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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如人饮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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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就要离开桂花岛了,小宋定了下午的渡轮包舱,上午高恒清让手下几人去随便逛逛,顺便买点特产纪念品之类。他自己就在房间里没有出去,bose音响的音质和还原度真的很不错,这几天高恒清一直听着这张民乐碟片。他突然意识到这张碟片应该是春凤自己演奏的作品,以前他对民乐并不热衷,现在却似乎有些不同,尤其喜欢《春江花月夜》这首古筝曲,每次放到这首时都会反复听几遍。正沉浸在那情思悠远的乐声之中,却被自己的手机铃声拉回了现实。听着电话,高恒清脸色发青,眉头紧皱,耳中好似雷声隆隆,脑中一片混沌,只浮现出梦境中的那个被警察用手铐烤住的定格画面。难道梦境成真?

电话那头是顺阳市的一个朋友,急匆匆地通报说就在刚才高恒清被网上追逃,从现在起,无论他到哪里,只要一用身份证就会被刑事拘留,案由据说是利用几套房子赚取差价的所谓职务侵。这种事人家能够打电话来通报自己已经是情至意尽,当然便匆匆挂掉了电话。电话断了已经许久,高恒清的右手举着手机一直就没放下来,脑中乱哄哄的,只觉得匪夷所思,又想不出个具体头绪。说到赚差价,本是房地产公司的潜规则,但是具体到高恒清本人而言,却从来也没有去那么做,他的收入够高,他也真不是贪财的人。但是被网上追逃,必定也不可能是无中生有,再怎样也必然有些比较确定的由头,否则公安局不可能连跟他本人核实的工作都不做,电话都不给他打一个,就突然袭击直接网上通缉他。这么说来,很可能就是之前那几套特别的房源出了状况。然而这件事并非他个人行为,当初经过了省公司一把陈总的许可,否则单凭他高恒清一个人,也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因此不可能是公司这头出的意外。那么只剩一种可能性,就是房子的最后买主那里出了什么状况而引发的。想到这里,高恒清的情绪渐渐稳定,心跳的也没那么快了。可是这样的事,公安局有些小题大做了吧?!他困惑而愤愤地想道,事已至此,他也无可奈何。他甚至一时想到去自首,但一转念就马上自己否决了这个方案,毕竟究竟怎么回事他还不太确定,即使真是那几套房源所致,他贸贸然自首的话,他又该怎么说呢?岂不是把跟这几套房子有关的市里那几位领导直接就给卖了吗?

他定了定神,拨了陈总的手机,这事总要跟他通报一下,即使他不拿主意不帮忙,提前知道下这事总是好的,起码有个准备,应对起来会从容一些。谁知连打几次,陈总的电话一开始是无人接听,然后就总是无法接通了。高恒清心中浮起一丝不详的感觉,不禁心里骂了脏话,妈的,这是故意不接我电话呀。如果是这样,说明事态比他刚才想的似乎要严重,否则他不至于连电话都不接,肯定是陈总已经得到消息,却又没有及时通知自己,那么就不是自己一开始想的那么简单的事了。这么看来,目前的形势应该比较严峻和急迫。高恒清此时的心情反而平复了下来,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务必要保持清醒冷静。稍稍考虑了一下,他决定首先必须躲到一个相对安全的所在,肯定不能继续呆在客栈,必须马上离开。然后就是联系一下看看是否能够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公安局对他采取措施的依据和证据究竟是什么,这样才好应对。高恒清马上开始收拾行李,还好东西不多也不乱,收拾起来并不花多少时间。

门铃在此刻不期然响起,把高恒清吓了一跳,心里一哆嗦。这么快?唉,该来的总是要来!他咬了下牙,摇了摇头,一开门却是春凤。春凤并未像以往那样礼仪周到,而是一反常态地从高恒清身侧挤进门来,直接了当地问:“高总,怎么回事?你跟我说实话。”

既然这么说,高恒清也就没必要再装什么傻,面对春凤认真的脸庞,挠了挠头,缓缓地说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怎么回事。我想自己没做什么坏事吧?!”

