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山重水复
修文病了，高烧39c。
可他不肯去医院，陆母只好将吊瓶等搬到家里来。
这种事一般没人知道，也没人关心，毕竟，修文不是网红，他的日常生活赚不到钱。
不过有一个人注意到了，那就是雨瑶爸。
很简单，修文在家，雨瑶住院，他没出现。
于是，雨瑶爸打电话给陆父。
没等开口问，陆父先说了，我儿子高烧41c，不肯去医院，在家躺好几天了。
雨瑶爸一听也有些尴尬，说，那我去看看他。
陆父忙说，您忙，就别过来了。
雨瑶爸说，咱们都老了，年轻人的事是大事，我现在就过去。
陆父说那就劳烦您了。
挂断电话，陆父有些后悔，觉得不该说41c，那样，雨瑶爸就不会过来了。
不过反过来说，不说得严重点，雨瑶爸该不满意了，雨瑶住院，修文不去看，显然不对。
当然，陆父更紧张的是，修文跟文婷闹翻了，如果现在再跟雨瑶闹翻，自己没了靠山，日后会很难受。
正这么想着，雨瑶爸就到了。
这可以理解为雨瑶爸对修文重视，也可以理解为不给陆家做假的时间。
上到楼上，见吊瓶等还在，但修文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
聊了几句病情，雨瑶爸问，还款的事落实了吗？
修文摇摇头，没说话。显然，这才是他目前最大的心病。
雨瑶爸说，要不，我这边也帮你想想办法？
修文突然露出一个尴尬的表情，但很快用微笑掩饰过去，说谢谢叔，我先自己想想办法吧。
雨瑶爸这种老江湖一看就知道有什么事是自己不知道的，但他就当没看见，说那天多亏了你，否则雨瑶妈会恨死我了。
修文客气道，那是应该的，雨瑶还好吧，我这两天生病，也没去看她。
雨瑶爸说，还好，不过还在住院。
修文刚要再客气，雨瑶爸突然说，我接个电话，然后下到楼下去了。
陆父见雨瑶爸下去了，忙问，还款是怎么回事？
修文看了眼陆父，说祖屋项目的八百万是文婷借给我的，现在闹成这样，自然是要还呀。
陆父说，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说一声?
修文看了眼陆父，没做声。
陆父看懂了修文的意思，心里惭愧，也就不再说什么。
见此，修文这才说了句，你也别跟其他人说了。
陆父点点头没再吭声。
雨瑶爸上来了，说我那里有点急事，得去处理一下，你好好养病。
说着就往外走，见修文没跟过来，雨瑶爸回头看了眼。
修文有些病糊涂了，没反应过来。
陆父忙说您走好，修文去送送叔。
修文这才反应过来，起身跟着下楼。
出了大楼，雨瑶爸问，对了，还款的事你家里不知道？
修文点点头，说告诉他们有什么用？
雨瑶爸没吭声，不过心里却在想，有如此担当，将女儿托付给这样的人，放心。
于是雨瑶爸有了个决定，对修文说，我家瑶瑶从小就被她妈惯坏了，说话没轻重，你多包涵。另外，我在一个晚辈名下存有两百万美金，这事瑶瑶和雨瑶妈都不知道，如果你那边确实困难，我可以借这笔钱给你周转。
修文忙说谢谢叔，不过我还是先想想其它办法吧，实在不行再跟叔商量。
雨瑶爸拍了拍修文的肩膀，走了。
修文站在那愣了会儿神，然后突然想明白了另一件事，看来，雨瑶也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就是不知雨瑶本人知不知道？
回到家，陆父问雨瑶爸又说什么了？
修文想了想还是将雨瑶爸表示有两百万美金并表示愿意帮忙的事说了。
陆父吓了一跳，本能地问，他就不怕你去举报他？
修文经历了偷税漏税一事，所以笑着说，没证据，两人间的谈话有什么好怕的？
陆父说，这至少说明他是真心想帮你。
修文没接话，陆父也是想了想才问，瑶瑶到底对你做什么了？
见陆父问到点子上了，修文本想说实话，但那句话实在太伤人，没说。
最后陆父斟酌了半天用词，说，信息不对称是个很麻烦的事，我不知道你俩之间之前和之后到底发生什么了，但就外界看来，是你对不起瑶瑶……
修文看着陆父满怀愧疚的表情，突然露出个很灿烂的笑容说，爸，放心，我是真的很爱雨瑶。今天还有点事要处理，明天吧，明天我去看她。
