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骂战
清晨五点,太阳还没露脸,深秋的利音谷地一片萧杀,白桦树和冷杉在雾气中簌簌发抖,空气中的寒湿能滴落出水来。
低沉的号角声穿透山谷,唤醒整座平原。位于第三军团营地的中心,一间巨大的营房帐篷前,十几名士兵连跑带跳地冲过来列成两小纵队,面对面而立,胸口像揣了一台鼓风机般的剧烈起伏。
一个身穿银色盔甲的骑士疾驰而来,胯下的高头大马威武雄壮,白色的马尾迎风飘扬,昂立的马头密布着齐刷刷的赤色鬃毛。骑士眼神凌厉,黑眸锃亮,手持轮燧步枪,枪口还在冒烟,腰间悬挂一柄巨大的双手剑。
两只死鹿被猛地砸在士兵夹道之间,扬起一簇尘土,骑士取下头盔捧在手中,锐利地扫视两旁,马蹄不耐烦地来回踱步。
“看看这几张脸,我差点把你们当成猪猡给毙了,畜生起得比你们都早!你们这帮懒骨头,清醒了吗?回答我!”骑士厉声喝道。
“是,陛下!”士兵吼道。
“你们在跟蚊子哼比大小吗?”赛瑟喝道。
“是,陛下!!”这一声把他们吼得脸红脖子粗。
“这里不是凤仙花园不要叫我陛下叫我将军因为我会废了所有废物听到没有?”
“是,将军!!”
“现在立刻围着营地跑二十圈,谁最后就要尝尝盐水鞭子的滋味!出发!”
这些士兵像被老虎追赶的牛犊,没命地往前奔跑,骑士稍后才跟上去,扬起鞭子猛抽,一阵阵嚎叫伴着响亮的鞭声震耳欲聋。
“闭嘴!喊一声加跑十圈!”
“是,是······将,将军······”
半个小时之后,营房帐篷里,赛瑟扫视着列在他面前像是从蒸笼锅里捞出来的士兵,他们一个个脑袋上像被热水浇过,脸色红得像猪肝,却不敢喘大气,有两个人的额头和左脸上还带着火辣辣的鞭伤。
“从我的左手开始,自报家门!”赛瑟命令道。
“红色宰相卫队三团游骑兵,蓝鸟报道!”
“红色宰相卫队一团轻骑兵,艾柯报道!”
“红色宰相卫队二团龙骑兵,季尔钦报道!”
“红色宰相卫队二团胸甲骑兵,都罗报道!”
“红色宰相卫队二团胸甲骑兵,高戈报道!”
“鸽笼卫队四团具装弓箭手,隐心眉报道!”
“鸽笼卫队技术军官,米敏报道!”
“鸽笼卫队二团骠骑兵,兰默报道!”
“鸽笼卫队三团铁甲骑兵,朱利安报道!”
“鸽笼卫队一团圣骑兵,腓烈南报道!”
“鸽笼卫队一团重骑兵,薄多安报道!”
报到结束之后赛瑟没有出声,众人便不敢有什么动作,这时从帐篷外走进一名佩戴勋章的军官,他三十出头,黄皮肤棕头发,看着比实际年龄老很多。他向赛瑟低声说了几句,皇帝沉吟片刻,便转身在帐篷最深处的指挥桌后坐了下来。
“卫士们,请入座。”军官指了指指挥桌前的一个巨大的黄木圆桌,“我是利音堡垒的副督长,革耶,也是本次特训的传令官,赛瑟将军的最新旨意会由我第一时间传达给各位。”
有人举手,革耶似乎不太高兴,“什么事?”
