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人间
“什么条件？”胧星起身，一脸神秘的看着他，“一切等回到庄里，你养好了外伤再说。至于这帮小朋友包括他们的家人，我自会派人暗中守护，这样你可以放心跟我走了吧？”
阴沉的天，拥挤的街道，街道上是一群行色匆匆冷漠的人。
一个一身黑衣的青年，提着一个小袋子挤在这群犹如行尸一般的人中间，他的神色更急，一双漆黑一片的眸子直直的看着前面，从来来往往拥挤的人群中挤出去，似急着赶往某个地方。
忽然，他手中提着的袋子被行人挤得掉在了地上，他慌得立马蹲下去找。袋子里的东西掉了出来，是一小瓶奶粉。他探过手去，但还没够到，那瓶奶粉就被一只皮鞋踢得滚进了五彩斑斓的移动“腿林”里。
他更慌了，慌乱得额头直冒汗。起身推开了挡在前边的人群，直冲向那瓶珍贵无比的奶粉。但等他找到前边去的时候，那瓶奶粉已然不见了踪影。他六神无主的胡乱张望着，眼角忽瞥见前边一个清洁工手里拿着他的奶粉，就要消失在人海里。
他立时不管不顾的冲了上去，撞倒了几个行人，眼里心里只有那个清洁工，只有她手里拿着的那瓶奶粉。
而那个清洁工，似也感觉到了后边有人追了上来，回头看了一眼，便神色慌乱的拔腿就跑！但她跑没多远，就与迎面走来的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撞了个满怀，摔倒在了地上，手上那一小瓶奶粉也脱手飞出，再次落进了密密麻麻的一双双移动“腿林”之中，不见了踪影。
青年追到的时候，几乎崩溃了。他连责骂那个清洁工的心思都没有，又一头扎进了人海里，弯着腰细细寻找。可那一瓶奶粉实在是太小，又是桶状的东西，行人你一脚我一脚，踢来踢去，也就不知道滚到那儿去了。他无论如何再也找不到了。
天色已彻底黑了下来。他直起疲惫至极的身子，抬头望着黑乎乎的天空，绝望至极，一下子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他不敢回到那个地方去了，那个原本给予他万般快乐，曾经对他来说犹如天堂一般的小小空间！
现在，那处小小的空间却成了地狱！
他丢了魂儿一般，忽也成了一具行尸，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路人撞到了他，他也不以为意，似完全没有了感觉一般。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只细腻光滑，充满了温暖的手抓住了他，将他拉到了一间酒屋的门口。
他回过神来时，便看到了一张笑吟吟灵秀好看至极的脸。
“牧灵......”他有气无力的开口，只看了她一眼，便低下了头去。
“小哀......”她的声音温柔至极，充满了关怀之意，“每次看到你，都是那么疲惫，憔悴......我不是说过吗，缺钱尽管跟我开口，你也知道在旅团那么多年，我攒下了许多钱，我自己也没怎么用。你有需要尽管跟我开口，我俩之间，你客套啥呢。”
“我已经跟你伸手太多次了，你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也在旅团待过，我清楚那些钱有多么的来之不易！况且......你也知道......”莫文哀扬起脸，神色哀愁的看着她，“你也知道，她不喜欢我跟你拿钱，就算是饿死，她也绝不愿意花你一分钱。若是让她知道，我又拿了你的钱，又得大发脾气了。”
“没想到结了婚，她的性子还是一点都没变。”牧灵低头思忖了下，扬起脸来看他，又道：“你也是死心眼，你就不能骗她吗？她一逼问，你就什么事情都一股脑的如实跟她交代了出来。你这样子，家里能安宁才怪！不管是男人女人，都得学会撒谎你知道不？尤其是结了婚以后，更得学会编织一些善意的谎言。这并不是成心要欺骗对方，而是为了家庭和睦，懂不？”
“我不能骗她。”莫文哀忽已背过了身去，“她已为我付出了太多，我却什么都没能给她，反而让她跟着我一块儿吃苦受累。我若是再满嘴谎话的欺瞒她，那我莫文哀还算是个男人吗？”
牧灵闻言，走到了他身前，直视他的眸子，正色道：“什么叫跟着你一块儿吃苦受累？这个家是你一个人的吗？况且当初是谁一直紧紧抓着你不放？现在嫌你没钱没本事了吗？岂有此理？”
