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春节
雨瑶说她爸妈想请修文父母吃个饭，修文说不如就到新家吃，顺便让叔叔阿姨认个门。雨瑶爸妈带了幅徐悲鸿的奔马过来祝贺。
虽说雨瑶爸也算见多识广，但见如此豪华的装修也还是吓了一跳。雨瑶爸说这会不会太奢侈了，影响不好。这时恰好雨瑶挽着修文从旋转楼梯下来，雨瑶妈看了羡慕不已，连忙说大家喊我家妹子公主喊了这么多年，可我就今天看我们女儿真正像个公主。这多好，他们又不是咱们，怕什么影响不好。
修文忙给雨瑶父母泡茶，雨瑶则跑去帮陆母做饭。雨瑶爸看着女儿忙里忙外的，有些心疼，就说：“我家妹子在家从不进厨房，她那手艺还真不知哪里学来的。”修文妈一听就懂了，连忙叫雨瑶出来陪爸妈。雨瑶出来说，爸，我这么难得地想表现一回，你就别打岔了，不都是说，现代女性要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吗。你就好好陪陆叔聊聊天吧。
修文见父亲在雨瑶爸面前太拘谨，就建议去参观一下房子。先在下面转了一圈，修文领着雨瑶爸妈往上走，陆父居然也跟着上来了。得知这是女儿未来的新房，雨瑶妈不觉间眼泪就流出来了。雨瑶爸连忙解释，我们当年太简陋了一些，见到如此豪华的房间难免有些感叹，也为雨瑶高兴。
下面喊吃饭了。
往下走时，雨瑶爸就笑着对修文说，你说得对，你爸当年就有资格提副校长，结果一直被黄校长压着，结果到现在连个副校长都不是。最近一中闹得厉害，而5中的校长正好也要退了，不如这样，将你们一中现在的副校长调到5中去，等那边的校长退了就让他升正职。这边呢，先将你爸提个副校长，熟悉熟悉工作，等过完年黄校长退了，你爸也就顺理成章当校长了，这样可好？陆父这些年被黄校长压制得实在太难受了，尤其是现在的副校长，典型的得志便猖狂。所有他激动得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修文见此忙说，那就先谢谢叔叔了。
酒过三巡，雨瑶爸突然问陆母，护士长是不是工作太忙？医政科和院办哪个科室更清闲些？陆母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平时被医政科训得太多，就想去那里训训别人，所以连忙说医政科清闲些。雨瑶爸这才说，陆老师很快要升校长了，将来一定会很忙，所以呢，我就觉得修文妈可以考虑换一个不太忙的科室呆着，这样也好多有些时间照顾家里。昨天刚好碰到院长，院长说这两个科室都缺副职，所以就想听听修文妈的意见。陆母也是在护士长这个位置上呆了十多年，一听有机会升职，差点眼泪没掉下来。连忙起身说敬书记一杯，感谢书记的栽培。修文顿时觉得有些尴尬。雨瑶见此忙说，爸，今天是私人聚会，不谈工作好吗？雨瑶爸笑了笑，说好，本来呢有个官方的好消息要说，既然我们家妹子说了不谈工作，那就不谈吧。雨瑶一听显然与自己有关，顿时下不了台。修文见此忙说，叔叔不是在谈工作，而是在关心我们家的人，来，我敬叔叔阿姨一杯。说完一杯已经下肚。雨瑶爸这才说，关于将陆家祖屋列为文物一事已经审批通过了，其它各项事宜也都形成决议并报省市两级领导批复了。现在的事情就等资金到位后就可开工了。
雨瑶听了立刻跳起来跑过去抱着父亲就狠狠地亲了一口。雨瑶妈在旁边来了句没大没小的，雨瑶转身又亲了她妈一口。大家都笑了起来。修文见此说，上海那边原则上已经同意，但估计要等过完春节后派人来考察一下，之后才会作最后决定。雨瑶嘟囔了一句，都说共产党办事效率低，现在倒好，共产党的事办完了，民企在拖后腿。