陆父眼眶突然有点红，最后没忍住，说了句：“有时，我真想叫你一声爸。”
修文吓了一跳，正要说话，陆母端了盅燕窝回来了，说雨瑶妈听说修文病了，所以做了两盅，瑶瑶和修文各一盅。
修文看了看陆母，说妈，你替我吃了吧，我更喜欢你熬的粥，不如帮我熬点粥喝吧。
陆母不肯，修文看了眼父亲，对陆母说：“乖，听话。”
陆母并不知道刚才父子两的对话，看了眼陆父。
陆父点点头说，那就听儿子的吧。
陆母又看了眼修文，说，你也别怪瑶瑶，任何女人都无法接受，一个正跟自己热恋着的男人，却突然跟别人有了孩子。
陆父忙说，连燕窝都堵不住你的嘴？
陆母有些尴尬，修文岔开话题，问雨瑶的病还很重吗？
陆母说，其实没事，她自己早囔囔着要回去，可院长和她爸妈都不肯，所以一直还在医院住着。
修文说，哦，那我明天去看看她。
陆母这才高高兴兴地熬粥去了。
陆父说了句你好好休息，也走了。
安静下来，修文的思路又回到八百万上。
其实最关键的问题是急，如果时间长的话，自己两年的年薪还有多，但立刻就要，还真的很难办。
修文认真算了算账，发现将存款都还了，账面上基本可以摆平。但问题是修文不知道教授他们还有多少待付款，另外，合同意外终止又会有多少违约金？
如此，自己的钱肯定不够，只能去借钱。
向银行借？以目前自己的年薪来看，应该有希望，但周期不知道有多长。
当然，找教授或雨瑶爸倒是一种办法，但雨瑶的话太难听，这绝对不可能。
最后，修文发现，唯一还有点可能的，是问魏家、令狐家或马总借。
就在这时，修文的电话响了，是陌生电话，修文毫不犹豫地直接拒接。
过了一分钟，这个电话又来了，修文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接。
第三次又拨了，修文想，这应该不是骚扰电话，这才接了。
对方自称是蒋家的常年法律顾问，希望跟修文谈谈还款的事。
修文说，钱我肯定要还，但项目已动工，预付款也都付了，现在一时真拿不出那么多钱，得缓几天。
对方立刻追问，缓几天？
修文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说我正在筹款，八百万不是一个小数字，总得有些时间来借吧。
对方说，按蒋家的说法是立刻以情感诈骗罪起诉你，但作为律师，我还是希望先沟通一下。但如果你没个准信，我也只得照办了。
修文急了，说我没钱，你纵使赢了官司又如何？难道非要逼我说，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
对方沉默了一下，说这可不是你陆总的风格，其实你是可以借到钱的。
修文说，我想了好几天都没想到好办法，你教教我？
对方说，其实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按上次那样跟蒋小姐合作分拣茶叶赚钱。
修文立刻拒绝，说职业操守必须遵守，否则我没法在这个行业混，你是律师，应该比我清楚。
对方说，理解，不过你还有几百万存款，新房子也值一百多万，你可以卖房子，也可以用房子做抵押贷款。
修文听了心里咯噔一下，他想到的不是卖房子，而是对方对自己的存款很清楚，显然，这跟举报自己偷漏税有点瓜葛。
对方见修文没吭声，继续说，另外，你也可以直接向天马茶行借。当然，来钱最快的是民间借贷，但高利贷太吓人，这个就不推荐了。
修文想了想说，这样，你说的办法我以前真没想到过，我现在就去试试，好吗？
对方说，行，给你一周时间。这已是我违背客户的愿意了，希望你别为难我，否则我立刻起诉你。
修文不知该说什么，直接挂了电话。
修文立刻在网上查了查，所谓向公司借，类似于挪用公款，属于违法行为。
这招不能用！
卖房子？再次回到从前？由俭入奢易，有奢入俭难！
爸妈他们能接受吗？
正烦着，又一个陌生电话，修文直接掐了。
十分钟后，还是那个电话，修文看了眼，境外的，修文又掐了。
一分钟后，第三次，修文只好接。
“陆桑，早上好！我是石田茂。”见修文没反应，对方继续说，“日本茶叶行业协会的会长。”