“够了牧灵！”莫文哀已有些生气了，“我不许你说她的不是！我也该回家了！”转身就走。
“你怎么回去？奶粉钱有着落了吗？回去三个人有饭吃吗？又得闹翻天了吧？”牧灵忽道。
莫文哀已顿住了脚步，低下了头。
“拿去！”
牧灵走上前去，塞了几张红钞给他，“你只需一口咬定是跟朋友借的，我保证家里相安无事！你有了钱买奶粉，买日常所需用品，面对她时也绝不会太难受。倘若你真要死撑着两手空空的回去，不止要被她瞧不起，受她冷眼啰嗦一番，孩子也得跟着你们挨饿！你于心何忍？”
莫文哀转过了身来，抓着手里的钱，神色复杂沉重的看着她，嘴里却苦涩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唉！”牧灵忽长叹了一声，摇了摇头
垂下了头去。
她真想说，你当初要是选择跟我在一起，又怎么会有今日此等窘境？我又岂会像那个冷漠无情的女人这般待你？无论有钱没钱，我都是不在乎的，哪怕是跟着你一块儿坐在阳台喝西北风，我都觉得是幸福至极的！
可她还是忍住没开口，事到如今，事已至此，这些心窝里的话再在他面前说出来又有何用？不过是给二人平添烦恼罢了。
“咕噜咕噜......”
这时候，莫文哀的肚子忽然不争气的叫了起来，叫得理直气壮，响亮极了！他这才想起，自己这两天以来只喝了一些水，吃了一小块饼干。他与红蝶二人退出狩灵旅团之后，狩粮的供给也就断了。半年前，两人身上仅存不多的狩粮也都吃完了。现在肚子饿起来，当真是难受得紧！
“你看！还死要面子不拿我的钱！”牧灵忽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走吧，我先带你去吃顿好的！等下你回到家里又什么都不舍得吃，让自己一天天的饿肚子！我太了解你这个人了！”便要拉着莫文哀往酒屋里走去。
莫文哀却扯回了手，“我不能跟你去吃饭，我得先买奶粉回家，还得买菜给她做饭吃。”
牧灵扭身看着他，笑道：“傻瓜！家里多少还有些吃的吧，她哪里会饿着？你先把自己养好了吧！一家子还要靠着你吃饭过日子呢！你先跟我进去填饱肚子，回家只说路上碰到了故友，故友重逢相谈甚欢，便硬要拉着你请你吃饭喝酒，因此耽误了回家时辰。我给你的钱，你也有了个十足的理由交代不是？”
当下也不等莫文哀答应，便拉着他径直进了酒屋，挑了个好位置坐下，点了满满一桌子的下酒菜，跟两大瓶红酒。
莫文哀呆呆的坐着，不知如何是好，心里始终挂念着家中妻女。
牧灵自然也看得出他的心思，心中暗叹，手上替他倒了满满一大杯红酒，又夹了一大块烤牛肉到他碗中。
莫文哀却依然如同没看见一般，目光直直的，似已落在了家中。但牧灵太了解他，举起红酒杯，拿到了他的面前，俏脸含笑，柔声道：“很久没喝了吧？这可是法国进口的上等红酒，再配上新鲜可口的烤牛肉，美味爽口至极。嗯！尝尝！”
莫文哀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鼻子已闻到了酒香，肉香，他的肚子叫得更加厉害了。恐怕他再不吃点东西交代，这肚子一整晚都不会罢休了。
可他想到家中等他的妻儿，却又没了胃口，始终无法敞开了吃东西，尽管再饿。
牧灵自然有法子
让他吃东西，她忽将举起的酒杯放了下来，看着他道：“既然进来了，又怎的瞻前顾后，肚子饿得咕咕叫，想吃又不吃？既然急着回家，就赶紧把东西吃了回去呀。我自然会给服务生小费，让他去帮你买奶粉，等下回去在这里打包一些吃的给红蝶就可以了！”
莫文哀“啊！”的一声，瞪大了眸子恍然道：“对啊！我怎的怎么笨！你说的对！不用去买菜的，等下在这里打包回去给她吃就可以了！你也赶紧让服务生帮我去买瓶奶粉！”
莫文哀说着，便从手心里拿出了两张抓得皱了的一百块给牧灵。牧灵看着他手里拿着的钱，却一下子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心里忽然就那么一酸，极不是滋味。
她将莫文哀的手推了回去，头低了下去，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此时的神情，声音带着丝丝沙哑，“这些钱你收起来，留着买其他东西，尿布，衣物什么的。或者在自己饿了的时候，买个汉堡吃......”
