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到了抉择的边缘
诺子将行李箱中的脏衣服收拾出来，一起放到了洗衣机里，然后将袜子泡在了热水盆里。
“诺儿，起来吧，让我来。”诺子的妈妈捋起袖子走了过来。
“啊！”她的妈妈看到了诺子手臂上的疤痕，突然尖叫了一声，慌忙拉起诺子的手臂来发出感叹，“这么严重吗？”
“早就没事了。”诺子用力挣开她的妈妈，将手臂背在了身后。
“谁干的？”她妈妈关切的声带里瞬间沾染了愤怒，或者说，是更加强烈一些的关切。
“我自己，这是我自己不小心磕的。”
“你不小心磕的？瞎说，这么大的一个伤口，肯定是别人干的。”
“好了，您不要操心了。”
“等爸妈有时间了，带你去医院，把这个疤痕给去掉。”
诺子掩着自己的嘴角，不禁苦笑了一声，你们有时间了，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呢？
“爸爸呢？”
“晚上回来。”
饭桌上，是她妈妈一早就准备好的早餐，牛奶、鸡蛋、粥、还有面包，像是被人刻意摆好了顺序，每一个食品都恰到好处地盛放在诺子能够接触到的范围之内。
“是不是在学校又吃泡面了？”卫生间里妈妈的声音传来，虽然在水花溅洒的声音里显得模糊，“看你脸上都起痘痘了，女孩子一定要将自己打扮得漂亮点，少吃一些垃圾食品。”
诺子没有理会，也不想理会，但是她却津津有味地品尝着这顿早餐，因为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不用像在学校那样排很长很长时间的队才能吃到嘴里食物的滋味了。
“吃完，就去屋里复习功课，碗我来洗。”她的妈妈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用湿手在身前的围裙上擦抹着。
“哦，对了，忘给你说一件重要的事儿了。”
诺子将手中盛着牛奶的杯子稳稳放在桌子上。
“因为工作原因，我和你爸这个暑假要去落子市，你爸的公司也会搬迁到那里，这样一来，估计我们会在那里落脚，至少，我们也会在那里待很长时间，落子市你听说过吗？”
诺子摇摇头。
“一个离咱们这里很远很远的城市。”
“有多远？”
“比你学校离咱家还远呢！坐火车得十个多小时呢。”
诺子听到这里，胸口不觉地沉闷了起来，因为她意识到，有种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所以呢？”诺子问道，她的语气像是沙漏里快速倾泻的沙子，想要快速结束这段时光的同时，又惧怕着下坠时的不安。
“所以我和你爸打算，让你和我们一起过去，这不正好要到暑假了吗，我们给你办理个转学，咱们去那里上。当然，那个落子市的一中，可要比咱们这的学校好多了呢。”
果然，诺子预知的不详已经来临，那些惶恐的沙子正在汩汩下坠着，带着所有本该具有的速度，但是那些摩擦着的声音又侵袭着整个沙漏，像是让外界的人们不敢听到的，狼嚎的叫声。
诺子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口但又闭上了。她不想要离开，从小学开始到现在，自己已经陆陆续续有过三四次转学了，这种感觉对她来说，就好比经历了战争时的逃荒一般，她不惧怕前所未有的刀光与长途的奔波，她恐惧的是那些陌生的脸庞。每次次的更迭，让她早就习惯了那些陌生的环境和人群，但是越是面对这样焕发出来的亲切感才会越让她不安。
那些佯装成被动的声音，早就在不知何时便戛然而止。
而之后她呕心沥血打磨出来的长笛，也早就失去了听众。
“你怎么不说话？”诺子的妈妈深望着诺子，“我们知道你不想这样，所以才会听听你的意见，从小打到，我们一直在管着你，一直在强行遏制你的生活轨迹，我们当然知道这是错误的，可你要知道，爸爸妈妈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为了我好让我现在一个朋友都没有吗？”诺子忽然的顶撞，冲破了这片区域所有不曾被迁徙的灰尘，连带着那些自闭的花朵，也都仰起来头来，畏惧地颤抖着。
“你。”常常打扮成温柔的诺子在这个时刻突然暴露了自己的脾气，让她吃了一惊。
诺子自己都不曾这样过，所以甚至她都觉得刚刚那个语气都令她吃惊。
“你，你怎么敢吼你妈妈呢？我天天给你洗衣做饭，天天给你零花钱，供你上学读书，你怎么还敢顶撞我呢？”
“我没有顶撞您，我只是表达了我的意见。”
“你，不同意转学吗？”
如果这件事换作以前，诺子是不会说什么的，甚至她还会期许这件事情的发生，因为在她的脑海里，每一处能够容得下自己的地方，都会令她非常艰难。每次转学她都是半途而去，插到别人的班级里，自然不会有属于自己的朋友，加上她自己与生俱来缺乏的主动感，那些孤独便会不请自来了。
她知道哪怕再换一所城市，她的下场依然是这样，可她还是总有一些期待的，就像这四季的更迭，你永远都在相信寒冬之后便会有温暖。
但是现在，她说不清楚自己到底什么想法，这所学校里她结识了一帮很好的朋友，虽然这些朋友和她已经破裂，但是她依然坚信，她会弥补这些裂痕。
当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岩川。
所以这些会让她产生继续停留在这里的想法。
“你好好想想吧，这次爸妈不强迫你，你要是想留就留下来，以后你要是想回家，咱们这所房子就不租出去了，但是你要想好，以后和我们见面的机会就会越来越少。如果你不想留，周一我就和你去办理转学，这次决定交给你自己，其实说实话，爸妈还是想让你和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我，能考虑一个星期吗？下周放暑假，回来告诉您答案。”之所以诺子对这件事情犹豫，是因为她其实并不相信自己可以得到他们的信任，她有时候也不想再活在那些狡黠和嘲讽相互交叉的目光里。
尤其是，她所认为的朋友。
当你不确定那些温暖的日子究竟何时来到时，谁愿意一直处在这个寒冷的冬季呢？
“哦，对了，我屋子里枕头下面还有一张手机卡，你先用着，你呀，不管怎么样，也不要和你爸爸妈妈断了联系，我们才是最爱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