没过两天，一中副校长拎着大包小包敲开了修文家的门。开门的是雨瑶，副校长先是一愣，继而显得非常高兴。一路上他心里都在嘀咕，不知传闻是否属实，现在得以验证。于是他不管不顾地挤了进去，说昨天一中告别茶话会没见到陆校长，今天特意过来告别。雨瑶这才反应过来，这是一中副校长。雨瑶让座后去给副校长泡了杯茶，却不见有人出来接待，于是对着楼上喊了嗓子：“修文，找你爸的，他没在吗？”修文这才从楼上下来，说父亲刚出去了。副校长连忙笑着说，没事，我明天就要到5中去报到了，临走前来给陆校长告个别。他不在没关系，你帮忙转达一下就可以了。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个红包塞给雨瑶：“这个是给你的，替我问你爸好！”说着没等雨瑶反应过来就跑了。
修文见此知道追不上了，有些无奈。怕雨瑶误解，解释道，我爸有两次当副校长的机会，第一次是跟黄校长争，那时我还小，听说最后是以我家成分不好为由没当上；第二次就是跟这家伙争，本来没任何问题，可就在县里要作决定时，有个已经毕业的女生写匿名信说我爸曾性骚扰她。结果我爸再次输了。为此我爸妈差点闹离婚，后来我爸托学生找到公安局的人去查，查到了写匿名信的人，是这家伙的一个远房亲戚，还我爸一个清白，但副校长照样没当上。而这些年他没少跟黄校长一起折腾我爸。雨瑶听罢点点头表示理解，但也没太在意，毕竟，这种事她在家里见多了，早已习以为常。倒是修文没想明白，说他调那边去当副校长，跟我爸也没什么关系，干嘛非要跑我家来？雨瑶笑了笑不愿解释。修文看着雨瑶，显然是想知道原因。雨瑶只好说，将他调走是为了给你爸让位置，这样你爸先当副校长，等黄校长退后你爸就可以升校长，有个过渡，台面上说得过去。他调去5中当副校长，明着是平调，实际是暗降，如果5中校长退后，他能当校长，那这是为了给他提升，但如果到时没当校长，则他就是暗降了。修文说，这跟我爸也没关系呀。雨瑶摇摇头，我爸说你不从政可惜了，可我怎么看你像根木头呢。这跟你爸的确没关系，但跟帮你爸升职的人有关，也就是跟我爸有关。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不直接去找我爸？告诉你，他连我家那栋楼的大门都进不去，更别说找我爸了，这回懂了吗？
眨眼间年三十到了，今年暖冬，没下雪。不过天还是早早地黑了。不到6：00，县城里各处开始响起鞭炮声，表明大家开始吃年夜饭了。
原本修文和雨瑶商量好，在雨瑶家吃中饭，然后在修文家吃晚饭。雨瑶爸没同意，于是改为先在雨瑶家吃，到7：00吃完再去修文家接着吃。
预计5：30回家的雨瑶爸，结果等到7：00才回。慌忙坐下吃了不到20分钟，电话又追来了，起身要走。扭头看了眼修文，雨瑶爸解释，最开始宜春市委王书记计划在万载吃晚饭，7：00到我们这里，可不知为何走漏了消息，王书记一生气说不在万载吃饭，到我们这里来吃。所以我们临时又到县界去等，等到6：30，说王书记在上高县吃饭，有些喝高了，要8：00到。我这刚赶回来吃饭，这不，又说快到我们县地界了，我得赶紧去迎.。他们明天要在洞山烧头香，所以今晚住在洞山。可现在这种事管得很严，所以千万别跟人说，你爸妈也别说。王书记是信得过我才让我安排的，像万载那样，估计下届选举就下去了，如果再过点，找个反腐的名头说不定过完年就下去了。说着便匆忙出去了。
雨瑶觉得妈妈一人在家太孤单，还想陪陪妈妈。修文建议阿姨干脆去他家一起吃，可雨瑶妈不肯，说不知什么时候雨瑶爸又回来了，到时他一个人在家太孤单。修文突然觉得，其实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这个只要喊一嗓子，整个县城都要抖一抖的人，背地里同样有着许多的惶恐、不安和无奈。
