总之她已经期待已久。
晨洛自己拎着书包跑下了操场，头顶的雷鸣旋绕在他的耳蜗，他自己心里清楚时楠想要什么，只是他也清楚最后结局是什么。
时楠，岩川，这两个人对他来说真的太了解了。
时楠等着岩川来找他，等得班里的人都离开得所剩无几，她于是决定自己去找岩川。
高大的身体，利落的短发，随着黄灯晃动隐约可见的锐利的脸颊，具有这些特征的男孩朝着时楠走来。不过那个男孩的的身旁还有一个女孩，她随风飘扬的长发，轻盈的步伐，与那个男孩搭配着在走廊里小心翼翼地踩着反着月光的坑洼，就连那些溅洒出来的水滴都是欢快的，没有一丝的悲凉。
而那些水滴溅洒在时楠的裤腿上，悲凉着。
那个男孩就是岩川，而那个女孩就是诺子，没错，尽管天色再黑暗，时楠也分辨得出。诺子的身上披着的还是岩川的大衣，就连岩川护着诺子的姿势都和曾经护着自己的姿势一模一样。
时楠目睹着他们在自己的眼前转角走下楼梯，渐渐消失。
就像那些如柳絮般的雨粒一样，在她的眼角里浮现又消逝。
依然如那些大雨降临时的令那些人猝不及防的感触一样，令人心碎，令人悲伤。
时楠眼角里的泪被风吹下来，在这场大雨里肆意地飘散着，粉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