“那么你现在准备怎样?要么,我给我妹打电话。要么你收拾行李马上跟我走。你自己决定。”此刻的春凤,虽然依旧是那娇小的身躯和柔和的面容,也依然是那一如平素的温婉和恬淡。一开始高恒清听在耳中以为春凤是说要么是找她的警察妹妹自首,要么干脆她带着他去派出所。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觉得春凤这话说得有些内容。“收拾行李”这四个字似乎提示了些什么。高恒清认真看了一眼春凤,确信自己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信任和关心,不由心头一热,便坦然承认道:“我想最好先躲一躲,否则可能说不清楚,反而坏事。我必须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再决定接下来怎么办。”没等说完,春凤抬脚就向门外走去,示意高恒清拿上行李。

高恒清略一愣神,马上拉上行李箱,跟上去急匆匆下楼。出了客栈,春凤也不锁门,直接领着他向通往山脚下的渔港码头的那条小路上拐去。一路上两人一前一后,并不多话,只是春凤偶尔提醒他注意脚下高低,显然对这条小路熟悉得很。走了一会,远远能看清码头上渔船的舷号,春凤带着他拐进了一片树林,几排高高的梧桐和错落的桂花树后,掩映着一个小院。春凤拿出钥匙打开院门,等高恒清进门就关门上了门闩。

小院不大也不小,左手是一个鱼池,池子里有几条红鲤鱼游来游去,右手是个棚架,已经枯黄的藤子萧索地挂在架子上,下面是一张石桌四只石凳。院子里种着几棵树,一时间高恒清也分辨不清都是什么,只看到其中有两棵是桂花树,树下铺满凋落的黄花。贴着后院墙是一排平房,青砖灰瓦白墙花窗,除了感觉素雅清爽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打开中间那扇房门,春凤领着高恒清从门厅左转进了客厅。高恒清放下行李坐在窗下的长沙发上,长出一口气,还真的有点天涯逃亡的感觉,不过能在两眼一抹黑的客乡,找到这么一处暂时的落脚地,也算是奢华逃亡,比起电影小说里的睡桥洞钻隧洞绝对舒适了太多。他不由将感激而疑惑的眼光看向了在厨房里的春凤。

春凤拿了电水壶出来,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通上电,又回厨房拿了一套绿竹的茶海和茶具放在茶几上,然后轻轻在侧面的单人沙发里坐下,脸上带着惯常的微笑,轻声说道:“说说呢,怎么回事?”

高恒清此时寄人篱下,又是面对算是有着搭救之恩的春凤,不由又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只好一五一十简单说了下电话里听到的信息,又把自己接到电话后猜想的情况也和盘托出。春凤倒真是一个不简单的女子,直截了当地说:“我愿意帮你,就是觉得你应该不是坏人,可能会有什么隐情。听你刚才那么说吧,我倒觉得这事挺不寻常,你自己好好处理,我希望,嗯,也相信你最后没事。这里平常没什么人来,不用担心,而且这几天我也在这里,有什么事也有个照应。你手机和卡,你看怎么办?”说着水开了,春凤低头洗杯洗茶,按部就班冲泡起功夫茶来。高恒清一时无语,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拿出手机,关机,取出手机卡,放到茶几上,看了春凤一眼。春凤将茶盅捧到高恒清面前,放在茶海上,示意他喝茶。她看了眼手机和卡,收到了自己的小包里,难得调皮地开玩笑说:“难得见高总这么狼狈,也算是我的荣幸。”说完抿嘴一笑,接着说道:“等会我出去买菜,顺便把这个放到店里,再给你拿个我以前用的旧手机,刚才走得急,忘拿了。买菜的时候顺便给你办张手机卡。呵呵,像是谍战片一样。”说到这里,自己兴奋地咯咯笑了起来,竟像个小女孩一样。

高恒清喝着清香醇和带着花香的铁观音,心神安定放松了不少,原有的紧张一扫而空,就把一开始就好奇的问题抛了出来:“春凤,谢谢!不过,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帮我吗?”春凤便从沙发里站起来边说:“我觉得你像是个好人,可能有什么隐情吧,万一能帮你避免不必要的——遭遇呢?另外,我只是请你来我老房子住几天,不管以后谁知道,也没什么天大的罪过,最多风言风语,比起你的事来那就不算什么了。”说完向门外走去,又回头说道:“我回店里一趟,再买点菜,我把院门从外面锁上。你就喝喝茶,里面书房有书,看电视也行,你随意好了。”话刚说完,人已走出屋外,竟然与平时客栈里袅袅婷婷、云淡风轻的她有些不一样的飒爽风姿。