“我们要求换个地方接受旨意,”说话的是相府的季尔钦,黑头发黑眼睛长得不算难看,但却一副病怏怏的刻薄相,张着嘴似乎总是喘不过气,“因为我们不想跟浑身臭气的外邦人和奴隶坐在一起。”
都罗和高戈发出刺耳的怪笑,相府其余的人都在不出声的暗笑。
“你说谁是奴隶?你是不是想挨上几棍子?”鸽笼卫队薄多安忍不住蹦了起来,他身材高大颇为健美,站在那里高众人半个头,平时说话喜欢装腔作势。隐心眉和米敏拼命跟他使眼色,示意他住口,鸽笼其余三个人则干脆把头埋下去,不想看这副惨不忍睹的情形。
相府的人这下更嚣张地嘎嘎大笑起来,“又没人说你,你这么着急对号入座干嘛?”一个红发男孩说道,他的名字是艾柯,刚过十二岁生日,还不到薄多安一半高,据说他是为了镀金才靠着桑阶混进卫队,他满脸雀斑,还没过变声期,“看来鸽笼的蠢蛋智商还不如鸽子,不如让鸽子来替你们当卫士吧?”
薄多安拍着桌子吹起口哨,做出揉屁股的动作害怕地喊“哎呀好痛啊”,相府其余人都在兴奋地大叫。
“桑阶怎么连小学还没毕业的红崽子也敢招了来?”朱利安耸着眉毛,装模作样地思考,“啊我说错了,你连母乳喂养期都还没过不是吗?乖乖小宝贝,让我猜一猜,或者,”朱利安戏剧性的严肃起来,压低嗓门说,“你妈妈是不是也在给桑阶做母乳喂养呢?”
朱利安和薄多安两个人一起做出奶孩子的动作,鸽笼卫士爆发出不怀好意的大笑,一下子把失去的地盘收回来了。一个长相特别温柔的卫士,浅棕色的头发从两边拉出两小簇系在脑后,兰默用和他的外貌同样温柔甜美的声音夸赞道,“朱利安,你这样就不对了,干嘛把宰相大人的私生活直接说出来呢?你让他院子里的其他姑娘怎么做生意啊?”
这话含沙射影得太明显,相府卫兵像弹簧一样全部跳了起来,撸袖子准备干架。蓝鸟指着兰默的鼻子,她这么个洋娃娃一样娇小的美人竟然能发出这么嘶哑的咆哮,“那么婴之白的私生活不就是,他不但被女人给甩了,就连路上的石头也看他的后脑勺不顺眼,所以到现在还在医院里半死不活地躺着咯?”
鸽笼的人齐刷刷地发出怒吼,所有人都在破口大骂,个个恨得咬牙切齿,眼睛红得喷火,一起扑过去要把对方活活掐死。
在整场对骂中,革耶都在求助似的不停回头看皇帝,后者却好像完全没看到下属的窘境,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看着这出辱骂毁谤的年度好戏,直到婴之白的名字出现在这场难堪的闹剧中。
“光用嘴打仗怎么行?”赛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圆桌旁边,他的声音不大,却像注入了一针强效镇定剂一般,让他的疯下属们瞬间清醒过来,僵硬得眼皮都不敢眨一下,“要不要给你们每人送把匕首,比比最后谁身上的窟窿最多?”
卫士们从发高烧变成了打冷颤,无论是相府的还是鸽笼的,心里都在哀嚎大事不妙了。
“不敢了?害怕了?那现在每个人出去负重四十斤,拉练四十里!·····怎么不动,都等着挨刀子是吗?”赛瑟一声暴喝,所有人都像屁股着了火一般,嗖嗖嗖,飞也似的窜出帐篷。
营房帐篷顿时安静下来,革耶站在那里像被海水冲刷过一样,大气不敢出,躲避着皇帝的视线。
“叽叽叽叽啧啧啧啧——”
这是什么奇怪的声音?革耶大着胆子朝皇帝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只小小的僧帽猴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此刻正在指挥桌上兴高采烈地翻跟头,还指着他大鼓起掌,捧着肚子在桌子上到处乱滚,笑得叽喳乱响。赛瑟却脸色平静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从果盘里拨开一颗带壳花生递给猴子。
“这玩意在嘲笑我。”革耶不高兴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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