修文这才反应过来，有些尴尬，于是玩笑说：“石先生早上好！”
石田也是愣了下才想起，当初修文误将他当中国人，一直叫他石先生。于是笑着说，对，我是石先生。
气氛良好。
石田说，我很想去拜会陆爷爷。
修文想，当初拒绝的原因是家里的房子太破，现在没问题了。
就在修文要答应时，他突然想起接待外宾会不会有什么要求？于是改口说，我要跟爷爷商量商量，请石田先生过几天再来电话。
石田先生又客气了几句，这才挂了电话。
修文几乎是下意识地拨了雨瑶的电话，想问问接待的事，结果电话铃一直响着，就是没人接。
修文这才清醒过来，打电话问旅游局长，旅游局长说现在基本没什么限制，但如果需要，旅游局可以出面协助接待。
修文谢过，说到时再说。
石田的事先放一边，修文在令狐和魏之间选择先问令狐，道理很简单，魏家出来都是表示要全力支持陆家，所以修文不能贸然去为难魏家。而令狐佳则是那种很理智的人，问问也无妨。
令狐佳接通电话就问，弟弟想我了？
修文是呀，上次你说好要让我看你的身材的。
令狐佳说那还不简单，看什么视频呀，直接过来我什么都给你看。
修文不甘示弱，说这可是你说的，我现在就订车票，明天到杭州。
令狐佳说，随时欢迎！不过，你的小朋友不会吃醋吧？
修文被打到了痛点，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令狐佳这才问有什么事？
修文将项目介绍了一下，并特别强调教授也愿意投资，但修文更愿意让令狐家来投。
令狐佳想也没想就说好呀，投多少？
修文说八百万。
令狐佳说，这个数字有点大，估计得通过董事会讨论。
修文一急就将具体情况说了。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令狐佳立刻打退堂鼓，说如果是蒋家撤出，我们家也不敢投，不是其它的，只是怕蒋家报复。
见修文不说话，令狐佳说，文婷能将两个会长赶下台，茶叶行业还有谁敢得罪他们？
修文想想也是，就没再多说。
临了，令狐佳还多了一句，我知道魏爷爷是你们家的铁粉，但你最好别跟魏家说，否则魏家家主为难。
修文心里凉了，从行业内借钱已无可能。
修文只得跟马总打电话。
电话是秘书接的，修文特意强调了一下陆家在茶叶行业的崇高地位及影响力，然后才说项目的事。
马总秘书没吭声。
修文问，不知我说清楚了没有？
马总秘书也是愣了下，但立刻复述了修文强调的重点，并问是这样吗？
修文有些不好意思，显然，作为秘书，对方非常合格。
在修文确认后，马总秘书说，我会及时向马总汇报。
修文忙说谢谢！
挂断电话，修文的情绪很低落。
就在这时，爷爷奶奶居然上楼来了。
爷爷说，有没有兴趣好好泡壶茶喝？
修文立刻换了笑脸，说好呀，还真没喝过爷爷正经八百地泡的茶。
泡茶室分为一大一小两间，小的用来烧水煮茶，大的里面有一张根雕茶几，用来泡茶、喝茶。
水是祖屋后山那眼山泉的水。
按爷爷的要求，只要修文在，每天都会去那里装一桶回来。
修文从房间的柜子里和架子上，翻出茶叶、柴火和木炭等。
从烧水开始，修文就发现，爷爷的手不抖了，腰板也挺直了。
凭手感爷爷就能确定松针、竹叶、樟木和檀香木等的比例，什么时候、加多少都非常讲究，且那一招一式看得修文都有些傻眼。
显然，爷爷连烧水都有一种仪式感。
待得水烧开，那满屋子的香味早已让人期盼不已。
奶奶不知从哪拿出一根香和一个香炉，放在茶几上点燃。
拿出一套紫砂茶具放茶几后，奶奶让修文去端了盆水，大家洗脸擦手，盘膝在茶几旁坐下。
等水凉时，奶奶用电水壶烧了壶水洗用来洗烫茶具。
爷爷则不时看着茶铫，最终示意水温到了。
看得修文有些惊讶。
也有些不服，拿了个玻璃杯，到了半杯水，手一摸，刚好80度！
修文立刻说爷爷厉害！光看就能确定水温。
爷爷笑了笑没说话。
奶奶泡好茶，斟了杯茶恭恭敬敬地递给修文。
修文吓得连忙要站起来，被爷爷按住了，说接茶吧，你是隐主。
修文只得端坐接茶，奶奶又斟了杯给爷爷，最后才给自己倒。
三人都没吭声，慢慢品。
修文发现，爷爷泡出的味道更醇厚、绵长且悠远。
