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半首曲子
宋唯一离开小店之后，自然没有回去原来的地方，他又不是嫌命长了。
这里的黑市，更像是一个放逐之地，几乎所有的人都没有身份号码牌，几乎一辈子没有离开过星球，几乎都是靠捡垃圾，打架，抢劫赌博而活着的人。这里没有法律，没有规则，这里唯精神力至上。
这里的人，让他想起那些为了活着而舍弃自我的人。
当初他去了边关，那边常年战乱，人丁稀少，他便打上俘虏和死囚的主意。俘虏和罪犯被他忽悠成了劳役主力不说，死囚更是大有用处！那都是凶勇好战之人，用好了用处可大了！
想多了。
现在需要解决的是安全问题，就刚刚那百来米路，都被不少人在黑暗里蹲守。
宋唯一拢了拢身上的大衣，只能祈祷系统给的人物信息对得上号。
他从小学的是帝王术，而帝王术最重要的是识人，他自认为学得还不错，只要信息无误。
快步前行的宋唯一在一处街角停了下来，那里有一个身材娇小的老头在敲鼓，不时有人上前给点小钱。
就像，以前他在集市上见过的胸前碎大石的那类人。
但是这是黑市，身上有的，都是活命的钱。
宋唯一到的时候，老头一首曲子才敲到一半。他没立刻上前，而是站在一侧听对方把曲子敲完，才上前说：“你这鼓曲好像有几个地方不太对。”
老头听了像是没听到一样，过了好一会儿，才慢里斯条的抬起头，“哪里不太对？”
“说不出来。”宋唯一指了指鼓，“你让个位置，我来试试。”
鼓是有很多种类别的，腰鼓起源于战鼓，属于那种一旦让人喜欢就会喜欢一辈子的。宋唯一曾奉命接待过一位波斯公主，她偏爱腰鼓，舞姿妖娆而激情，是个男人，都无法挪开双眼。
作为天朝最有身份地位最高的未婚人士，宋唯一在哄女孩子这方面造诣最高，这种腰鼓，还是公主亲自教他的。
老头对宋唯一这种鸠占鹊巢的做法反应平平。
宋唯一在手上试了试音，感觉音色还不错，便试着把老头那半首鼓曲演绎了一遍。
只变动了三四个地方，便把老头给镇住了。
他自认为是个懂乐器的人，却明显能感觉出宋唯一的水平比他高出一个层次。他手下的鼓声，虽然气势如虹，却时不时会堵塞一下，给人一种艰涩凝滞的感觉，宋唯一不一样，宋唯一手下流淌出来的鼓声，似万马奔腾，又似春雷滚滚，带着滔天的气势拔山倒地而来，疑似天兵下凡，又带着一鼓誓死如归的决然。
老头一直到一曲终了都没回过神来，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一把抓住宋唯一，死死地拽着，急切地追问：“为什么只有半首？”
宋唯一理所当然的回答，“我来的时候你已经敲到一半了啊！”
老头：“……”
“你居然是现学的？”路人甲有些不敢相信。说完之后又急急捂着嘴巴，然后神色慌张的瞅了一眼老头，跑走了。
“对啊。”宋唯一信口胡诌。他一向活得肆意又放纵，遮遮掩掩不会是他会干的事。会就是会，聪明就是聪明，他不怕别人知道。
反正他就是一个精神力为f级的渣渣，在另一个世界活了好些年的也是他，任谁都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真有兴趣查的话，最终可能会归功于他置之死地而后生。
宋唯一说：“这有什么难的，听一听就会了。”
老头急切的说：“那我给你完整的曲子。”
“不要。”宋唯一断然拒绝。
“为什么？”老头问。
“因为我没地方住。”宋唯一偏头笑道，“一首曲子，换一个晚上，怎么样？”
老头顿时松了一口气，宋唯一这般目的明确，他反而觉得对胃口，一点都不像平时那样不冷不淡，笑问，“你知道我是谁？”
“知道。”宋唯一淡然自若，“你是地鼠，你藏起来的人，没人可以找到。”
地鼠老头看宋唯一淡然自若的模样，越发的觉得他来头不小。
反正人在手边，鼓曲的事也就不急于一时。他想表现点诚意，于是便提议先找个落脚的地方，然后轻车熟路的带着宋唯一在各种暗道中穿行，约莫二十分钟后，眼前豁然开朗，显现出一座鬼斧神工的“地下世界。”
山体内部几乎完全凿空，从上往下建成螺旋形的奇异建筑。
“你之前说错了，我从不藏人。但是黑市里，没人敢动我地鼠的人。”
“殊途同归。”宋唯一微笑。
地鼠老头愣了一下，突然放声大笑，“殊途同归，好，这话真是漂亮。来，我带你看看真正的地下世界。”
宋唯一虽然显得落魄，但是身上的衣着材质却十分的昂贵，接人待物又十分的稳妥贵气，即使是突然进入了地下世界，也没有四处张望，只是微微的震惊了一下，便又重新的淡定下来。
不动如山的他，半点都不像个孩子。
他们在的地方是黑市的搏击场，中间是巨大的赛台，赛台上方悬挂着巨大的光屏，可以让全场观众清晰的看到场中发生的一切。
光屏之下就是各式各样的观赛场地，有的拥挤不堪，有的视野开阔，有的甚至设置了雅间，可以一边观赛一边吃饭喝酒抽烟赌博。
除却光屏稍微先进，整个搏击场的布置都十分的原始，带着一种令人血脉奋战的野性。
“他们为什么叫你地鼠？”宋唯一很好奇，下意识的忽略问题的失礼之处。
“因为老鼠在地下活得最久，我今年已经三百五十岁了。”
“这么大年纪？”宋唯一毫不掩饰的上下打量，“看起来也就五十岁。”
地鼠老头笑呵呵的，“这个年代，精神力高的人，都有钱或者有权。靠着基因技术，他们可以维持着最美丽的容颜和最完美的身材。”
“几百年还不老，那不成鬼怪了吗。”
“死后的事情，谁在意呢？”地鼠老头似乎很好说话，回答完还贴心的询问：“你想坐哪个看台？”
“热闹点的。”宋唯一说，“但也不能太乱。”
他从小喜欢喜爱热闹，一般不会选雅间。
他们所到之处，处处有人弯腰行礼，时时有人尊敬问好，两人却如出一辙的我行我素。
地鼠老头将他领到一处宽敞的看台，在这看台比邻最拥挤的那一片区域，设置却完全不一样。
隔壁看台密密麻麻全是椅子，已经坐满了人，闹哄哄的议论着今天出场的顺序，还有些人手里拿着张纸，嘴巴里念念有词，大概是准备等会在前面下注的地方，压下手里仅剩的星币。
“这边坐。”地鼠老头把宋唯一引到一处座椅前，很快有侍者上前询问宋唯一有什么需要。
“客随主便。”宋唯一虽然卡里有钱，但无疑也是个穷人。
侍者神色拘谨，“您看？”
“有什么吃的喝的都上上来。”地鼠老头又被宋唯一随口吐出的几个字镇住，但是却半点也不觉得难堪，反而真的当起了主人，对着侍者难得露了个笑脸。让附近观察他一举一动的不少人，都毫不犹豫的派人去打听，跟他在一起的少年，到底什么来头。
黑市里面谁不知道，地鼠老头的笑容，那是要死人的。
宋唯一压根儿就不知道其他人的想法，他到哪都轻松自在，从来只有他让别人不舒坦，绝对没有别人让他不舒坦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