她后边说的话，莫文哀已经没听见了。她抬起头来时，莫文哀已经在大吃大喝了，吃得满脸都是。他就像是一个被人请进了菜馆的流浪汉，抓到东西就往嘴里塞，酒水也当做饮料那样往嘴里灌，似是一辈子都没吃过这样的东西。
莫文哀以前虽然肚子太饿，吃东西的时候也会相当的随意洒脱，但却绝不似这般粗鲁像个野人。而且即便是他大吃大喝的时候，脸上也依然充满了英气，即便只是他一个简单的夹菜的动作，也都能让人感觉得到他的豪情。
那股光明磊落，无所畏惧的气魄，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但现在的莫文哀，身上哪里还有半点豪情，半分英气？有的只是一身的疲惫，刻在脸上，即便是笑容也掩盖不住的苦闷与哀愁。以及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落魄之气，即便只是站在他旁边都能感受得到。
旁边喝酒闲聊的，忽有人嗤笑道：“你看那人，吃得真像条野狗，那么娇俏的姑娘，怎的会看上这等人？”
莫文哀没有听到，一门心思只顾着吃饭喝酒。他太饿了，另一方面也是想快点吃完，带奶粉和吃的回家去。她和女儿还在等着他呢！
牧灵却听到了，心里就想塞了一块石头般，几乎就快喘不过气！她已捏紧了拳头，但忽又松开了，只是看着莫文哀吃东西，脸上的神色，渐渐的变得伤心，难过至极，同时也带有深深的惋惜心疼。
她终于别过了脸去，两行热泪再也忍不住的垂了下来。同时，施展手法，将一张银行卡悄无声息的送进了莫文哀的口袋。里边有五千块钱，
上边贴有写着密码的纸片。
牧灵不敢给他太多，因为她知道卡里若是有太多钱，莫文哀无论如何都是不敢去用的，定会想尽法子送还给她。
“我吃饱啦！奶粉买来没有？让服务生把这盘青菜和牛肉打包，我带回去给她吃。”那盘青菜牛肉，是莫文哀特意先挑起来的，要打包回去给那个心爱的她吃的。
牧灵没有答话，回过脸一言不发的看着他，脸上的泪痕已经不见了。
“对哦！你还一点东西都没吃呢，你看我......唉......”莫文哀忽低下了头去，摇了摇头尴尬的笑了起来，“我就只顾着自己吃东西了，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牧灵依然没有开口，伸手抽了几张纸巾，帮他擦了擦嘴。莫文哀扬起脸来看着她，眨了眨眸子，有些发愣。莫文哀心里对她一直以来的照顾是很感激的，但又觉得这样似乎不太好，毕竟他已经结婚了。他想要推开她的手，可又发现自己竟没有那个力量。
或许是受了她太多的照顾与帮助，亏欠她太多的缘故吧。
“傻小子！福气不错嘛！瞧你一脸傻乎乎的乡巴佬呆样，竟有如此美人相陪？”刚才嗤笑他的那个男人，此时见牧灵温柔的帮他擦嘴，醋意大发，终于忍不住过来找茬了。
他那只戴着金手表和一串佛珠的手重重的拍在了桌上，一张痞子脸挂着挑衅的笑，盯着莫文哀看。
（本章完）