三道过后，爷爷才说，几十年没喝了，真怀念过去。
修文听了却是立刻想到八百万的事，心想无论如何也得了却爷爷这个心愿。
修文见时机不错，就说日本茶道协会的会长想要拜访您，您看可以吗？
原本还一脸陶醉的陆爷爷听了立刻变了脸，就两字，不见！
修文有点措手不及的感觉，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奶奶见此解释道，我们上一辈里，茶隐八大家中有几位隐主被日本人无缘无故给杀了，从此茶隐世家就不再跟日本人有任何来往。
修文本想解释，日本政府、军人和百姓不同，但想想没什么意思，就说那就不见吧，喝茶。
三人继续喝茶，安安静静，修文突然想到，应该加一套背景音乐。
于是修文决定先上网先买套可以移动的小音箱放在里面凑数，等雨瑶有心情了，再正规安装一套。
三人下楼时，爷爷说，茶室还真得在楼上，房间不大，香气留得住，烟往外走也顺畅。
奶奶悄悄跟修文说，别听他的，他就是想第一个用茶室，现在他先用了，就说好。
修文笑了，心里却感叹，他们那一辈人多好，至少还能有个纯真的爱情；可父辈们就没了，都以阶级斗争为纲；自己现在这样，男女之间又有太多其它因素，都让人不敢奢望爱情了。
次日修文的烧全退了。
修文想，在信息不对称的年代，的确要按大众获取信息的方向处理问题。
该怎么让雨瑶高兴？修文想了想，决定请教莎莎，因为她们年龄、学历等相似。
修文打电话给莎莎，问送女孩子什么最好？
莎莎毫不犹豫地说钻戒。
修文说，那是求婚，如果是一般性生病探望呢？
莎莎说，那要看女孩喜欢什么。
修文突然有点愧疚，因为他并不知道雨瑶喜欢什么。
最后莎莎建议，那就买花吧，越多越好。
医院对面有个花店，老板娘一看就是很精明的那种。
修文一说，她就建议买99朵玫瑰。
并说一朵玫瑰5块钱，100朵500，我给你打折，488元。
虽说现在不缺钱，但修文还是有点心疼，想当初在深圳比赛，10块钱一个盒饭，这得买多少盒呀。
但既然莎莎说了，想必雨瑶也会喜欢，那就买吧。
往医院走时，一旁的护士和女病号都羡慕不已，修文心里这才觉得值。
走到病房门口，一位保安拦住了修文：“这是特诊室，你不能进去。”
修文看了看保安：“谁规定的？”
“我们科长说的。”保安说。
“我叫陆修文，你跟你们科长说说？”修文觉得自己在宜丰还是有点名气的。
“如果想找科长，你自己去。”保安回答。
“可我不认识你们科长。”修文说，“我只认识你们院长。”
“那你找院长去说吧。”保安毫不犹豫地说。
“这种事真的要惊动院长？”修文觉得有些好玩。
“我是保安，我骄傲！”保安用了个立正的姿势说了这句话。
修文没想到还真有这种人，刚好旁边一位护士要进去，修文拦住了护士，说：“他不让我进，你帮我把花送进去好吗？”
护士接过花。
修文说，你就说是陆修文送的。
护士笑着说：“知道了，陆总。除了您，也没人敢来送呀。”
修文说了句谢谢就走了。
走到医院门口，见陆母提着一堆菜往里走，一看就知道是上班期间去买菜。
“你怎么来了？”陆母问。
“来看看雨瑶。”修文答。
“怎么样？”陆母问。
“没见到。”修文答，“在门口被保安拦住了。”
“哪个保安敢拦我儿子？！”陆母很生气，“走，我带你过去。”
“算了，刚才我在外面跟保安说话时，雨瑶在里面应该能听到。她不吭声，我也就没必要再去了。”修文说。
“你是男人，应该大度点。”陆母说，“对了，那天瑶瑶说了什么，让你那么生气的？”
“妈，为了将来你们婆媳关系和谐，你就别问了。”修文说，“你进去吧，我回了。”
见陆母进去，修文又走到对面的花店，跟老板娘说，孙书记的女儿在里面住院，你每天帮我送99朵玫瑰过去，好吗？
板娘满口答应。
修文加了老板娘微信，转了三千元，说如果不够再告诉我。
老板娘说我保证每天帮你送最好的玫瑰过去。
后来老板娘又要了一次钱，修文也没在意，转了两千元过去。
老板娘说，孙小姐的病房都快成花房了，你也不去看看？
修文说没问题，我到时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