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 长亭外
唐独有唐独的事，苏微云当然也有自己的事。
他杀了金钱帮第一军师百晓生，又伤了上官金虹的儿子，坏了他的谋计，上官金虹是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只不过上官金虹想要杀他也很难，至少得先布下一个天衣无缝的大局，请来无数高手，层层缭绕，重重围困，才有可能对付得了苏微云。
而苏微云需要做的则很简单——他不用去和上官金虹决一死战，而只要破坏他的计划和安排就行了。
小酒馆。
这家就开在兴云庄旁边的小酒店生意一向不红火，但最近风云涌动，行客匆匆，竟也让驼子老板小赚了一笔钱。
苏微云又来到了酒馆之中，老板已识得他了。
店里面还有两个人也认识他。
一个是辫子姑娘，还有一个则是常客李寻欢。
但奇怪的是，辫子姑娘这一次竟没有跟着天机老人在一起，而是在这里陪着李寻欢。
苏微云进门第一句话便问道：“姑娘，你的爷爷呢？”
辫子姑娘道：“爷爷他老人家到城外的长亭去了。”
苏微云道：“城外的长亭？他去那里干什么？”
辫子姑娘道：“等人，他去那里等人。”
苏微云道：“等谁？”
“上官金虹！”
辫子姑娘道：“上官金虹从不乘车，也不骑马，他一向喜欢走路，他常说一个人生着两条腿，就是为了要走路。他这次出城，是一定会经过那里的。”
苏微云隐隐有了种不好的预感，突然道：“他一个人去的？”
辫子姑娘笑道：“他一个人又怎样？难道你担心他不是上官金虹的对手？”
在辫子姑娘的心目中，天机老人当然是无所不能，天下无敌的，所以她一点也不担心。
苏微云不再多话，转身便走。
···········
城外。
城外的夜色总比城内更浓，更深。
长亭外，古道边。
天地间一片静寂，晚风中偶然会传来一两声秋虫的低语。
秋虫的声音在秋风中显得更加萧索，更加寂寞。
这里无星无月，也看不到灯光。
黑沉沉的夜色中，只能看到长亭里面隐约有一点火光，忽明忽灭。火光亮的时候，才能看出亭中有一个人的影子。
那个影子就是天机老人。
高手并不一定都像是上官金虹一样，霸道可怖，威风八面，可人们往往都这么以为，所以人们也就往往猜不到一个平凡说书的老人居然就是兵器谱排名第一的天机棒！
苏微云走得很快，当他快要走到凉亭前时，远方的道路上，已出现了两点火光。
那是两盏灯笼，高挑着的灯笼。
灯笼是金黄色的，用一根细竹竿高高挑起。
金黄色的灯光下，可以看出挑灯的人身上也穿着金黄色的衣服，甚至连他们的脸也已被灯光映得发黄。
若是行走过江湖的汉子看到他们，便不会认不出他们就是金钱帮的人。
灯笼的中间还走着两个人。
其中一人衣服金得发光，耀眼辉煌，就算没有灯笼照映，在黑暗之中也能看得见他。
另外一人则紧紧跟随着他的脚步，十分有节奏地走着，两人的步法完全一致，响声也极其独特，在辽阔的天地之中竟似在踏着一首古老的歌谣似的。
前面一人踏下第一步，后面一人踏下第二步，前面一人踏下第三步，后面一人踏下第四步，从来也没有走错一步。
这种程度的步法配合在战斗之中也许并不算是多么的了不起，但是显而易见，两人一走一停，已是将默契融入到了最平常的行路中来，这就很可怕了。
这是上官金虹和荆无命。
而苏微云远望而去，见到荆无命的剑已从右边移到了左边。
他改用右手剑了。
除他自己之外，从未有人知道，他的右手剑比左手剑更快，更犀利！
他与苏微云一战，仿佛已然有些受挫，于是决定拿出真正压箱底的绝技来了。
上官金虹忽然停在长亭之前，因为他看到了天机老人。
风轻轻吹过。
火星明灭，一闪一闪。
天机老人道：“上官帮主来晚了。”
上官金虹道：“不晚。”
天机老人道：“我只是想劝你回去。”
上官金虹面不改色，道：“小李飞刀跟你是什么关系？我来杀他，与你何干？”
天机老人淡淡道：“不可说。”
上官金虹眉头一皱。
他皱起眉的瞬间，荆无命也立刻握住了剑！
杀机顿时布满了整间凉亭。
连秋日的鸣虫都突然安静。
天机老人却只是长长吸了口烟，又慢慢地吐了出来。
自他口中吐出来的烟，本来是一条很细很长的烟柱。
然后，这烟柱就慢慢发生了一种很奇特的弯曲和变化，突然一折，射到上官金虹面前！
上官金虹似乎吃了一惊。
但就在这时，烟雾已霎时间消散了。
上官金虹凝注刹那四散的烟雾，眉头放松，紧握着龙凤双环的双手也缓缓松开。
荆无命的手也离开了剑柄。
上官金虹忽然长长一揖，道：“佩服。”
天机老人道：“不敢。”
上官金虹缓缓道：“想不到天机老人比起十七年前，功力又有所进，看来天下已无你敌手了。”
天机老人笑道：“江湖中人才辈出，据我所知，兵器谱中的嵩阳铁剑，温侯铁戟，雪中神刀都已有所突破，近日崛起的‘达摩神剑’苏微云更是风头无二，绝世无双，我又哪里说得上什么厉害？”
上官金虹扭头看向一边，说道：“苏微云大侠就在此处，何不过来一叙？”
苏微云果然从不远处慢慢走来了。他一直站在那里，没有遮掩，本就是为了给上官金虹压力。
上官金虹道：“天机老人刚才说你绝世无双。”
苏微云道：“过誉。”
上官金虹又道：“方才天机老人那一招‘以气驭气，以烟为棍’的法门，几乎已到了化无形为有形的地步，敢请教苏大侠能做到么？”
他这句话的意思当然是他做不到，所以才来问苏微云。
苏微云果然也摇头：“我也做不到。”
上官金虹喃喃道：“看来天机老人确实还是天下第一的。”
“我做不到，是因为我根本不会抽烟袋。”
苏微云接着微笑说道。
上官金虹冷冷道：“这个玩笑实在很妙。”
苏微云道：“我虽然妙，却也不如上官帮主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最妙。”
上官金虹道：“你算准我会去而复返？”
苏微云道：“你想杀掉小李飞刀之后，再来杀我，所以故意先假装出城，又绕了回来找李寻欢。可惜还是没有瞒过天机老人的耳朵。”
上官金虹居然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道：“天机老人算尽天机，自然瞒不过他。”
苏微云道：“那你请走吧。”
忽然之间，远远的传来一个少女清脆动听的声音。
“只怕他想走也走不掉了！”
古道之上，长风送音。
李寻欢和辫子姑娘正向着长亭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