客厅再往里就是春凤说的书房,南墙是一排窗户,窗下是一架雕花的罗汉床,铺着锦缎的软垫。西墙满挂着整面的书架,格栅错落,堆满了书籍和碟片。北墙上有个扇形的花窗,窗子两边是两个博古架,架子上有摆件有盆景还有些其他东西。东墙上门洞旁边是张窄窄的条案,摆了一个铜香炉,跟那天春凤送到高恒清住的客房的那个差不多样子,还有一台bose的台式音响,墙上则挂满了乐器,有二胡有琵琶还有吉他什么的。南窗边,是一张大大的中式书桌,桌上有一盏灯笼样式的台灯。北窗的花窗下是一台立式钢琴,胡桃木的琴身泛着幽幽的光泽,在满屋的中式家具里竟也显得很搭调。他沿着书架挪动着双脚,用目光逡巡了一遍书架,小说诗词之类之外,还有些曲谱和音乐方面的专业书籍,书架和书上一尘不染,看来应该是春凤经常在此看书和打扫。从书房的布置和陈设上看来,春凤还真是个内心有点品位文化有点段位的女子,别说是在这荒僻小岛上,即使放在省城的随便哪所大学里也是很难得的。此刻的他也没什么心情看这些闲书,便走出书房,走过客厅,穿过进门的那个门厅,门厅北墙连着厨房和厕所,东面则像是主人的卧房,算是春凤的闺房,高恒清觉得不便唐突参观,便转身出去走到院子里。秋冬季节树木花草都没什么生机,也就没什么看头。倒是鱼池里的鱼,穿梭活泼,池里的水在阳光下闪着金光,让高恒清一时竟然忘了自己的处境。

正浑然忘我寄情水波之间,院门上锁匙响动,春凤两手拎着大包小袋回来了,把本就娇小的她衬得更加玲珑。高恒清赶忙伸手去接东西,春凤却说什么也不肯让他帮忙,最后急了说道:“哎呀,我们这里风俗是男人不能做这些活的。”弄得高恒清尴尬不已,保持着伸手的姿势,半天不知道如何是好。春凤好气又好笑地瞥了他一眼,高跟鞋咯噔咯噔地去了厨房。

一连几天,高恒清就在这方小天地里待着。春凤还是睡在自己东边的卧室里,他则睡在书房的罗汉床上,春凤给他垫了好几层被褥。春凤每天按时做好早午晚三顿饭,手艺确实不错,竟然几天下来没有重样的。闲来无事时,俩人就在厅里和院子里聊聊天,竟然发现有着很多一样的想法和看法。和现在一般的女孩不同,春凤看的书很多很杂,这点和高恒清很像,两个人便也有了许多共同的话题。

高恒清惦记着自己被通缉追逃的事,开始几天经常拿春凤拿来的手机用新买的电话卡和顺阳那边的朋友联系,得到一些消息,却是说什么和怎么说的都有,也分不清真假,搞不清状况。一来二去的,高恒清便有些烦躁,情绪上不再那么乐观和稳定。这时春凤就会沏上一壶好茶,再拿过什么乐器弹上或拉上一曲。从那些乱七八糟的信息中,逐渐也理出一些头绪来,高恒清便也有点放心,但总还是担心要多些。慢慢地几天下来,高恒清也就不再焦虑,反而淡定泰然了。既然事情出了,那就想办法处理吧,他想自己也没做过什么特别恶性的事,即使涉及到一些什么,也不会是太严重的问题,渐渐也就放松了情绪。要不是处在这么一种特别的境遇下,高恒清竟然要乐不思蜀了。

开始的时候高恒清还问了两回春凤是怎么知道自己被通缉的消息,她也不肯细说,每次都是支支吾吾语焉不详地岔了开去。其实根本不用问也能猜到肯定是和妹妹秋霞有关,岛上的派出所里肯定能看到网上通缉的名单,而高恒清他们入住春风客栈也是有登记的。

不管是高恒清还是春凤,渐渐都有些习惯了这样的日子。高恒清有一次竟然想到,如果不是莫名其妙地被通缉追逃,也不会有这样的境遇。他甚至暗暗觉得,如果能就这样一直下去,即使永远被追逃,而他可以永远不出门,就这么在这个小院里一辈子,其实也是不错的一种生活。就像每次长途旅行坐在火车车厢里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他总是感觉虽然空间在不断移动变换,而时间却像是停止了流动一般,每每此时他总是希望旅途永远不要抵达目的地,就这样永远在路上,人生就这样就好。只是随之他就会想起妻子和儿子,已经好几天没有联系他们,自从自己身上挂上了逃犯的身份,自然也就不可能跟他们联系,一时心里就会有些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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