这边磨蹭到8：00，修文奶奶打电话给修文，问何时回家吃饭。雨瑶这才跟修文一起走了。回到家，发现爷爷奶奶和爸妈都坐在那等他俩，饭菜都凉了。修文眼睛有些发酸，雨瑶也很懂事地跟陆母一起去热菜。陆母还要客气，修文忍不住说，妈，你坐吧，我和雨瑶去热菜。雨瑶也趁机说，妈，您坐着，我跟修文去热菜。陆母自是不肯。最后爷爷发话，说你们做了好几小时的饭，我们又等了一小时，让他们去热吧。陆母这才坐下。
热好菜，给大家盛好饭斟好酒，一家人这才热闹起来。
吃完饭大家一起看了会儿电视，爷爷便提前去睡了，临走，奶奶悄悄告诉修文，明早起来后要记得去给爷爷请安、上茶。修文点头答应。
陆母看着修文，说你们年轻人觉多，要不就别守夜了，先上去休息吧。修文本想再多呆一会儿，但雨瑶使了个眼色，修文只得跟雨瑶上楼了。
一进房间，修文就想跟雨瑶亲热，雨瑶说刚吃完饭，先休息一下吧。修文不解，说不是你想上来的吗？雨瑶说是，但不是想亲热，而是不自在。修文笑着说，你这么个大公主，还会有不自在的时候？雨瑶说，不是我，而是我坐那里你爸妈不自在。修文这才反应过来，想想也是，雨瑶爸一句话，父亲立刻当了副校长，并很快能扶正，妈妈也很快能升职。有了这些因素，他们在雨瑶面前的确无法轻松自在。想到这，修文心里有些难受，也有些感动。毕竟雨瑶在她自己家里依然是个什么都不干的刁蛮公主，到这边反而考虑得这么多，还帮着做饭，也真是难得。于是他抱着雨瑶轻吻了一下，说了声谢谢！然后帮她脱了外衣，又去斟了两杯红酒，拥着她看起春晚来。
或许是人们对春晚的期望太高，所以看了会儿两人都觉得像鸡肋。
雨瑶去了洗手间，过了还一会儿也没出来，修文怕有事，连忙走进去一看，只见浴缸里正冒着热气，水呈玫瑰色，水面居然还漂着不少玫瑰花瓣。见修文进来，雨瑶有些羞涩地笑了，然后说你不是想一起泡澡吗，还愣着干什么？！
次日，修文被雨瑶强行拽起来去给爷爷奶奶和爸妈敬茶，陆父拿了串2万响的鞭炮在门口放了。看着满楼道的鞭炮纸屑和弥漫着整个楼道的鞭炮硝烟味，修文觉得从没这么好闻过，真是过年了。
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锣鼓声，修文正在想发生了什么，陆父告诉修文，是村里的舞狮队来拜年来了，并给咱们家送了几担菜来。修文笑着说，咱们家哪缺那点菜？陆父说，菜跟财同音，所以现在很多乡下的人来走亲戚都是带新鲜蔬菜来，说是来送财。修文恍然，问那该怎么办？陆父说按理是每人要发一个红包，可这样咱们也看不到有多少人。雨瑶说那还不好办，先包它100个红包，修文跟在后面，爷爷在前面发就行。大家都觉得有道理，连忙包好红包，大家一起坐电梯下去。
还好，只来了20多人，爷爷每人发了一个，陆父提醒修文给村干部每人多发一个。最后村长带着几人一起将青菜搬到修文家，并悄悄告诉修文，这几个人平时轮流在祖屋值夜，免得有人惦记祖屋里的那些东西。修文听了连忙说谢谢，每人又多发了一个红包。
这边刚送走，紧接着又来了一拨一中的老师，雨瑶惦记着妈妈一人独自在家，想修文一起去。陆父见此欲言又止，最后雨瑶说咱们都快成一家人了，就别太顾忌了。陆父这才说，你家的大门难进，所以大家主要是来看你和修文的。雨瑶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修文说先给阿姨打个电话吧，看看情况如何？接通电话，果然只有雨瑶妈一人在家。修文说，既然叔叔没在家，不如将阿姨接到这边来吧，人多还热闹。雨瑶问妈妈，妈妈没吭声，雨瑶说那你别走，我们去接你。
修文不会开车，他骑着摩托去接雨瑶妈，几乎就是向全县人民宣布，雨瑶妈是在修文家过年的。结果直到年初三，修文家拜年的人就没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